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空知学醉歌

“这两头牛都马上成为正儿巴经的真牛了,这种烂草又怎么会吃?”陈栖忆不以为意。

“那它们平常吃什么?”池念森疑惑。

陈栖忆扬唇道:“去听听荷羽姑娘是怎么表示的。”

茅草屋离他们不远,安安静静地杵在那里,宛如多大的风都吹不走一般。

荷羽还是刚才的样子,见到他们,出于热情,忙请进来。开口便问:“两位公子吃饭了吗?”

“还没呢。”陈栖忆大方应下来,“这里人烟稀少,姑娘都吃些什么?”

荷羽没说话,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烛火摇曳,把她的影子照射在背后的墙上,顿时放大几倍,随着火光四处摇晃,莫名显出几分狰狞。

池念森笑了,眼里却没有温度,直勾勾盯着荷羽看。

“小女不瞒公子。”和与清冷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其实小女不吃东西。”

和他猜的一样,池念森淡然一笑,“啊,是吗?可是真不巧,我们是要吃东西的啊。”

荷羽翘起唇角:“我知道,两位公子真是奇怪。”

“姑娘也很奇怪。”陈栖忆开口道。

荷羽挑挑眉。

“怎么?”池念森缓缓道,“姑娘还是不肯拿出来吗?”

荷羽的嘴角翘得很高,“公子想让小女拿出什么?”回声竟能回响在这狭窄的房屋中,一遍又一遍。

陈栖忆“呵”了一声,冷笑道:“自然是你藏的人!”尾音刚落,陈栖忆一挥掌风,原本无风的环境顿时因为这阵风而变得动荡,茅屋中一切东西皆被高高卷起!

与此同时,池念森跨步上前,抬手点住荷羽身上六处大穴,顺便扶起她瘫倒的身体。蓦然一阵巨响,两人定睛看去,只见一人从衣柜中掉落出,手脚皆被绑住,最终塞着一块黑布。

但是这人是清醒的,求助似的目光朝他们看了一眼,接着就头一歪,昏迷不醒。房中突然回响起一阵刺骨冰凉的笑声,是女子的笑声,回荡在辽阔草原上,久久不消。

“画中人,画外人,界限浑,漏洞在哪里?”反反复复,在耳边似远似近,好似一伸手就能抓住,又好似在从天边传来。

两人稳住心神,一人托起昏睡的荷羽,一人背起奄奄一息的陈楚芝,冲出茅屋。却见天空已经不是方才的安宁,黑色漩涡盘旋中空,笑声还在继续。

那两头牛顿时大乱,横冲直撞地朝他们奔来。

陈栖忆一手拎着自家弟弟,一个顺滑跳跃上到一头牛身上,那头牛顿时大怒,健壮的牛背奋力甩着,企图把陈栖忆摔下来。

而此时,池念森借着力道上了另一头牛,荷羽躺在他背上,被颠簸都得一颤一颤。池念森此时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了,朝陈栖忆喊道:“快!割一块肉!快!”

只是他临时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案,他们四人中有两人已经基本沦陷为画中人,两头牛只差一点就可以真正成为画外牛,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把身份强行对调。黑色漩涡卷起的巨大强风铺天盖地朝他们奔来,池念森耳边已经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只有那诡异无比的笑声。

“画中人,画外人,界限浑,漏洞在哪里?”

“得罪了。”池念森小声对身后的荷羽说道。

一块小腿肉被生生撕下,池念森眼疾手快,扔进牛嘴中。

身下牛缺的正是这个,大力咀嚼着与自己交换之人的血肉,空中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而陈栖忆那边就更为困难,不知陈楚芝进入画中都经历了什么,身上伤残一片,特别是两条腿,早已血肉模糊。

“其实小女不吃东西的。”

这一句话震在他脑海中,他如今才反应过来,被《五牛图》所迷惑的荷羽以为自己原本就是画中人,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想变为画外人,而陈楚芝刚进入画中,还没有完完全全变成画中人,还在与这头牛进行交换中,身上还有画外人的气息。而他身上残缺的部位,就是荷羽达到目的的残忍方式,也就是强迫陈楚芝与自己交换。

难怪这两头牛的步伐一致!想是在模仿!

好在他们来得不算晚,兴许还有救,陈栖忆面不改色,动手撕下还算完整的小腿肉,一样扔进牛嘴中。

刹那间,一切都再次恢复,黑色漩涡逐渐便小,笑声也消失不见。他们身下的两头牛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愚钝地摆摆头,忽觉身上坐着人。

四人赶忙下来,身上早已湿透一片,池念森撕下衣袖,裹在荷羽受伤的小腿上,又道了句歉:“实在对不住。”说完,手动接了她身上被封住的穴。

荷羽悠悠转醒,眼中也不再空洞。

陈楚芝的情况就很糟糕了,受伤过重,还处于昏迷当中。陈栖忆解下他手上绑着的绳子,顺便为他把个脉。

“还好还好。死不了。”陈栖忆道。

池念森抹去脸上水渍,低头朝荷羽笑了笑:“荷羽姑娘,无恙否?”

荷羽好似还没反应过来,嘴角的诡异微笑甚至还没消失。

直到池念森又问了一遍——

荷羽清秀得眉毛一皱:“托大人的福,一切安好。”

池念森:我就和你客气客气,你怎么还装上了?

他抬起头,只见那两头刚才发疯的牛如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神情姿态也终于恢复正轨。

一切都改回来了。

荷羽不愧是练武的,挣扎几下便站起身,环顾四周,显然是什么都不记得,开口就问:“这是何地?”

“说来话长。”陈栖忆走过来,替他回答道,“荷羽姑娘只要知道自己现在很安全就行。”

荷羽回眸一看,连忙行礼:“陈大人好久不见。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

“出去便能知道。”池念森道。

陈栖忆抬眼看向那五头牛,接着说:“有蹊跷。”

“如何?”

“青州。”陈栖忆徐徐吐出这两个字。

荷羽耳力不错:“齐鲁青州?”

陈栖忆点头。

池念森马上来了兴致:“你是如何看出这个地方的?”碍着荷羽姑娘在,陈栖忆不好明说,只是一笑而过。

池念森领会,温声道:“来,闭眼。”

一道金光闪过,与来时的那一道一模一样,眼前一黑,等待再度能够睁眼时,四人已经从《五牛图》当中出来。

荷羽一向傲然,话很少,见此情景,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池念森眼睛一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把事情经过简短叙述一遍。

怕女孩子听到什么不好的愧疚,就适当免去了一些。听闻过后荷羽也是万分感动,连声说谢。

又说起这几年自己的遭遇,自从离开京城后去了哪里,拜了谁的师,又是如何跟这幅《五牛图》搭上关系。也是在拍卖会开始前夕,荷羽来到银月城,碰巧偶遇这幅画,也是碰巧被吸入画中。

这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荷羽进入画中是因为她武功大有长进,身上有实力,自然就被《五牛图》给看中,陈楚芝则是完全无奈,进来走了个过场。

《五牛图》真没想过要他,只不过当时三人都在,所以一个都不能落下,不然话传出去,总归是不好。

说实话荷羽这几年混得很不错,自己拜入的那个师门是最近今年新起的,她又身为唯一的女弟子,师门上下都分外照顾她。况且琼山派有不少得意弟子,说不准再过几年琼山派就能跻身进入逍遥谷了,那更是前途无量。

荷羽还暗示过池念森是否也要加入,因为她听池念森这几年官也不当了,孤身一人清闲得很,就起了这么个心思。

但却被池念森婉言拒绝。荷羽也不好再多说,她见也没什么事情了,互相客套了一番,说什么该日定会登门拜访道谢,这种话说说就过了,谁也不会当真。

送走荷羽后,池念森见陈栖忆又戴上面具,不禁好笑道:“陈楚芝不会醒得这么快的。”

“以防万一。”陈栖忆道,“我最烦被人缠上。哦当然啦,如果是被森森缠上我内心是一百个愿意。”

池念森自动避开他轻浮的话,开口道:“你到底是怎么确定什么青州的?”

陈栖忆一指太阳穴:“你当我当时是真的在放牛呢?早就发现不对了。”

“噢,学霸。”池念森不咸不淡地回一句。

“那必然。”陈栖忆笑道,“仔细看谁也会发现的,枯草地上,茅房内,全部都是有关青州的痕迹,但就是容易忽略。青州就是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想到这里,池念森蹙眉道:“我们为何会进去?”

“像是触动了什么隐藏机关。”陈栖忆道,“当时我给你递茶水,就在那一瞬间。”

按照这样说,也就是两人的肌肤触碰了。

“画中人,画外人,界限浑,漏洞在哪里?”池念森轻声吟唱了一句,“漏洞,漏洞。”他咬文嚼字,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吃进肚子里。

两人同时意识到什么,互相看一眼:“逍遥谷的幻境?”

如果从逍遥谷的幻境开始就有漏洞,那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被引入这场事件当中的?那就不是单单《五牛图》一事,可能从很早之前就已经……

不敢想象。

陈楚芝低声呻吟了一声。

见他要转醒,陈栖忆连忙退出去,临走前对赵思华吩咐道,若是这人醒了,请对今日之事闭口不提。

赵思华哪敢不应,口口声声保证自己的嘴巴严实得很,滴水不漏。

他们刚才还发现一点,明明在画中呆了有几个时辰,可在这里就只过去五分钟,直接缩短不知多少。

两人逃之夭夭,本打发走的安成又回来了,开口就是:“这几日主子去哪里了,都不与下属说一声。”

听他语气理由责备,陈栖忆马上不爽起来:“这不关你事。”

安成余光一瞥,见自家主子旁边还站着一人,就是当天在明州悬崖的小白脸!但他也不敢多言,只是对池念森有高看了几分。一声嫂子差点就要叫出口。

随后又想,可能只是主子的好友吧,千万别多疑了。但又看见两人之间的距离,自己又不是木头脑子,很难不多想。

池念森那能看不出安成在想什么,无奈他的手就算被一只老虎钳子抓着,十指紧扣,任凭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脸上差点就挂不住了。

偏偏这厚脸皮的就是不松手,甚至还朝他淡淡一笑。

池念森真的花了很大的气力才不出手打人。

安成还是那句话:“主子,去哪?”别的一律不说。

陈栖忆看中的就是他的识趣,懒懒开口:“青州。”

他们现在所在的明州属于江浙地带,青州在齐鲁,中间只隔了一个江苏府,实在算不上很远,况且他们现在只知道要去青州,去青州干什么等等其他问题一概不知。所以时间不赶。

安成偷偷打量着自家主子的面色,认准他现下心情不错,他心中一喜,这趟路上多干点事,说不定能把月俸要回来。如此想着,看池念森的目光更添了几分感激。

陈栖忆念着池念森总晕车,特地嘱咐安成走平坦大路,能不颠簸就不颠簸。池念森刚上车时还能矜持一会,坐直腰身,实现瞥向车窗外。打定主意暂时不想理旁边的人。陈栖忆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样子,觉得有趣,还就故意也不理他,让他自己犯恶心。

然后池念森没过一会儿就不行了,头晕目眩,胃中翻江倒海。谨慎地一回头,想看看陈栖忆这厮到底在干嘛。却见他半阖着眼,头靠在一边歇息,真是……好不惬意!

池念森愈看愈生气,决定给自己长这么一会脸,又扭过头,决计谁都哄不了他了。陈栖忆瞅着他的小动作,嘴角一扬,起身靠近他:“头晕?”

池念森听他幸灾乐祸的语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开口道:“托陈大人的福,现在我可是快要被颠死啦。”

陈栖忆轻笑道:“你难受就和我说啊,自己折磨自己是作甚?”

就要像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明明马上就呼之欲出,结果这人毫不识趣,如同一口恶气打在棉花上,越使劲越生气。

池念森也笑,回头看他,眼里竟然露出几分杀意:“陈大人所言甚是。”

陈栖忆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做过火,真把他给气着了,连忙哄道:“我说得不对,啊我真该死,来,这个给你。”说着,变法戏似的掏出一块黄澄澄的东西,一拿出,车中立马弥漫开来一股子清新味道。

池念森没说话,任由他把橘子皮塞在自己手中。

他低头看去,这橘皮显然是新鲜的,没有一点脱水枯萎的迹象,池念森一蹙眉:“这种季节,你哪里搞来的?”

陈栖忆答曰:“我自有办法。只要是我想要的,什么都能拿到。”

池念森还是不理他,把橘皮靠近鼻尖,甘甜之气涌入鼻腔,胸中的那股沉闷也消散不少。

“很不错吧。”陈栖忆放低声音,“这里没有晕车药,你以后若是还犯眩疾,便到我这里来那橘皮。这种土方法一样有效,甚至更胜一筹。”

池念森“哼”了一声:“多谢陈大人。”

陈栖忆不在意他轻蔑的态度,能开口对话就代表已经成功一半了,哄人不是很简单吗?

“不过我看不上这种东西。”池念森一嗤,随手把橘皮扔出车窗外。

陈栖忆眼尾一跳,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动作,也不生气。只是从心底里莫名生出几分自卑感。他出身农村,而他的池念森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什么都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看得上这种廉价的橘子皮呢?

车帘原本是垂下来的,现在一掀,寒气立马闯入,把池念森的脑子都吹得清醒不少,他连忙垂下帘子,裹紧身上衣物。

陈栖忆忍不住叹道:“你心中怨我,我都知道,何必憋在心里,伤的是你啊。”他心疼,拥住池念森,低头吮上软唇。

池念森贪婪地汲取来自他人身上的温暖,昏昏沉沉间只感嘴角一片温热,他没有避开,但是闭上了眼。

陈栖忆把他的反应看在眼中,也是一阵惊喜,清清楚楚地看见这张为自己而红肿的唇,轻轻抚上,柔软的触感在指尖流淌,淌过心中甜蜜。

“亲够了?”池念森睁开一只眼,“我要说话。”

嘿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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