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夜兼程,栉风沐雨

秉诺很困,浑身燥热,昏昏欲睡。

但他不敢!也不能睡!

秉诺右手抓着匕首按紧伤口。只要意识稍微困倦,就用力压伤口。就靠那刺痛感,清醒片刻。意识模糊一次,就按压一次,随即清醒。如此反复不停。

秉诺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坚持到有人冲进房来揭穿他的丑事,自己也好替自己辩护几句。不然真是被算计得无招架之力。

秉诺想过这个人十有**会是李叔,然后他再回去向父亲、夫人报告。却未曾想,何至如此繁琐,甚至这个中间环节都不需要。

程三爷与同僚一行连夜赶路,凌晨才抵驿站修整。

秦林喊醒掌柜,递了名帖嘱咐他安排客房。

掌柜看了是程将军,忙收起被半夜吵醒的怨气,小心伺候。

掌柜一边给程三爷等人引路,一边赔笑着搭话道:“程将军可是与贵公子约好了,今日都入住本栈?”

程三爷置若罔闻。秦林接话问:

“哪位程公子?”

掌柜赶紧答:“就是程秉诺少爷,今日与李管家同来的。也是安排了上房,将军放心。”

说罢讨好地看向程三爷,却见他仍面无表情。掌柜不甘心,便指了指前方的客房,道:“程公子就是住这间,客栈里顶好的上房了。”

掌柜再打量程三爷,发现他依旧板着个脸。心想自己真是吃饱了,马屁拍马腿上。于是再不多话,只顾低头引路。

一行人路过秉诺房间时,几不可闻,房内传来一声娇喘的女声。

声音虽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众人脚步骤停,石化一般站定。

程三爷登时脸色铁青,杀人一般的满眼怒意,厉声问:“那逆子住这间?”

掌柜一脸慌乱,再三确认后,忽然结巴了,道:“这这这,是是是”。

话音未落,程三爷一脚就踹开了房门。这可谓是家丑,程三爷的同僚相互使了眼色,都立在门口,并不进去。

程三爷进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味,屋内漆黑,并看不真切。他怒道:“秦林!”

秦林赶紧跟进去,点了灯。快速扫了一眼,床上果然有一衣衫不整的姑娘,心里一沉,真是给活活抓住了把柄。

只是却不见秉诺的身影,环顾四周,才发现秉诺蜷缩在角落,浑身是血。

程三爷眼目所及的,就是这个胆小怕事的庶子缩在角落里,半边身子都浸满了血,尤其是左边袖子。

只见他紧握匕首,眼睛睁得老大,眼中含泪,却似看不见一般眼神空洞,毫无聚焦。满脸痛苦狰狞的样子,嘴巴微张,上下牙齿都在打颤。

秉诺能感觉到屋内亮了,似是有人进来,便用右手狠狠地又按压了下伤口。借着这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的劲,看清了来人居然是父亲。

秉诺赶紧匍匐跪下。他想起手里还握着匕首,忙慌胡乱丢开,贴着地面哆哆嗦嗦地喊道:“秉诺,给,给父亲请安。”

他心里习惯性地告诫自己,一会无论父亲怎么责罚,不要喊、不要求饶、不要出声。切记切记!虽然之前没想到来的是父亲,但只要来了人就好了。快结束了,快结束了,快要熬到头了。

程三爷良久不出声,秉诺视线又开始模糊了。他赶紧又狠狠地压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

父亲不问,他不敢贸然插话。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清醒地伏跪在地。他果然还是没有勇气替自己辩解。

再后来,秉诺隐约感到父亲似乎是转身就走。但他不敢起身。过了一会,掌柜喊人来抬了姑娘出去。秦林来才唤起了秉诺,给他包扎。

“不敢劳烦秦副将。我自己可以。”说着自己就要接手。

秦林没理他,说:“不要动,给你包扎好我就走。”

秉诺想问父亲去了哪里,是否还会再来。却不敢问,怕被扣上打探程三爷行踪的帽子。

秦林似是看穿了他一般,说:“将军已经歇下了。一会你也赶紧休息吧。”

秉诺听到这一句,仿佛最后那根硬撑着双眼皮的火柴棍倒下了,没等包扎完就昏睡了过去。

秦林替他盖上被子,悄声退出,轻轻给他掩好门。

等秉诺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下午。

桌上有李叔留下的信,上书:由于程三爷另有安排,他与三爷一同回府。留了一匹马给秉诺,下半段路程由他独自前往淀塾。

秉诺找来找去,桌上除了入学告书,当真什么盘缠也没有。但这也无妨,最大的麻烦走了,自己苦一点没有关系。

秉诺不知道李叔的所作所为,父亲会如何论处。但能带走李叔也算是能窥探父亲心意一二了。也许父亲会罚了李叔的月钱,也许父亲还会和郑氏说一声不要太过分,最多也就是如此了。

胳膊上的伤还在微微渗血,昨天流血太多,以至于秉诺整个人此时只觉得乏力不堪。但这代价是值得的,夫人应当会收敛了吧。

秉诺收拾停当,一出门就听到其他客人指指点点议论声。

有人高声议论说,昨晚有程家三公子与青楼女子欢好,被程将军抓了个正着。程家将门子弟,怎容如此散漫风气,一通家法打断了程三公子的胳膊。还不时有人补充,这程三公子平日里本就顽劣不堪,不思进取,活脱脱一个执绔子弟。

胳膊上的痛感还在,也抬不起来。周围还时不时投来审慎的目光,那炙热的眼神直打量秉诺的胳膊,见果然有异,更加验证了那说法。

秉诺深深感到到一种无力感,但在这谣言抹黑面,自己却苍白不堪,无力应对。

就像是进学考试,他玩命般温书,并没有取得一个好成绩。如今亦是如此。昨夜自己硬抗,刚还以为能好歹给夫人敲敲警钟,可是又有何用?还不是已经传遍了自己作风轻浮,自甘堕落。想这流言不日就要传进京城,自己得赶紧到了淀塾与娘去信解释。

秉诺没有时间再凑盘缠了。他翻遍了身上这一身衣服,只在大氅里翻出了一个便条,上面有个地址。推算应该是灵儿写给他的新的地址,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自己口袋里的。还有一颗糖,秉诺小心藏好。

他一路驾马赶路。

没有盘缠,临近树林,秉诺就停下来饮马喂草。自己找点野果子充饥。伤口渗血,也无心处理。只想着赶紧赶路。

日夜兼程,栉风沐雨。幸而路程不算远,两日后,秉诺终于撑到了淀塾。

清灰色的校舍,偌大的演练场,到处是报到的学子,朝气蓬勃。

秉诺交了入学告书。这一路他担心另一件事,此刻也终于放心了。本来他担心念学要交银两,一路提心吊胆。没想到不仅不用,管事还发了行头与被褥。秉诺如释重负,领了衣物,由小厮领着去了学员寝区。

离寝区尚有一段距离,远远他就听见院里吵闹声。

走近后秉诺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错,就是秉良百日宴那天在程府落水的齐二公子,那个秉训堂哥差点因他被打断腿的齐二公子。看样子,齐公子似乎正与人理论。

齐瑞怒问:

“哪来的规矩!我付双倍的银子还不成吗?我的随从专门赶了多日的路与我同来,不让陪读?京塾都没这破规矩,你们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装什么!”

那管事的夫子也不示弱,道:

“你既来我淀塾,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说不行就不行!随从绝对不许陪读!要是晚上你的随从还在这里,明天你就跟他一起,卷包袱回家当你的阔少爷去!”

齐瑞怒了,提脚就向身后房门踹去。

周围站着很多人看热闹,却无人上去劝解。秉诺赶紧上前拉住齐瑞,说时迟那时快,房门已经应声给他踹得裂了。

那夫子气得胡子都歪了,颤着手指着齐瑞,道:

“好,好,好!我马上就报管事!你今天就给我卷包袱走人!”

那边人已经被气走了,齐瑞自己还要追出去理论。秉诺紧紧拦腰抱住他。但齐公子并不领秉诺好意,死命挣扎,一副要上前拼命的样子,胳膊肘差点抡到秉诺头上。

很快管事来了。齐瑞却毫不怯场,据理力争。

秉诺站在一旁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季姑娘,一样的神采飞扬,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一阵理论后,管事指着秉诺问:

“刚刚是你劝阻的?”

秉诺恭敬答道:“是”

“好!以后你就和齐瑞住一屋,他有需要帮手的地方你多上心。”

说完跟齐瑞说:

“你的困难我给你解决了。你的随从可以回去了。”不等他再开口,管事带着一群人已是转身走了。

齐瑞气昏了头,这岂不是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一般。周围学子还三三五五聚成团,看笑话一般看着他,更令这向来威风凛凛的齐二公子脸上无光。

齐瑞一腔怒火撒到秉诺身上,气急败坏地说:

“你刚刚拦我干什么?你自己怂,别带着我一起跟你怂!他们这些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看你那窝囊的样子!”

骂完摔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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