第036章:吃吗,二合一更【求收藏呀~】
烧完火后,张玲想起自己顶不住了,想回去吃饭,帮端完东西摆到厨房边的小厅后,她站在门边,比先前的拘谨要放松了不少。
“周医生,我……”
“我去装饭,你把诊厅那两个小孩叫过来吧。”周国枫先开了口。
“……好。”她低着头,有些懊恼自己说话总慢一步。
有些垂头丧气走回诊厅,小妹妹不在,吓得她一下子精神,在屋内转了一圈没看到,却见诊室的门半掩着。
糟了。
之前看诊室的门是关上的,她以为锁上了就没在意,难道那小孩进去了?
里头全是医药用品,对患者来说是救命的宝贵东西,但对于一个两三岁小孩来说,那就是重重危机的可怕之物。
心里发急,她没多想一把将门打开。诊室不大,进去后几乎可以一眼看完,没有人。
“小妹妹?”她回头看向诊台桌下,也空空的没有人,只有桌腿边摆了两个不大的箱子,叠得很整齐。
右侧好像听到动静,她往里看,才发现那挂布似乎是挡了个地方。
她往那里走去,边走边侧头盯着那个方向。
挂布一角,她轻轻拉了起来,赫然发现,那儿竟是个门?
布帘之后,是间……小房间。
靠墙的地方,摆了张很窄的床……?应该是床吧,她隐约记得,当初在医院的床,就这么小的。
床上鼓包着个小身影,不正是那小孩吗?
也不知是不是累了,小孩半趴在上面,双腿吊在床沿边,小脸朝这边,小脸红红的。
这是饿得睡着了?
她想了想,走了过去,将小孩抱了起来,离开这小间,刚出诊室,就看到进诊厅的周国枫。
他看了一眼,“睡着了?”
没有质问她为什么擅自进入诊室甚至更里面的小房间,甚至都没有问一下原因。
“啊,睡是睡着了。”
张玲侧头,可能有些不安,小孩动了一下,半睁开了眼。
长板椅的薛俊贵也醒了,一醒就找妹妹。
“妹……?!”
他那一声惊叫,果断把小孩给吵醒了,趴在张玲怀里擦擦脸,“哥哥?”
听到声音,薛俊贵才反应过来,也没管因动作过大把额头的湿布巾给抖落地上,大步过来,伸手就把小孩抱了过去。
打量了翻,妹妹没有事,他才松口气,转向周国枫,“医生……”
周国枫招呼一声,“过来吃饭。”说完的时候,目光已经转向一边的张玲,仿佛这话就是在对她说的。
“……?”张玲有些懵,跟着出了诊厅往小厅屋的方向时,才反应过来,“周医生我要回……”去了,还是没能说出口。
前面的周医生转回头,奇怪地看她,“怎么了,饭都装好了。”
张玲:“……??”
直到和两小孩一起坐下,她还有些懵。
四方桌子面摆了三个菜,一个炒青菜,一个面饼,一个小肉煮芋头。
都是常见的东西,可闻着怪香的。
还有碗里的,是白米饭。
两小孩才不管好不好意思,已经端起了碗,至少是在得到周国枫眼神同意后,才伸出了筷子。
国周枫看她迟迟未动筷子,“不是喜欢吗?是青淡粗糙了些,刚搬来没什么东西可以做。”
那青菜还是跟村民换的。
这叫粗糙吗?这简直就是城里人的饭桌吧?
张玲赶紧摇头,“不、不是,就是……”她绞尽脑汁,“我在这里吃,不太合适。”
那可不适合了啊!
周国枫却困惑了,“什么?”
为、为什么?
她被问住了。
这个,是个人都知道不适合吧?还用问为什么吗?
可她一时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周国枫给埋头干饭的小孩夹了片肉,却对她笑笑,“再不吃,估计就没了。”
于是,这饭就这么开吃了。
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张玲将之前遇到大队长的事和周国枫提起了,说到薛老六时,薛俊贵终于从饭碗里抬起了头。
不过表情有些说不出的怪。
仿佛有些意外,又习以为常,说不出有淡定,又有些生气。
张玲有好奇,但没问,见周医生也没问,她低头问和哥哥坐一张长凳的小孩,“妹妹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两颊鼓鼓,看起来有些肉了,说不出的可爱。
她嘟哝像是在说话,但嘴里的东西太多,动一下撒一点,把她哥哥给急得伸手过来一把顶住她的小下巴。
“吃完再说话!”
然后哥哥帮她回答,“我妹妹叫薛宝菜,她自己还不会说自己名字。”
话其实也不会说几句,也就关键的吃的会一些。
“宝……菜?”张玲一愣,想笑又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笑,但还是忍不住夸一句,“真是好名字,是家里谁起的呀?”
“我阿妈起的。”薛俊贵点点头,“我的也是。”他爸没文化,起不来名字。
薛俊贵还有些恹恹的,前头几口吃得急,后面就不太动嘴了,于是在边上照顾着还不会拿筷子的妹妹,到后面,直接上手去喂了。
虽然像是多了三个人的碗,后面居然还剩了些饭菜。
一个还小,虽然饿得睡着了,但也不过是个两三岁的小娃娃,一个病怏怏的,吃不下。
所以,其实只有两个大人在用饭,而其中一个还因为不自在,没太放开,就平时一六成左右就没再吃了。
周国枫有些可惜要收碗,张玲赶紧抢过去把活给干了。
吃人家的还让人家收碗成什么样子?
瞧她那勤快的动作,周国枫也不与她抢,笑了笑,带着两小孩刚走过小院,就见白天不关的院门有人走了进来。
他还没开口问,两小孩就往那边冲去,“阿妈——!”
一边一个,两小孩看起来很依恋母亲,在外头的那一丝不安,在母亲面前,全是依恋。
薛六媳原本有些焦虑的脸上,见到两小孩都没事后,才好了些,眼框有些湿润弯下腰检查。
“阿贵病了?怎么不告诉阿妈?”她问得急,检查得却仔细,睡着脸色差了些,摸摸额头好像也不烫,这才松口气。
薛俊贵挺了挺小胸膛,像个小大人,“阿妈我没事。”然后拉了拉妹妹,“妹妹也没事,还吃了饭了。”
吃了饭?
薛六媳一愣,就听儿子又说,“周医生这里吃的,我吃了药的,吃药前还喝了粥,医生说要吃东西才可以吃药。”
小孩也举小手,“吃~饭饭~”
薛六媳的眼眶彻底湿润了,她抬头就见小院那头那个白净的年轻人,正立在那儿,面容温润。
想必,这位就是村里头传的那位新来的医生了,她有些拘谨不安,“医生,药钱……”
她家哪里来的钱啊?
周国枫把人招到诊厅,外头阳头大晒着病患也不好。
他一边给薛俊贵再量体温,一边说,“薛六嫂不用紧张,这看病看诊都是免费的,大队长那边有过交代,不收咱们农民一分钱。”
是有这么个传说法,可她哪里相信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事啊?
“那、那看病不给钱,医生你怎么做得下去啊?”
人家医生也是要吃饭的呀!
周国枫被惹得又笑了笑,他长得俊,笑起来温柔,更好看了。
他转去把配好的药给带了出来,“药我配了三天,如果明天不烧的话,把药吃完再来就行。”
薛六媳双手接过那小小的纸药袋,连连道谢,她家小孩学着阿妈,也跟着道谢。
正好这时张玲洗好了碗筷回到诊厅,刚才就听到动静了,见到人后,她朝人笑笑,把叶子包着的那半个饼递过去,“宝菜刚才吃咽着了,还剩一半没吃完。”
想起这个,薛六媳才确定了自己孩子不仅来看病不给钱,还吃了人家一顿饭!
立马站了起来,整个人拘谨又不安,又十分不好意思,“怎、怎么能吃人家的饭呢这两孩子真不懂事!”
她又感谢又抱歉,慌乱得就要跪下了,吓得两年轻人赶紧扶着。
“薛六嫂别这样,我受之有愧!”
年轻医生一脸温柔,却十分认真,她这才点点头,拉着两小孩再次道了谢。
不知再说什么,周国枫拉着薛俊贵回到长板椅,“我先看看阿贵还烧不烧。”
人坐下来后,他从小孩腋下取下温度计,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小条到哪。
“三十七点九,还有些低烧。”他站直了身,张玲过来帮收走温度计,拿进诊室台去做清理消毒。
“回去后再过两小时吃一包药,晚上睡前再吃一包,要注意点,别又起烧了。”
薛六媳有些茫然,“两、两个小时……”
许多家里穷,根本没有钟表,对时间观念非常的薄弱。
周国枫显然还不够了解,见人为难,他脸上露了不解。
还是一边的张玲看了一眼诊室内的挂钟后,再看看外面的日头。
“等外面的日头把人影拉得有阿贵身高一样长的时候,就可以吃药了。睡前吃那一包,记得一定先先吃点东西,别空着肚子喝药。”
她这么一说,就明白了,薛六媳连连“哎”了几声,都是感激,再三确认真的不用付药费之后,感恩戴德又不知要怎么回报,红着眼框领着两小孩回去了。
望着那离去的母子三人,张玲内心的触动依然很大。
在这里不过几天,她看到了曾经没见到过的场面,那种酸涩,让她知晓,贫困折了多少人的腰。
相比于她,周国枫似乎很快从那酸楚中回过神来,他还是那么温润儒雅,把一顶顶挺的草帽戴到她头上。
“回屋去吧,晒出毛病还得吃药。”
重头一重,听到那声音时,她的情绪还没完全抽离,扭头却只看到日头下那挺拔的背影往诊厅回。
张玲大步追了上去,“周医生。”
回到屋檐下的荫凉处,那人回头,她还是多嘴说了,“周医生和每次都这么破费,会撑不下去的。”
她不希望贫困艰难把这位医生吓走了,她们村这么多年才迎来了这么一个好医生。
“虽然,他们可能看起来过得不好,很需要人帮助,但是、但是……”她低了下眼,“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他们总能有办法活下去的。”
仅凭周医生一个人,能帮得了多少呢?
反而使他更难过罢了。
周国枫看她,知道她的意思,可他却不以为然地笑笑,反问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你想做的事情,对吗?”
提起这个,张玲一愣,随即脸有些发热,她觉得自己一时冲动,孟浪了。
于是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周医生现在不就在做这样的事吗?”
也许很小,但她知道,他就是在立行。
而她,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失落。
她想成为那样的人,成为……周医生这样的人。
被她这样评说,周国枫只是笑笑,颇有些荣辱不惊,岔开了话,“多谢你帮收拾碗筷了。还有今天做得不错,多看多学,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你也能开诊看病。”
突如其来的表扬,让张玲愣了一下,脸比刚才还热。
“我、我今天先回去了。”已经过了晌午了。
但周国枫却说,“去拿书吧,现在没病人看一会。”
“……”所有理由都敌不过这一句。
她看了一下日头,还早,应该可以学一两个小时。
这么想着,还是进了诊厅,周国枫给了她一本书,指了指一边的桌子,“你搬到外头用吧。”
他知道她一个女孩不方便也不好意思,但在诊厅门口正对着院外大门,而且一会胡老头也来了。
张玲点头,自己搬起桌子就往外抬,也不需要人帮忙,力量杠杠的。
果然没一会,胡老头就来了,还哟呵了一声,“哟呵!居然还有人想抢我饭碗!”
张玲抬头,就见对方“啪”一声,把泛旧的一个本子拍到桌面,然后往自己搬来的凳子一坐,对着她瞪眼。
“……?”她有得罪这胡老头吗?
胡忠见她不吭声,低头继续翻那本书,干咳一声,“嗯哼!”
这回张玲终于开口了,“咋了胡阿伯?”
这是她第三次和这位胡才头相处,对方脾气怪,头两次都没什么交集,今天怎么主动过来了?
胡老头瞪她,“你,那书,”他眼神有些古怪,往诊厅里瞅了眼,冷硬说:“给我。”
张玲:“……”
低头看了一眼周医生给她的很薄的书,犹豫了一下,拒绝了,“我还没看完。”
见胡老头瞪眼,她从底下翻出一本较厚的,从桌面轻轻推了过去,“您要不先看这本?”
都是周医生的医书,这两本是基础,周医生说了让她先看完,最好可以熟记书里的内容,以后他上课就更容易理解。
“嗯哼!”胡老头又哼一声,用直视她的角度,神线却朝下,看了眼面前的书。
然后神情激动地开始翻阅。
他有底子,学得比别人快,但难得的却也比别人更加刻苦。
张玲看了他一眼,见对方不理自己,又看他那泛旧的本子,她自己带有,还有多余。
想了想,她把那个新的推了过去,“我嫂进县城买的,说是熟人给打了折扣,比一般便宜。”
那胡老头抬眼,还是瞪她,“我不买!”口气挺凶的。
“给你用。”张玲说完,就低下头,继续看书。
有些字,她明明头一回看见,不知为什么,却能看得懂。
但是,书的内容意思她有时很难理解,不像她前头看三嫂给她找的那些教科书那般,看守就记得。
很奇怪。
胡老头偶尔抬头,见她盯着书拧眉头,目光往她书看,“咋?哪里不理解?”
忽然的声音把认真看书的张玲给吓了一条,她抬头,眼底带着茫然,“啊?”
胡老头抬抬下巴,“看不懂?”
张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翻看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还、还好,就是有些不明白。”
但周医生只让她记住,不理解也没关系。
见也明明不懂却还是不开口问自己,胡老头有些生气,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管她。
“……??”一连被哼了三次,张玲还是有些摸不着头。
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她起身收拾东西,“胡阿伯,我要先回去了。”
也不等他说什么,她拿着东西往诊厅里去,从诊厅往里看,周国枫果然坐在桌子前,桌面摆着书。
她不想打扰,可还是用尽量轻的声音唤了一声,“周医生,我回去了。”
周国枫没有抬头,“嗯”了一声,“把书拿回去看。”
“……哦,好。”张玲低头看自己只剩一本薄的,而且看得没剩多少了。
杵在那儿一时不知要怎么说了。
周国枫感觉到门边还有人,他这才抬头,见她面有难色,又看她手上捧着的书,明白了。
没忍住失笑,“我再给你找一本。”说着站了起来,往那边的架子上,也没找,像是知道那一排书第几本是什么书一样,直接抽出了一张。
转回身往这边走递给她,“记得后天是集体课。”
看到有书,张玲脸上的笑都明显了,赶紧接过,“好,知道。”
后天是所有学徒一起上课的日子,她一定不会迟到的。
张玲拿了书,放进自己那个翻盖的军绿色斜挂袋,“那我先回去了,周医生再见!”
周国枫看了她一眼,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又重新回桌边看书。
出了诊厅,她还朝胡老头喊了一声,“胡阿伯我回去啦,今天的水挑满了,您不用去挑了。”
胡阿伯可能为了留下来,什么活都肯干,即便没人让他去做他也尽挑些重活来做。
周医生说了,他年纪大,还是尽理少让他干粗重活儿。
胡老头又哼一声,但没前头听起来生气,张玲也不在意,笑了笑,就出了院门。
这不赶巧了,居然正好又看到了大长队的三轮车,正好经达,大队长应该没看到她,但她却看到三轮车上坐了个人。
那人面前放了个大包,他一身笔直坐着那儿,五官深邃,体魄有张力。
张玲呆呆地望着三轮驶过,反应过来后大步跑了出大道,望着那个远去的人吃惊。
那、那……不是?
那是大队长要去接的人?
大队长不是说要去接个下乡的知青吗?
那人是要下乡的知青?
她满脸惊愕,回走时,看了一眼卫生所的大门,有种冲动想进去,里面好像有什么可以让她平复此时的心情一样.
最后,她还是低着头,胡思乱想地往家里走。
到家后,已经有些晚,都去上工了,就放学下午不上学的大妞带着二宝,见她回来,把三婶的话传达:
“三婶说去青岭那儿,东西都带了,阿姑你把院外那担灰肥挑去就行啦。”
“哦,知道了。”张玲有心事,把书包放下后,就要出门,大妞叫住了她,“阿姑,三婶还给你留了饭菜!”
她闻言,才感觉的确有些饿了,转身走向厨房,大锅里盖子下放了三只卷馍,一盘里左边两夹青菜,右边三小块鱼,一碗压得实实的米饭。
家里加菜,肯定是三嫂的贡献。
先是一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三嫂对她最好了。
赶时间,她将饭菜端放到小凳子上,就在厨房柴草边坐下,三口两口大快朵颐,吃得有些急。
简单吃完之后,她一抹嘴,挑起那担粪灰肥就往青岭赶。
她腿长,走得快,下午日头还有些许高的时候,就赶到了。
只是,肚子有些疼。
已经种了两块地花生的林清看她微驮着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让你不用赶着来。”
指了一边的地埂,“坐十分钟再动。”
“可是……”来得本来就晚,坐那儿休息,像什么话?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清一个眼神,乖乖地闭上了嘴,听话地坐到边上的地埂,没敢逞强。
正好她挑来了粪肥,林清过来将畚箕提到两块地之间,伸手往那乌黑的灰肥就抓一把,往开出来的一条条小沟撒得均匀。
张玲坐在地埂上,上边的野草有些硬的扎得了裤子有些疼她也没挪地,目光在干活的人身上。
她想起大队长接的那个人,又看勤劳的三嫂此时平静的神情,心里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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