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研真没帮上秦安安补习。
因为补习的对象换了一个。
林见屿知道这个决定的时候有些抓狂,“你们想让聂研真来指导我?!她会吗?!”
林柏淮是副教授,单位人才引进时抽调当过面试考官。但他每天忙着上班和开会,没多少时间陪林见屿对练开小灶。
“这次是紧要关头,面试需要有人对练,帮你指出不足,机构里一些东西需要背,但一些套路话的模板答案也得少背。你太死板,只会用传统的框架套路结构,而聂研真聪明,能帮你多练练反应能力和灵活性。你跟着她,好好学学。”
任素梅也帮腔道,“你俩以前不天天黏一起嘛,你天天往对门跑,拉都拉不住。高二假期还一起苏溪旅游,反倒是上了大学之后来往少了,趁这次再热络热络感情,再说,朋友之间互相帮个忙怎么了。”
林见屿坚决反对:“聂研真是未来科学界的大忙人,目前的冉冉新星,她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完,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帮我?”
任素梅却说:“我中午去找你聂阿姨说了,真真也在,她答应了。”
聂研真居然会答应...林见屿晃了晃神,后知后觉的有些慌张:“别麻烦人家,我也不用她帮,我在培训班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可以陪我对练。”
任素梅压下了林见屿的反对“要什么培训班的朋友,那人再好,还能比聂研真好?”
爹妈天生偏心学习好的小孩,她在聂研真的学神光环下完全没有发言权。
她抵抗不住爹妈轮番对聂研真的夸赞和喋喋不休,退回到属于她的领地。
卧室门关上了。
她以前很讨厌这种打着“为你好”名义的安排与**,但也总是接受,高中时总因为家里开关卧室门这件事吵架,一开始她觉得是源于父母变态的控制欲,后来发现其实对任素梅来说并不是,林见屿不爱开窗,任素梅担心不通风,所以才老让她开门。
有时候门关上了,林柏淮想直接推门,都被任素梅阻止,说“女儿长大了,进她房间前先敲敲门。”
任素梅一旦在家面对林见屿,嘴和上了发条似的,根本停不下来。林见屿嫌她啰嗦,所以听话也只听半句。后来她发现这种啰嗦和念叨里凝聚了一个女人对孩子的挂记和忧心,便不再反驳,沉默的聆听。
反正最终的决定权在林见屿。任素梅只会唠叨,不太会干涉具体抉择。
而林柏淮不一样。
在这个家里,他是**的代名词,不允许任何人违抗他下达的决定。林见屿恨她爸总是自作主张干扰自己的人生。
其实林见屿真正的性格有些分裂,外表是任素梅式的和气软弱,骨子里却一脉相承了林柏淮的倔强,死不认错,从小就因为犟嘴挨过不少打。
小学三年级去市里参加比赛,那天她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偷偷别上了从妈妈化妆桌抽屉里拿的漂亮胸针,在凛冽的寒风中作答,然后演讲。那是个现场作文的演讲比赛,她还记得题目是《我的爸爸》。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惨烈的失败,她嗫嚅点上了台,展开纸,开始宣读:“我的爸爸...他的外号叫林大炮,因为单位里的叔叔说他像个炮仗...一点就炸。”
台下响起奚落的嘲笑声,她的头越来越低,“平时我惹他生气,他就会拿竹条,把我打得一条一条的,他说不听话就请我吃竹笋炒肉...”
周围都是歌颂伟大父爱的声音,她的特立独行惹人嗤笑。她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下台的,只记得她被暴怒的父亲扔在了场馆。没有拿到任何名次的她等啊等,直到场馆闭馆,保安赶人时才发现有个小小的身影还坐在门口。
这就是说真话的待遇,她想,忠言逆耳,没多少人愿意听。
“小朋友,咦,你的爸爸不是那个大炮仗嘛哈哈哈。”保安忍不住笑着调侃。
而她却呆呆的凝视对方,摇了摇头:“不,他不是我的爸爸。”
她那一瞬间真是恨死他了,她宁愿没有爸爸。
最终是警察把她送回家的,楼道昏暗的灯光下,她看着母亲弯下的脊梁,脸上的笑意悬浮得像一阵虚幻的雾气,光线敷上了一层轻薄的假面。
警察走后,她被父亲拎回楼道,让她滚,认为失了面子的,还在暴怒的父亲不允许她回家,母亲收拾了几件衣服外加洗漱工具,摸了摸她的头:“小屿乖,今天我们去大姨家住。好不好。”
母亲在家里永远扮演着这样一个温和的退让角色。因为房子是父亲买的,他拥有绝对的归属权和处置权利。林见屿知道,她违背了这片土地所有者的旨意,驱逐出境也该是意料之中。
“一个二个都来气我,你也滚,滚得越远越好。滚了就别回来了!”
父亲是家里绝对的独裁者,他性格火暴,说一不二,最痛恨看到弱者的眼泪。每次林见屿犯错,他会从沙发背后抽出竹条,手臂,大腿都被抽得一道一道,而她脆弱的泪腺遇到疼痛便会不自觉的失控,眼泪似催化剂,越发助长了父亲坚定教训的决心。
本该挨的30下一下子翻了倍,这是来自父亲的严厉教训,他试图训练她变得坚强。可她性格天生如此,每次该翻的倍一次不落,吃足教训,咬牙强撑,又死性不改。
她就是这样犟。
任女士有时候望着她叹气,劝她服个软,而她偏不。有的时候她犟得让她掉眼泪,母亲一边上药又用棉签蘸药戳弄她手臂的伤口,想给她另一重教训,可到底心软,涂药的力道轻柔,又在一边絮絮叨叨试图和解:“你爸是为你好。”
父女两从以前便形成天然的相抗氛围,林见屿怎么也不肯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过错。哪怕挨打受伤也不肯低头。任女士说林家专出犟种,还说自己嘴笨,学历也不够,小学生始终比不上大学生。而林柏淮即使错了也不肯认,两人吵架往往都以任女士大败而终,日子久了便倦怠,生不出吵架的愿望。
避让,是任素梅的人生哲学课题。
林见屿有时候恨她爸,但也恨她妈,任素梅总是想充当一个调停者,但她天然的顺从于林柏淮,真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在这个家里,林柏淮掌控着说一不二的权利,任何反对和反抗都会被贬为异端。任素梅为她上药,带她避让,却从不为她反抗。
她的别扭心性,就是在这样奇怪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所以林柏淮不允许她在除了换衣的其他时间关门,总觉得她掩门躲在卧室肯定是在干什么不务正业的坏事。在他心里,不好好学习的人就是不务正业。
任素梅从不管林见屿的学业,于是他开始自觉操两份心。
但他越管,林见屿的小动作就越多。在学校晚自习的时候表面看起来一派认真,装的好像在努力学习奋笔疾书,其实是在草稿纸上写小说。
她爹对她的坏心思一门儿清,所以不许她关门。虽然没证据,但知女莫若父,女儿看起来乖顺,其实是个投机耍滑的滑头鬼。
因为林见屿心思没放在学习上,家里吵过好几次架。
林柏淮总问她把门关上干什么?
她反问道:如果不关门的话,要这扇门有什么意义?那还不如不装这扇门
最后的关门所有权由一场考试决定,父女俩签订契约,如果林见屿期末考能进年级500,她就有卧室关门所有权。
结果林见屿遗憾落败。
临时抱佛脚没用,她不是聂研真那样的天才,以前学习成绩好不过是由于还算勤勉而已。高一住校后像撒野了一样,她成了重点高中尖子班里的唯一异类。
林柏淮不给她带手机,她就趁回家下好小说txt版放到学习机里,每天如痴如狂。
她是珍惜时间的,上课发呆幻想剧情,课间几分钟和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整天抱着学习机看小说,晚自习忙着在草稿纸连载,连做梦前都要在脑中排演剧情才渐渐入睡。
林见屿就是这样,她一向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且接受力良好,她自诩没出息、意志力薄弱,所以难以抵抗小说的诱惑。
林柏淮不知道具体成绩下降的原因,但总是骂她,取得好成绩不外乎两个重要因素,一是天赋,二是努力。而林见屿没天赋,是只笨鸟,最关键的是,这只笨鸟还不会先飞,这点是让林柏淮最生气的。
林见屿刚开始看聂研真的不顺眼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身上的很多特质都和自己相反,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她还挺羡慕的,聂研真的那些稀有特质。她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羡慕。
林见屿懒散,聂研真认真。
林见屿敏感计较,聂研真宽宏大量。
林见屿孤僻自卑,没多少朋友,聂研真幽默自信,朋友遍地跑。
她和聂研真,像是对照。
在成绩上,聂研真是稳定永恒的第一,而林见屿快乐的越滑越低,在高一第三次的月考成绩,终于踩到了林柏淮的底线。
刚巧聂女士两母女刚搬来不久,正是邻里关系最热络的拜访时间。
任素梅拜访了聂青与一趟,眼泪汪汪的将林见屿的成绩托付给聂研真。
曲线救国,家里找不到合适的老师给林见屿补课,变成更丢脸的,去找同学补课了
更何况还是她一直都看不太顺眼的聂研真。
对高一林见屿来说,丢大脸了。
而对已经毕业的林见屿来说,找聂研真指导这件事,经过一开始的微微不堪,到现在已经能合理接受了。
就像晚自习一样,她对自己说。
怕什么?
大学四年的时光已经把林见屿变得不一样了,她自诩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斤斤计较,容易破防的玻璃心小女孩,她现在成熟稳重,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她试图催眠自己。
屋外很快传来热闹的动静。
一开始的小屿:怎么可能有人看起来这么完美啊,肯定是装的,累不累啊!
成为朋友后的小屿:呜呜呜宝宝你辛苦了,好累啊我看着都心疼。
真真:不辛苦,命苦。
小屿:你从哪里学的冷笑话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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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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