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明月来相照

陈楚芝手一抖,竟是一下子把持不住,匕首晃荡落地。

女子长得俊俏可爱,眉眼却阴沉,一步步逼近他,纤纤玉手挑起他肥壮的下巴,细手蕴含的力量奇大,竟一寸寸将陈楚芝的下巴脱下来。

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你的右耳实在太碍眼,我看着心中真是膈应得慌,把它取下来,陈公子应当不会介意。”

陈楚芝下巴脱臼,说不出话,涎水顺着脸滴落,喉咙里呜呜作响。

女子继续说:“你说你的右耳到底听过多少东西,连血珀都知道了呢,这样好的一只耳朵,不割下来成何体统?”

陈楚芝连连摇头,眼角也溢出一滴泪光。

女子邪恶的一笑,又道:“陈公子,从小到大是否有人教你,如果一个人没什么能力,偏偏他知道的很多,会落得什么样的后果。”

话音才落,寂静全消,山上突然传来忘尘长老浑厚的声音。

女子一惊,嘴中暗骂,匆匆取了一边掉落的匕首,插进那人心脏的部位,美眸微眨,松开手扬长而去。

陈楚芝浑身抽搐,不消片刻,他停止挣扎,眼白一翻,命归西天。

又是长久的宁静,连落叶都不曾有,宁静得让人害怕。

在那个置身事外的晚归城,人们依旧无忧无虑,而在那个寡妇家的背后,一座小荒山的遮盖下,逍遥谷却不显得平静。

松风音把玩着手中酒红血珀,面无人色。

水月清自然是跪在地上,不敢多说一句。

“池念森给的你?”

“是。”

“他救了你?”

“是。”

“照顾了你一个月?”

“是。”

松风音猛地站起身,将酒红血珀狠狠丢在桌子上,高喊:“去唤江笙声!”

十岁孩童看到这个的一刹那就憋不住了,江笙声紧紧捏着手中猩红,哭得泣不成声。嘶哑的哽咽穿透整个琉璃阁。

“这本应是我阿爹的。”江笙声说得断断续续,“是我阿爹的。”

人去楼空,一切化为乌有。“是我的护身符。”江笙声没来由地一笑,“被奸人偷走,怎么才回来啊。”

松风音眼角一湿,心中一酸,他是真心爱着这孩子,首次见他哭得撕心裂肺,自己心中尤其心疼。

他开口:“何人偷走?”

江笙声道:“我不知道。”

水月清突然愤懑道:“这血珀对笙声来说如此重要。我们,我们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置之不理啊。掌门,我们应当为笙声出头!”

松风音脸色阴沉,道:“到底是何人?”

水月清喉间一哽,回想起那天若有若无的暗示,便道:“弟子想也只有恶镰派了。”

松风音双眼猛得一眯:“恶镰派?”

水月清忽然坚定起来,振振有词:“就是恶镰派!上次我们给他留了几分脸面,没将它直接覆灭,如今知道笙声在恶镰派那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们琉璃阁怎么能忍!不如就新愁旧愁一同上,好好和恶镰派说理!”

此话一出,众人皆附和。

与此同时,这份宁静,也一样出现在皇宫里。

空气虽是宁静,但本质却不然。宁承运端着一杯茶,眼帘垂下,竟是隐隐透出几分溃退之意,往日威严的天子模样暂时消失。

他不是在发呆,他是在看跪拜在面前的人。

情况又有变,但无论如何,那人还是不肯见自己一面。宁承运微微叹气,听完他的报告后,笑道:“陆卿请起。”

陆川依言起身,脑中不断寻思,只听他再次开口:“陛下,你应当信臣一回。国师大人,从没有过二心。”

“朕自是信的。”宁承运毫不犹豫地应下,道,“此法稳妥否?”

陆川展颜道:“稳中之稳,此法高明,陛下只需等待捷报即可。”

“是了。”宁承运搁下茶杯,踌躇了一阵,终是开口:“若是成功了,便叫那人来见见朕,好给个奖赏。”

陆川连忙答应。

“去吧。”宁承运笑意点点,“朕从来都相信你们二人。”

陆川听他话里有别的意思,也不点破,行了礼后便转身离去。

他一偏头,轻声道:“准备麻袋万袋。”

杨振侧头听着,不时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

一日后,天大亮。

池、陈二人身着常服,马车颠簸,晃得人心肝俱裂。

这里似曾相识,天灰蒙蒙的一片,日出时露出的太阳又消失不见,厚重压抑的云覆盖在山顶上,压住了一天的好心情。

“且停这。”陈栖忆一挥手,车夫拉紧绳索。马车骤停。

好久不见的明州。

池念森心中暗自感慨,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要再来一次。

山路还是泥泞,一点不好走。两人小心绕过泥潭,朝山林深处走去。黑鸦凄厉的叫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在上空回荡。似是在悲叹着谁的离去。

鼻尖掠过一丝腐臭。

山林里种竹,本应该是清幽的味道,但这腐烂的气息一缕一缕,滔滔不绝,环绕在两人中间,久久不去。

周边细长的竹叶随风飘荡,扫过看不见的空气,霎时,幽静的竹林突然黑影幢幢,配合着乌鸦,山野魑魅,百鬼夜行。

黑影在地上,天上,将一切包容,将一切毁灭。

池念森不由放低脚步,现在让他想起了当年王百忠可怖而疯癫的笑声。和今天一样,那日天空阴沉,寒鸦四起,风声摇曳。

他突然有点喘不过气来,喉间隐隐作呕,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正在从后面掐上他的脖子。抬头看,竹林阴翳,竹叶诡异的弧度就如同某人的嘴角。

耳边嘈杂又安静,像是许多人在低语或是咆哮,谁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清风温柔又危险抚摸他僵硬的面孔。

他心弦一颤,瞳孔骤缩!

温热的手牵上来。

他暗中咬紧牙,腐臭味还在蔓延。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在这似乎无边无际的竹林里继续朝前走。池念森攥紧了手,他撇过头,望见陈栖忆一贯以来漫不经心的笑容,今日,也似乎……

带上一点紧张。

池念森微哂,却将手又握紧了几分。

他突然不敢想,如果此时,这里只有他一个人,那只有温度的手不在,他会怎么办。或许是恐慌,又或是担忧。反正不会很好。

池念森轻叹,眼里恢复了清明。

“放心,我在。”

不知过了多久,灰色的天,素绿的叶终于不再这么一尘不染。天地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陈栖忆的呼吸简直要停止,他微微颤抖的手摸上一片褐色的树皮。

入手湿滑!

陈栖忆眼神一冷,轻轻捻着这将要凝固的血液。

池念森半蹲下身,口中喃喃道:“陈大人。”

“陈楚芝死了。”

陈栖忆恍若未闻,木讷地点点头,他也蹲下身,在朦胧中寻找死者的身影。

在心口处有一个很深的伤口,依照这个惨烈程度来看,当时那人动手时时间仓促,只是潦草解决。

但是准头极好,几秒之内就可以将人置于死地。

又有谁,能有这样的武功?

正当两人查看时,身后脚步声突然响起。池念森警觉回头,却见小碧竟是迈着两条软绵绵的腿朝自己跑来。

池念森心中大为震撼,不知她的来意。

小碧一如既往,在他面前站定后,气喘吁吁地开口:“主子,你快随我来。那个修士先生,找到啦!”

池念森默然看着她,脑中思绪乱涌。他确实叫小碧前去寻找修士先生,但现在才过去才几个时辰,那修士先生当真这么好找?

小碧秀气得脸一慌,又道:“主子,你在想什么呢!快随我来。”

池念森不动声色地颔首,深邃的瞳眸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碧看。小碧被他看的脸色发红,在昏暗的日光下莫名奇怪。

“主子,我今日这么好看吗?”

“美极了。”池念森唇角一弯,半点没有方才狐疑的样子,好看的星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只道:“你带我去。”

陈栖忆挑眉,鼻尖冷哼道:“池大人快去快回。”小碧顿时开心起来,可爱的眼睛笑眯眯的。

陈栖忆没再说话,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陈楚芝的尸体已经冷透了,刚才难闻的味道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陈栖忆轻掩口鼻,推算着那人作案的时间。

杀了人却不把战场清理掉,留下一地狼藉等着别人去发现。陈栖忆蹙眉,若是那人有心引诱他到这里来,那还真有点麻烦。

他是否蓄谋已久?

陈栖忆仔细观摩着那处伤口,深只是第一眼,伤口的形状也是有迹可循。

恰恰好好六边形。

陈栖忆淡淡一笑,为何今天碰到的一切都是这么巧合,突然出现的小碧,伤口又是这样的形状。

恍然间回到张枫叶那会儿。

他直起身,见竹叶逐渐将他笼罩,他环顾西周,入目是清净山林。他的手伸进袖中,两指之间银光一闪。

黑鸦还在叫,这惆怅的叫声背后,隐藏的是什么阴谋?

站在竹林中央,一边思考一边防备,恶镰派到底是什么组织?又是否只是王百忠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残党。

陈栖忆突然想起多月前的周荣事件,也就是那把竹刀,这是他第一次和恶镰派正面交锋。

在那个明州雅集,那套海边别墅,恶镰派的第一目标就是他,当时他们以为是认错,如今在看来,又怎么会是将他和三先生认错。

这根本就是蒙骗!

他警铃大作,锋利匕首在手中悄然隐藏。风声阵阵,他宽大的袖摆在风中肆意,发出呼呼的响声。养得极好的发丝同样在这来路不明的风中桀骜飘扬,竹林当中,只身一人。

终于,他屹立许久,飞身而上!

与此同时,竹林中噪声四起!

黑鸦兴奋,高声嘶叫。

“陈栖忆!”有一人率先发声,“你终于会暴露!”

天空之上,陈栖忆面色严峻,常带着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太阳吝啬地露出一点光,就好似守财奴不舍得将金钱送出。那束来之不易的光正好照在陈栖忆身上,不偏不倚,照得他英挺的脸俊美无比。

这张脸,任谁看了都会痴傻一阵,但那些从竹林中冒然出现的人们却不然,他们望着就如同在脚踏云端的陈栖忆,内心又嫉又恨,只会喊打喊杀。

陈栖忆心中清楚,他迟早会有这一天,他要为书中这个十恶不赦的角色顶罪。但他并不在乎这些。

他矗立竹间,那些中原长相的人在地上瞪着他,却是一个都不敢上前。拿着兵器目眦欲裂。

许久,他才缓声开口:“你们是谁?”

谁都没有想到他说的第一句会是这个。

刹那间,连黑鸦都停止了一瞬。寂寥无声。

还是那个人,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指着高处的陈栖忆大骂:“陈栖忆,你休想给我懂装不懂,这次,你绝对逃不掉!”

陈栖忆脸上故意露出一点疑惑,又道:“既然你们是要来对付我的,自然是要报上名来。现在我被你这不明不白的骂了一句,我心里是当真不痛快。”

那人冷嗤:“哼,不痛快的是我们才对,你当年根本就没死,却欺骗我们百姓这么多年。你之前做的这些事,现在是一件都不愿承认了吗?”

陈栖忆心中了然,却更加不解:“我从未欺负过百姓。”

“那那些死不瞑目的清正官员呢!他们又如何!你让那些生灵如何闭眼!”那人情绪激动,喊道:“当国师是你能耐,但我们不会接受一个冤枉过无数君子的所谓的国师!”

陈栖忆无言,看着身下的这些人,似有太多的话想辩解,却终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有人眼尖,看见陈楚芝,又是大骇,骂道:“好啊,陈栖忆。我们本以为你若是能金盆洗手,我们就既往不咎!可是你还是本性难改,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敢下手!”

陈栖忆一愣,噗嗤一声笑出声,变笑变道:“你们怕不是眼瞎,怎么不上前看看,他的血都在树上干涸了。”

“那你在这里究竟包藏什么祸心!”

陈栖忆冷冷看着他:“自然是来破案的,我劝你们赶紧离开这。”

“离开?你又为何不给我们一个解释!那别濒死的脸,你都忘了吗!”

我怎么会忘,我一个都不会忘,这都是我以前犯下的罪过。陈栖一想,嘴上却道:“是与非,我已不想再多说什么。但若是你们如此不爱惜性命,我也说不了什么。”

“你!”那人气得满面通红,大怒特怒。

陈栖忆已经不想理会他们,他目光扫视周围,寻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猛然间,他视线一凝,那句小心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人已经软软倒地。

脑后鲜血喷出,而在这漫天血液的背后,露出一白衣人。

他面带面具,手中利刃缓缓收进刀鞘中,随着铮的一声,尘埃落定。

陈栖忆目光又冷下来,嘴角却是突兀地翘起了。

两人在对视,一上一下。众人惊呼,连连后退。

场中一下子出现陌生人,不由互相防备。

陈栖忆舔了舔嘴唇,笑道:“这位大侠武功甚是厉害,藏了这么久,竟然是连我都没发现。”

面具男没说话。

陈栖忆又道:“杀了这里的人,之后再逃之夭夭,然后将这两条人命推给我。大侠,你真是出的好主意。”

他一语道破,不留情面。手中匕首蓄势待发。

微不可查的一声轻笑。这声笑透过空气,让陈栖忆眼里敷上一层薄冰。

好啦!本人真是第一次写,有人看就很开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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