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曲倚在门扉旁,目光远眺,等待着师父的归来。忽然,他瞧见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背上似乎还负着一个人。他心中一喜,连忙挥手喊道:“师父!”
他快步跑上前,绕着戚玉嶂转了一圈,眼中满是好奇:“师父,您的鱼呢?”
戚玉嶂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神秘地笑道:“瞧见为师背上了吗?那鱼啊,化作了美鲛人。”
小曲闻言,天真无邪地惊叹道:“哇,师父真厉害!”
戚玉嶂摇头失笑,心中暗叹:这孩子,心思单纯,说什么都信。日后踏入江湖,怕是会被那些豺狼虎豹啃得骨头都不剩。
进了屋,戚玉嶂将封灵籁轻轻放在榻上,转身对跟进来的小曲吩咐道:“小曲儿,去帮为师烧些热水来,再把九转大还丹取来。”
小曲应声而去,先取了九转大还丹递给戚玉嶂,随后才去井边提水烧火。
戚玉嶂将九转大还丹轻轻放入封灵籁的口中,让她含住,待丹药自行融化。他又取来一只长形木盒,打开时,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这老山檀的香气依旧如此醇厚。
木盒中,整齐排列着十二根三寸长的金针。这些金针通体金黄,比寻常银针更为粗大,每一根都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从阎王爷手中抢人,岂是易事?
封灵籁这一身重伤,逼得戚玉嶂不得不施展“鬼门十三针”。他师父那一辈都未曾遇到过需要动用此针法的病人,如今倒让他碰上了。所幸他得了师父真传,不然封灵籁得香消玉殒。
*
小曲捧着热气袅袅的铜盆,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将盆稳稳地搁在床边的木架上,低声道:“师父,热水烧好了。”
戚玉嶂淡淡“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凝在木盒中的金针上,未曾移开半分。
小曲顺着师父的视线望去,见那盒中金针寒光凛冽,心中顿时一紧。他从未见过师父动用金针救人,此刻见师父如此郑重,便知床榻上的病人已是命悬一线,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楚。他垂下眼帘,悄然退后几步,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唤住。
“小曲,去熬些七厘散来。”
“是,师父。”小曲低声应下,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顺手将门轻轻掩上。
屋内,戚玉嶂将木盒中的金针一一取出,放入铜盆滚烫的热水中。他目光微垂,落在床榻上那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低声喃喃:“得罪了。”
言罢,他伸手将封灵籁身上那染血的衣衫缓缓褪下,露出她伤痕累累的躯体。苍白的肌肤上,刀剑之痕纵横交错,深可见骨。左肩处更是被一支利箭贯穿,留下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鲜血早已凝固,却仍触目惊心。
戚玉嶂目光如炬,只匆匆扫过一眼,便已了然于心。他神色沉静,心无旁骛,抬手将封灵籁右肩与右腿上的箭矢一一拔出。乌黑的血液顺着伤口缓缓渗出,他迅速将止血散撒在伤口上,随即转身从铜盆中捞起一根金针。
金针上热气未散,他手腕一抖,针尖已精准刺入封灵籁的穴位。
第一针,鬼宫即人中,入三分。
第二针,鬼信即少商,入三分。
第三针,鬼垒即隐白,入二分。
第四针,鬼心即大陵,入五分。
第五针,鬼路即申脉,入三分。
第六针,鬼枕即风府,入二分。
第七针,鬼床即夹车,入五分。
第八针,鬼市即承浆,入三分。
第九针,鬼窟即劳宫,入二分。
第十针,鬼堂即上星,入二分。
第十一针,鬼藏即会阴,入三分。
第十二针,鬼臣即月池,入五分。
待十二根金针悉数扎完,戚玉嶂额间已沁满细密的汗珠。他随手抬袖囫囵抹去汗水,随即朝门外沉声唤道:“小曲,如今几时了?”
门外,小曲正小心翼翼地守着炉火,熬煮七厘散。闻声,他连忙抬头,望向天边那轮渐沉的落日,答道:“师父,酉时三刻了。”
“太阳落山了吗?”戚玉嶂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还未。”小曲低声回应,目光仍停留在那抹残阳上。
“落了唤我一声。”戚玉嶂的声音淡淡传来。
“是。”小曲应声,心中却愈发忐忑。他低头看了看炉火上已熬好的七厘散,汤色浓稠,药香四溢。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朝门内轻声问道:“师父,七厘散熬好了,可要现在端进去?”
屋内静默片刻,才传来戚玉嶂低沉的声音:“不必,日落后再端进来。”
“是。”小曲低声应下,心中虽有些疑惑,却不敢多问。他重新坐回炉火旁,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天边那轮即将沉没的夕阳。
*
戚玉嶂在铜盆中净了手,水声轻响,指尖残留的热气在空气中悄然消散。他拉过一把椅子,背对着床榻坐下,目光微垂,神色沉静。
封灵籁此刻衣衫尽褪,伤痕累累的身躯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戚玉嶂虽为医者,却始终秉持君子之道,背身而坐,静候日落的到来。
屋内静谧无声,唯有烛火轻轻摇曳,映照出戚玉嶂眉宇间那一抹凝重。他心中思绪翻涌,始终难以释怀——究竟是何等深仇大恨,竟能对一名女子下如此毒手?即便江湖纷争,也少见这般残忍的手段。那伤痕累累的躯体,分明是一场虐杀的见证,而非寻常争斗所致。
正当戚玉嶂思绪沉沉之际,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小曲的声音低低响起:“师父,日落了。”
戚玉嶂眸光微动,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声音冷静而沉稳:“知道了。我叫你进来,你再进来。”
门外的小曲闻言,低应了一声,便再无动静。
屋内,戚玉嶂迅速从椅上起身,他自第十二针起,依次将金针收回,动作干脆利落。针尖寒光闪烁间,已尽数落入铜盆之中。他看也不看那些金针,只将被褥轻轻拉起,盖至封灵籁脖颈处,将她遮得严严实实,方对门外沉声道:“进来吧。”
小曲闻声,端着温热的七厘散推门而入,将药碗递至戚玉嶂手中,随即转身收拾起散落的药箱。
戚玉嶂接过药碗,一手扶起封灵籁的头,一手将药缓缓喂入她口中。药汁顺着她苍白的唇瓣滑入喉间,他目光沉静,似在思索什么。
待药喂毕,戚玉嶂低声吩咐道:“铜盆里的金针拿去融了,再换盆新的热水来。顺道去向邻舍陈大娘家借身她女儿的衣裙来。”
小曲闻言,不由得一愣,下意识问道:“师父,这可是金针啊,怎的说融就融了?”
戚玉嶂神色淡然,语气平静:“我的金针只能用一次,一次过后,便需重造新的。”
小曲点了点头,端起那早已凉透的铜盆退出了房间。片刻后,他端着一盆新的热水回来,放下后又匆匆朝陈大娘家走去。
日落后的天色昏沉,屋内的烛火却明亮如昼。
戚玉嶂将封灵籁身上的血污一一擦拭干净,又将她的伤处仔细处理妥当,方踱步至门外廊上,开始熬制新药。
小曲去借衣裙尚未归来,想来是被那好奇心重的陈大娘拖住了。毕竟,他们师徒二人身旁从未出现过女子,今日突然借女子衣裙,任谁都会心生好奇。
戚玉嶂乃是这一代的神医,人称“医圣”。他师承“鬼仙”孟怀子,医、药、毒三修皆精,尤其是那令人闻之色变的制毒、用毒之术,比传说中的毒王更为可怖。
江湖中人提起“鬼仙”,无不避之唯恐不及。
戚玉嶂天赋异禀,学什么都极快,唯独习武一事上毫无建树。不过,这对他而言倒也无关紧要。反正江湖中,人人皆敬重医者,素有“杀人不杀医者”的规矩。若有谁敢对医者下手,必将遭到黑白两道的联手追杀,不死不休。
因此,他行走江湖,倒也无所畏惧。即便有心怀不轨之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承受得住他的毒术——毕竟,他可是“鬼仙”的传人。
戚玉嶂用湿帕裹住药壶握柄,将浓黑如墨的药汁缓缓倒入碗中,搁置一旁,待药稍凉些才端进屋,喂给封灵籁。药碗刚放下,门外便传来小曲气喘吁吁的喊声:“师父,我借衣回来了!”
戚玉嶂淡淡应道:“进来吧。”
小曲捧着衣裙进屋,心中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去了太久,师父虽面上不显,但心里或许已有不悦。他赶忙解释道:“师父,我一去正巧碰上陈大娘一家在用饭,她一听我来借衣裙,非要留我用饭。我推脱了好久才得以脱身,师父……您莫生气。”
戚玉嶂闻言,轻轻抬手,曲指敲了敲小曲的脑门,笑道:“从小到大,师父何曾对你生气过?”
见师父并未责怪,小曲松了口气,他将借来的衣裙塞到戚玉嶂手中,笑眯眯道:“师父,那我去做饭啦!”不等戚玉嶂回应,他便“哒哒哒”地飞跑出屋外,脚步轻快如风。
戚玉嶂望着小曲离去的背影,摇头轻笑,“到底是个孩子。”随即转身,继续照料床榻上的封灵籁。
*
春日的雨,总是来得勤,一下便是整日。
屋檐下,摇着蒲扇熬药的小曲,正凝神盯着炉中跳跃的火焰,生怕那顽皮的春风一时兴起,吹熄了炉中的火苗。药壶中的药汁“咕噜咕噜”地翻滚着,气泡破裂的声响在静谧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再过片刻,这药便该熬好了。
天还未亮,雨还未下,戚玉嶂便将小曲从梦中唤醒,匆匆嘱咐了几句,便出门去了,至今未归。小曲也不晓得师父去了何处,去做什么,只记得师父临走前交代他,要将这药熬好,喂给救回来的“美鲛人”喝。
如今,他熬的是第二顿药,眼看药汁渐浓,却仍不见师父的身影。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敢多想,只得继续守着炉火,等待师父归来。
鬼门十三针乃战国时期扁鹊所创,祛病除邪,愈后永不复发。
传闻,第十三针为鬼针,专为鬼而下。
鬼门十三针对抑郁症、失眠、强迫症、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疾病可以达到标本兼治神奇治疗效果。
但据说鬼门十三针在古代属于禁针,因涉及因果,非大功德者不可轻用。用此针法的都会承担病人的因果,所以许多医生都不会轻易使用,而且已经失传,但民间可能还有传人。
针具也很特别,针的后面挂得有小铃铛,听说邪出铃动,不知真假,但保持敬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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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起“死”回生(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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