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棠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不如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您心态真好。”宿青似感慨一般地说了句。

“工匠那边可还顺利？”她又问。

“万事顺利，您放心吧，有疏漏的话定会第一时间让你知道的。”宿青语气颇为无奈。

“那便好，后续事情还是麻烦你跟进了，我还得到前线看看情况。”

宿青点点头：“都是应该的。”

“你要去看看吗？”见她不回话，宿青问道。

宋舒棠摇头，道：“不了，按计划进行便好，我去的话恐怕会引起注意。”

“行。”

……

夏军营帐内，众人手上拿着军情报告，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那日过后，北狄援军便赶到了战场，同时又将军队往后退了约十里，现今若要攻打北狄只有一条险路，两侧皆是险峻的山崖。北狄军占据地理优势，夏军也只能暂且停下进攻的脚步。

宋舒棠看着前方送回的军报，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谢将军，要不咱们直接打过去吧，总得让兄弟们过个好年，不至于除夕时还得担心那群孙子过来骚扰咱们。”一个样貌年轻些的将领提议道。

年关将近，这战事又持续了许久，众人不免感到心神俱疲，只是强攻的话恐怕会损失惨重，宋舒棠暗自想到。

“没了内应提供粮草，北狄应当坚持不了太久，我们大可徐徐图之，以免造成损失。”文沛道。

“可是文将军，将士们确实有些疲乏了，这一战接着一战，总得给他们休息的时间，更不用说大家先前都觉得快要结束了，结果又来了援兵。”年轻将领的声音带了些委屈。

胡珞亦有所感，感慨道：“是啊，老文！他说的也没错，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在那问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了。”

文沛看他一眼：“你都带了大半辈子的兵了，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事？”

“哎呀，这知道是知道，也都谈过了，但事情不是能这样解决的啊。”胡珞双手一摊，显得十分无奈。

宋舒桐提议道：“不如先暂且退兵，留守城内，也能让大家休息一下。北狄如今没了内应，想来是不会轻易攻打了，咱们就陪他们耗着，想来他们也受不了这燕州的风雪。”

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年轻将领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和他的兵同样年轻气盛，不愿意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退守城内，他们只想一鼓作气将北狄打回老家，让他们再不敢来犯，若是商讨得了这个结果，他只会被手下的兵笑话。

“宋将军，此举与我夏军不符，我们大可以将他们打跑，为何要做这……这……”年轻将领顿住，他也不太想说自己是缩头乌龟，换了个说辞，“为何要逃回去？”。

谢行解释道：“这并不是逃，带兵并不是直接打打杀杀，我们得考虑此战的得失，不能做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若要强攻，我军损失恐会超出预期。”

年轻将领尚不能完全理解其中利害，他有自信，自己的兵个个都能以一敌十。

“将军，我愿打头阵！”年轻将领的声音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朝气。

谢行有些无奈，年轻将领带的那支兵是最新收编的，年纪普遍偏小，所打过的也都是胜仗，但从没担任过前锋，大多时候负责的都是合围、牵引一类，没怎么同大部敌军碰上过。

谢行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他曾经也是如此，直到后面被敌军好好上了一课，他才改掉了这个毛病，谢父也才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他。

宋舒棠想到了宿青昨天传来的消息，或许强攻也不是不可能。

“谢将军，我赞成他的看法，北狄已侵扰了许久，众人心中难免会有怨气，退守城内虽能减少伤亡，但难免打击士气，只怕影响军心。”

文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小宋大人不应该是这种性子才是啊。

“姐姐？”宋舒桐语带疑惑。

面对众人或讶异或疑惑的神情，宋舒棠并无太大表现，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道：“想必各位都还记得我初来时带来的东西，如今有了很大的进展，威力更大，各位不如看过之后再做抉择。”

“好！”

不等他人讨论，谢行便一锤定音。

宋舒棠带着挑出来的几位将领一路来到了锻造的地方，工匠、材料均是由谢行提供，她只负责提供技术。

“宋大人！”

管事的人走过来，离得近了才发现还有其他人，他还是认得谢行等人的，连忙行礼后道：“各位将军也来了。”

“不必多礼，带我们进去就好。”

宋舒棠安排道。

管事的低眉顺眼说了句是，然后便带着几人走进去，直到将他们领到一处人烟稀少之处才停下来。

“小宋大人，怎么来这，不应该是在方才工匠那边吗？”胡珞急不可耐地问。

“胡将军，先前之地锻造的物件您也见过了，没什么好谈的，我是请你们看另一件东西。”

宋舒棠话音刚落，便见几个人推着一个足有马车那般大的物件过来，上面还盖着棉布，管事将它扯开，露出那物真面目来。

那玩意主体是一个漆黑的管道，下方驾着轮子，似乎是为了方便移动。

这时另一辆木车也被推过来，上面有几个椭圆型的球状物，球上面还有一个线状的东西牵引出来。

这时走过来几个人，其中两个把一个椭圆球放到管道中，宋舒棠这时出声请众人远离，这时那物身边只剩下一人。

众人正云里雾里，便见那人点燃了引信，而后蹲下身子捂住耳朵，而宋舒桐也在姐姐提醒下早早捂住耳朵。

只听“碰！”的一声，远处的山地便被轰出一个大坑，此时还在冒着白烟。

众人先是被那声响震住，又看到这一幕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文沛将手从耳朵处移开，他方才便注意到了宋舒棠的动作，幸好及时跟着做，否则此时恐怕也不免受到影响，同时暗暗在心中感叹这东西的威力。

“小宋大人，这是什么？”胡珞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火炮1.0。”

“为什么有个1.0？”胡珞问道。

“是啊，小宋大人，就算日后要改进不也应该叫火炮一代吗？”

宋舒棠面不改色，道：“我说笑的，其实是叫文将军说的那个名字。”

“哦哦！”胡珞边说边点头。

谢行从方才的爆炸声中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宋舒棠：“宋姐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姐姐自然厉害！”宋舒桐洋洋得意回道。

“谢将军过奖，我不过是偶然听闻此物，主要还是那几位工匠厉害。”

“宋姐姐，你太谦虚了。”谢行看向火炮1.0，眼神炙热，“有了此物，强攻定不在话下！”

宋舒棠摆出招牌笑容，道：“那我们便回去探讨如何计划吧。”

……

乾武二十二年，十二月初七，夏军对北狄军进行反击。

北狄驻扎地。

“二王子，哨兵来报，说是夏军进犯，已快到关口了。”

乌庚眉头一皱，安排道：“让关口处驻扎的士兵藏好，等他们进到一半之时再打，把中军调到前线，开打后再让他们冲进去，左翼军分成几支，将周围排查一番，右翼军暂且不作安排，随时做好支援准备，大王子那边让他派出主力随中军一同行动。”

“是。”

“等等！”乌庚叫停即将离开的将领，道，“中军那边让他们注意，不可冲动行事，想法子让大王子的人做前锋。”

将士点点头，从营帐中退出去，将命令带到各处。

乌庚手指无意识地点在桌上，夏军突然进攻，与预计不符，只怕其中有诈，自己得早做准备才是。

……

两侧险峻的山崖之间有一条羊肠小道，这是通往北狄驻扎处的必经之地，易守难攻，是此战的关键点。

崖壁上并无太多林木，但北狄军也并不需要太高明的躲藏，只要不被对面夏军发现便是。

不时吹来的山风让他们本就冰凉的手脚更是遭罪，不得不一边哈着气，一边盯着路口，但迟迟不见夏军踪影。

“他们不会怂了吧？”

崖壁上趴着的一个士兵推了推身旁的人。

“不知道，可真是遭罪，不会是消息错了吧？”

被推的人语气算不上好，将一只手放进盔甲中。

在他们苦苦等待之时，突然听见了爆炸声，隐隐绰绰的，不甚真切，似是离此地甚远。

一个士兵抬头望去，便见空中炸开烟花，大白天的为什么会有烟花，难道今天是夏人的什么节日？士兵有些疑惑。

“碰！”

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士兵身旁炸开，巨大的响声让他一时失聪，眼前是浓黑的烟雾，飞溅的石块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碎片让他手臂、腿部，甚至于脸上都带上伤痕。

等烟雾散开一些，士兵便发现旁边出现了一个大坑，自己的同胞身上皆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离得近的被炸成了一团血色，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又听见了其他地方传来的爆炸声，对面的山崖上也都是一片浓烟和爆炸声。

“神仙将罚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众人瞬间变得恐慌，四处逃窜，时不时夹杂着求饶及求救声。

……

北狄营帐。

“二王子！”

一个将领匆匆冲进去，气喘吁吁道：“大事不好，夏军不知带了什么物件，威力巨大，咱们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二王子！”

又有一个将领冲进来，“左翼军碰上了夏军，他们虽人数不多却有奇物，将左翼军打得四散溃逃，夏军如今已朝此处来了，还望您及时决断。”

乌庚一时说不清什么滋味，迅速冷静下来安排道：“将中军撤回来，左翼军也同样撤回，由右翼开路，撤军！另外，让大王子的人负责殿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管他们。”

随着乌庚的安排，北狄军开始收缩队伍，只拿了必要东西，然后便迅速撤离驻地。

这边北狄撤军，另一处的夏军更是如入无人之地，迅速占领北狄驻地，留一部分收押俘虏，其余人则是紧紧追击。

再说另一边，那边夏军由宋舒棠二姐妹带兵，每人都装备了火枪，于两日前翻过悬崖峭壁，直接从北狄后方杀出，正好与左翼军巡查的人碰上。

左翼军从没见过火枪，毫无还手之力，被夏军打得落荒而逃，宋舒棠等人得以迅速接近北狄将领中心。

发现他们有逃跑意图后，宋舒棠领了一支兵，前去追击乌庚等人，其余人则由宋舒桐带兵来个里应外合，将北狄军隔开来。

宋舒棠同众人骑着马，终于追上了北狄军的尾巴。

枪声之下，北狄难免慌乱，速度一时慢了下来，乌庚见状便让众人停下，眯着眼看向远处的宋舒棠，大声道：

“宋大人，还望你能给个面子，将我等放回去，我愿同大夏建交。”

宋舒棠并不搭理他，却也暂时没动，只等乌庚下文。

“宋大人，在下是真心的，待我登上北狄王位，定不会侵犯大夏！”

“乌庚，你做什么！”

大王子乌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被乌庚身边亲卫制住。

见宋舒棠凝眉沉思，一旁的将领有些着急，生怕她被乌庚蒙骗，连忙道：“宋大人，北狄人向来不守信用，望您慎重。”

宋舒棠小声解释道：“这枪打不了那么远，加上对方人多，乌庚逃离追捕还是很简单的，不如看看他要说些什么。”

将领心领神会，大声回道：“乌庚王子，你说你要同我们合作，倒是拿出点诚意来！”

乌庚微微一笑，回道：“自然有诚意。”

他一挥手，手下便把乌珠控制起来，直接用绳子绑住。

“乌庚，你竟敢做出此事！”乌珠目眦欲裂，愤怒道。

“大哥，你的亲兵已经没了，不如便为北狄做些事吧。”乌庚轻飘飘道，然后吩咐，“把他嘴巴堵上。”

乌庚将人丢到前方地上，而后对着宋舒棠大声道：“宋大人，这便是我的诚意，还望你能笑纳。”

宋舒棠用眼神示意，将领便让众人将火枪放下，不再对准北狄军。

“多想！”

说完，乌庚便骑马转身离开，其余北狄军也跟着他一起。

等他们离得稍远一些后宋舒棠才让去将北狄大王子乌珠带回来。

“回去吧。”宋舒棠最后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