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害怕极了,可是看电视上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坏事,是跑不掉的,自己自首可以减轻。
心里一直在跟恐惧做斗争。害怕被抓,知道躲不过,自首是最好的选择。
躺在那里,看着天色渐暗,寒风吹打在我身上,心里一鼓作气,做下自首的决定。怕我后悔,赶紧从上面下来,去找婆说,然后去找警察叔叔。
在楼梯间,我和婆一瞬间四目相对,顿时婆就火冒三丈,直接上前,拧着我的耳朵大踏步地向下走。
我踉踉跄跄地被婆拧着耳朵下楼,好几次差点踩空。到了楼下,直接叫我跪在搓衣板上,一边破口大骂:“你还不得了了,还烧房子,是不是二哈还要杀人?”一边找响棍。
公直接拿着响棍使劲地往我身上乱打,我弯下腰,手抱着头,脸往下埋。
我受不了,直接被打趴在地上,打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婆的骂声还未停歇。
“我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长大,你囊大点儿(双手比了比长度)就把你拉扯你到现在。你妈老汉儿在你几个月的时候就走了,还是我得养你,我带着你吃了不晓得好多苦,现在你还烧别个的房子,我跟你公两个咋个子赔别个钱嘛!”
“你个死婆娘儿,你*********。”
“明天警察来,你自己说清楚,你要是听话点,就老实说。说不定,少关你几年。”
我蜷缩在地上,脑袋里一直想着明天会发生的场景。婆和公气狠了,直接没理我,收拾完,把灯都关了。
关灯后,我感觉轻松了很多,我喜欢黑夜。感觉黑夜很安静,周围都是黑黑的,没有人会盯着我看。
我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看我的伤,但是感觉告诉我,很多已经皮开肉绽了。我摸黑上楼,然后走到阳台,静静地看着白天热闹的村子,现在一片漆黑寂静。我爬上墙边,坐在上面,双腿晃荡着,此时我的心终于静下来了,此刻我放松了。
回到房间,我把外面的衣服脱了,然后钻进被窝里,我把脑袋也捂在被子里,实在是受不了才会探出来,缓过来,然后又捂住。
第二天早上,我被喊醒,穿好衣服下楼,看到两个警察叔叔,我的两条腿都在打颤,手掌心和背直冒冷汗。我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然后鼓足勇气,一口气说道:“昨天,我不小心把林璐家房子给烧了。”
两位警察叔叔严肃的跟我说:“你怎么把房子烧了的?好好跟我们说一哈经过。”
我一边解释昨天的事,其中还美化了些,想要判轻点,一边一个警察叔叔在写东西,一个看着我。
问完后,两个警察叔叔跟我说:“你还没有成年,所以这次我们就不抓你。等你长大了再抓你,如果你现在到18岁都听话没干坏事就不抓你。如果有第二次就要抓你去关着了。”
我连连点头,看着警察叔叔离开院子,虽然警察叔叔说现在不抓我,我还是很害怕,感觉他们还要倒回来抓我。
之后几个星期都是躲躲藏藏的,放学回家都是跑的,到家后就跑到房间把门给锁了。
这事发生后,家里人看到我就来气,时不时都骂我恐吓我,我在学校依旧熬着,放学后又不敢出门更不敢去找璐璐她们,遇见她们,我都感觉很愧疚。
我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这个房间是我在家里待得最久的地方,是我生气了,惹祸了或者被惩罚关起来的地方,也是我睡觉的地方。这个房间是我喜欢也是厌恶的地方。
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的在床上盖着被子哭。这样,我在哭时,他们来看我,我就拿被子抹脸,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哭过后,就找笔随意在纸上画画,或者看家里唯一一本破旧的故事书,这本书是《安徒生童话故事》我反反复复不知看了多少遍。我感觉书里的故事好神奇,想穿进书中的世界会是多么好玩。
在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又因为打碎了一个碗,又挨了一顿打后,跑到楼上的房间把门反锁了,坐在地上,背靠着门,婆还在外面疯狂拍门拉门把手,还传来一阵污言秽语。
她骂人的词无非就一些带有生殖器官和性买卖交易的话,打了一巴掌,生完气后,会给一颗“甜枣”,“我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再……,你到婆家后,你男人和你婆婆要骂斗你,这哈得屋头我把你教会了,你二哈好得婆家干,才不得遭欺负,你婆婆和你男人才不得打死你。”
最后再说“我也是气很了,你把碗打烂了,少了一个碗,又要去买,又要浪费钱,这个钱又不好挣,你妈老汉儿在外面打工,在太阳坝儿底下晒斗太阳得那儿抹灰,我跟你公俩个得屋头起早贪黑地种庄稼,外面大太阳的,还是要在那里弯着腰在那里种,还要照顾你跟你幺弟,你两个还要读书,要花那么多钱,我们本来就没有啥子本事,找不到钱,就靠你妈老汉儿在外面打工挣钱,以后还要靠你跟你幺弟。”
她在门外说完后就下楼了,我在门内哭得快要窒息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快疯了,我的脑袋里不断闪现出我在学校被各种欺辱和在家里遭受地欺辱的画面,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的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
那时我的世界很小,只有学校和家庭,可是学校和家庭都在对我重拳出击。
我抬起埋在腿上哭得缺氧的头,看到窗外的光好耀眼,然后又看向旁边的窗帘。
当时脑袋里出现这样一个想法,要不,学电视剧里上吊,死了就好了。学校里就不会有人欺负我了,家人也不再欺负我了,反正他们都不喜欢我。说不定死了之后可以去到故事书里的世界。
我走到窗帘那里,想着都是勒脖子,我直接拿窗帘缠住脖子,缠了好几圈,然后用一端用力拉,然后我坐了下去,让另外一段也拉。
我是抱着决心的,也不怕难受,因为我一直都很难受。开始窒息,脖子越来越疼,四肢冰冷,心脏疯狂地跳动,感觉身上的血一股一股地往上涌,意识开始模糊,然后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他们,我又不怕了。
意识很模糊很模糊了,但是还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在流失。
突然我耳边传来璐璐的声音,她说她来找我玩,我想我是幻听吧!后来我感觉有什么在戳窗帘,我一下子就激灵了,没有,她真地来找我玩了,她找我了。
我放开了手,原本生命力在流失的感觉变成了逐渐恢复的感觉,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脑袋慢慢地恢复清醒,脖子很疼,我感觉我很累,头依旧头晕眼花,我没有回应璐璐。我现在也没有力气回应,也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这样。
璐璐和钱果在背后边靠近我窗的边上一边用一根很长的竹竿戳我的窗帘,一边喊:“桐桐在不在?出来玩儿。”
就这样喊了好几声,没听见我地回复,又怕引来我婆他们,他们俩就走了。
我想:我还有朋友,她们还肯理我。对,我还有朋友。
然后又哭了。这次自杀,除了我没有一个人知道。
第二天早上,璐璐和钱果她们早早地来到我家门口等我。
我当时矛盾极了,我想快点收拾好,和璐璐一起去上学。又不好意思面对璐璐,毕竟我烧了她家房子。
时间一溜烟地过去了,路上,我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吞吞吐吐地开口:“对不起,我不小心把你家房子烧了。”等了一会儿,璐璐笑着道:“这事儿过了,我上次还冤枉了你呢!”
我依旧低着头,回了一声“嗯。”我们三人一路上都听见麻雀和包谷鸟的叫声,以前都没仔细听,还挺好听的。
到了教室,我的座位没有被动,看来,他们应该是玩腻了吧!心里有些小高兴。可能是高兴得太早了,下课想要上厕所,他们跟着我一起到厕所,在厕所里又遭了一顿。
放学,我在校外小卖部买了一板泡泡胶,在路上我们三人一边走一边吹泡泡,把泡泡往上抛然后对着泡泡吹气,不让它掉下来。
回到家,发现二娃又动我东西了,我怒气冲冲地喊道:“林二娃,你跟我出来,那个喊你动我东西的?”
“你跟我出来!”喊了好几声,林二娃还是没有出来,理都不理我。
坝子里传来公洪亮的声音:“喊啥子,有好大个事!”又是这样,烦死了。
晚上,刚洗完脚,大嘎嘎就从门外走来,笑着说:“吃晚饭了啊!”
婆看到大嘎嘎来了,就连忙起身喊道:“桐桐,没看到你大嘎嘎来了啊?去拿根板凳来。”然后对着大嘎嘎说:“吃了,你吃了没得嘛?”
“吃了。”
“我看你囊晚了,朝那边过来,咋了嘛?”
“郑婆娘的孙女死了。”
“咋死的?”
“就是郑婆娘买过来的那个媳妇不喂奶,郑婆娘也不想带娃儿,就丢得茅厕里面淹死了。”
“我那天才去看了那个娃儿,还多胖,死了可惜了。”
大嘎嘎皱着眉头,瘪着嘴开口:“那个婆娘生了娃儿后更疯了,郑健这哈把她手脚都拿绳子绑起套得床柱子上了,吃饭就拿那种狗用的盆子。”
婆一脸可惜地说:“造孽哦!”
“我看你今年子的谷子长得还可以,哪里买的种哦?”
“这个是我二哥那里拿的,你要不嘛?”
“要得,明年我来拿。”
“我先走了哈,冷飕飕的。”
“慢走,注意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