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缕青烟

另一马车同行的人赶来时,秉诺已经以一敌三,一边与山匪对抗,一边还要保护李叔。这些人倒也不含糊,二话不说就与山匪短兵相接。秉诺迅速打量了一下,发现其中一人十分眼熟,似曾相识。

只是山匪人多,即便加上前来相助的人,秉诺他们仍占下风。眼看局势不好,秉诺突然翻身上马,拍马疾驰,大声喊道:“你们来捉我!”。

土匪头子看秉诺跑了,立刻喊:“都停下!去追那金疙瘩!绑了拿赎金!”山匪也都听令上马紧追秉诺而去。

不多长时间,秉诺已经驶离一段距离,远远传来他的喊声:“李叔不要管我,照顾好自己!”

天知道秉诺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挂念着李叔。许是怕吧。毕竟李叔是父亲身边的人,屈尊纡贵送自己去进学,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该怎么交代。某种程度上说,他在意李叔的安慰胜过在意自己。

若单论他一人,别说以一敌三了,就算是以一敌三十,他也是不介意的。不是不怕,而是他觉得自己无足轻重,负伤甚至赔上性命都无所谓。许是被轻视得久了,自己也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直到他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马车,和旁边站着的人。居然是灵儿。就一个人,傻愣愣站在外面,焦急地向秉诺这边张望。

还没等秉诺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山贼高喊:“姑娘!有姑娘!”

秉诺后心一阵发凉,来不及多想,冲着灵儿喊:“站到马车上!”

灵儿也给这阵势吓着了。先前远远看不清状况,着急。现在突然见这阵势,一时不知所措。好在她动作并不慢,手脚伶俐爬上了马车,面向秉诺来的方向刚刚站稳。

一阵风驶过,没等她有什么反应,就觉得腰间受力。下一秒人就已经跌进秉诺怀里,斜坐在马上,全靠秉诺胳膊拦着腰才不至于掉下去。

灵儿艰难调整好重心,坐正。马背剧烈颠簸,刺骨冷风扑面,灵儿坐都坐不直。秉诺胳膊不敢松开她,说:“赶紧抓紧缰绳,抱住马趴下!抱稳了!别掉下去”

灵儿拼了命摸索到了缰绳,整个人都紧紧贴在马背上。秉诺还是不放心,一手扶着她,一手抓紧缰绳向前赶。

即便这么一折腾,秉诺还是比山匪快。

远处有山头,有树林,有庄家田,再远些还有稀稀落落人家。眼看天就要黑了。秉诺仔细打量了那山头,心里有了盘算。

他一路向山上骑去,很快山匪就找不着他踪影。秉诺见山匪一时看不到他,便驾马放缓慢行,轻声从另一方向下山。一路到了树林,都没有山匪跟来,他与灵儿下马,放任马儿在树林里不管。俩人悄悄趁着月色,走向庄家田,找到一处田垄凹处,跳了进去。天已经完全暗了,不走近根本看不出来这儿有人。

远处山丘上亮起了火把,星星点点来回穿梭,估计山匪们是在找他们。看来自己判断是对的,怕那山上有他们的根据点。

“怎么样?他们还能来捉我们不?”

旁边传来灵儿好奇的声音。

秉诺回头看这个凑上来离自己很近的脑袋,大眼睛满是疑惑。他自己稍稍往远处坐过去些,道:“应该不会,这山搜搜也得多半天。又是晚上,不好找。”

灵儿听后,一副钦佩的表情看着秉诺,自言自语说:

“我随大哥去越州。我父亲要回京述职了,我闲得也无事,正好去接他和我娘一起回来。没成想半路还碰到你了。”

“多谢季渊大哥相救,拖累你了。”秉诺见到灵儿后记起刚刚出手相救的是季渊。

他看看灵儿只穿了薄棉袄。就自己脱下大氅,双手递给灵儿。

“你披上御寒,我不怕冷。”

灵儿也不客气,拿了大氅盖在身上,背靠土坡,往大氅里缩得只露了脑袋在外面。说:“你这大氅很大啊,你也一起盖上御御寒?”

说完满眼笑意看着秉诺。

秉诺先是惊讶,然后脸上一点点红晕散开,直红到脖子根、耳朵尖。当真是面红耳赤。

灵儿闷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就这么逗逗他很有乐趣。

但这以后,灵儿再说什么,秉诺都不搭话了。要么嗯,要么是,再不接话。

大氅在月光下能泛着光,显得华贵尊荣。这大氅是夫人特意为秉诺准备的,还点缀了金线构成的纹路。自己从小到大,第一次穿这么名贵的衣服,现在却沾得满是土,实在是糟蹋了。

旁边灵儿还在叽叽呱呱地说着,秉诺看着大氅愣神,突然岔开了思路。仿佛有些细节在脑海里不自觉地连了起来。

夫人此行给他准备的衣裳都过分华贵耀眼,甚至秉忠都不曾这样穿过;李叔在府里压根瞧不起自己,刚刚却向山匪主动提及自己是程府少爷;山匪现在依旧举着火把搜山,似有非找到不可的架势,难道他们不该见好就收,拿了买路钱撤了算了?

大哥质疑自己何以染上肺痨的一幕尚未忘记,现在又是被山匪紧追不舍。再一再二,莫非还有再三。可究竟是为什么?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父亲和夫人?

夜里郊外本就寒风刺骨,若真是如自己盘算的,秉诺越想越觉得后脊背骨发凉。

灵儿再想与秉诺说话,秉诺只道怕说话声音大引来山匪,哄了灵儿赶紧歇息养精蓄锐。自己又将刚刚的思路盘算了一遍。

仰望远处皓月当空。一轮明月,周围笼罩着一圈仙纱般的云雾,衬在黑夜繁星中,皎洁透亮,与世隔绝。透彻心扉的清冽空气,一望无际的远方,似只有天与地,与他俩人。身边的姑娘没一会就睡着了,嘴角带笑。秉诺暂时将所有的疑虑抛在了一边,心里有一丝盼望,盼望时间就此停滞。

一直到天亮,山匪撤退。秉诺才带灵儿一路找了回去。

没走过久,果然见季渊领了人在沿路寻找。

季渊见到二人后,如释重负,立即与秉诺交代了昨日后来的进展。季渊并未告知李叔有关灵儿被劫一事,主要还是担心外人知晓有损闺名。他二人商定由李叔去报官,季渊则带人搜寻搭救。季渊再三叮嘱秉诺,万万不可与旁人提及他和灵儿同处一夜的事。

秉诺点头保证,拜谢了季渊搭救之情,与灵儿告辞,借了马,自己向前方追上了李叔一行。

再见到李叔时,只见这位往日衣着考究、神情倨傲的管事,此时正风尘仆仆、面容焦急地驾马赶路。待秉诺喊住他时,这位两鬓已开始斑白的长辈满脸焦虑,那样子不像是装出来了。

见到秉诺,李叔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停住马,关切地问道:

“公子!您可是回来了!那山匪可曾伤到您?是季公子找到的您?”

秉诺恭恭敬敬答道:

“让李叔担心了!我没有受伤,多亏季公子搭救。您放心!”

李叔抬袖擦泪,道:

“没伤着就好!没伤着就好!”

说着引了秉诺一起向前赶路。一路絮絮叨叨不停地嘘寒问暖。

到了驿站,李叔给秉诺定了上房,点了一大桌的菜给他压惊。只是如果秉诺没有记错的话,遇到山匪时李叔就已将所有的盘缠都交了出去,眼下哪里来的银子。

但秉诺只是心里盘算,并不知声。

入夜,秉诺留了个心眼,不敢熟睡。好在床离窗户近,走廊上稍有动静,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深夜时分,半睡半醒间,秉诺果然听到了门外悄悄的脚步声。秉诺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手按在身侧匕首上,凝神细听。

“呲”的一声,应声床边的窗户纸破了一个小缝,紧接着伸进来一个细竹管,散发出袅袅白烟。

秉诺赶紧以手掩口鼻,屏住呼吸。

虽然这烟没有味道,且散得几乎不见。可这药性霸道,没过多一会,秉诺开始头晕脑胀。

这时有人轻轻开门,秉诺赶紧闭眼放下手,装作熟睡的样子。两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秉诺已做好了准备,如果两人动手,自己寻了时机攻其不备。

但那两人并未有动静。秉诺只是感到,他们轻手轻脚地放了一个东西在自己身侧床内侧。

确定那两人走后,秉诺掩口鼻侧头看,才发现身边放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睡得熟,只是全身只着透纱裙,衣不遮体地躺在自己床内侧。

秉诺从小到大何曾见过这架势。尽管秉诺明知这是陷阱,但不知是药性关系,还是年少本就血气方刚,秉诺只觉得心里一股火焰上下乱窜。人也感到越来越晕眩,似是要昏睡过去。

秉诺不敢迟疑,撑着坐起来就想下床,但他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秉诺只感到越来眼睛皮越昏沉。而旁边那姑娘满脸潮红,哼哼唧唧扭着身子直往秉诺身上蹭。

秉诺硬是咬了牙,拔出匕首。在仅存的一点点意识与沦陷对抗的时候,他迅速盘算了扎腿、腹、手臂的利弊。

最后一刀扎在左臂上侧。左臂不影响走路,不影响提笔写字。

靠着这一丝痛感带来的片刻清醒,他借力滚下了床。爬到了墙角,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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