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燕家的信写的简短,余清鸢本也就对此不抱什么期待,写的也就敷衍了些。潦潦草草的写了几行便作罢了。
余清凤在一旁看的直砸嘴:“阿姐,不多写点?”
“有心者不必多写,无心者多写也无益。”
余清鸢把信纸往信封里塞去,递给了冬至:“劳烦你了。”
冬至接了信:“大姑娘真是言重了,奴婢现在就去送。”
余清凤叮嘱着:“小心着些,别叫母亲的人瞧见了。”
“奴婢知道。”
冬至是个沉稳的,行至府门的时候,被小厮拦了下来。
那小厮和她也是熟识,冬至随口敷衍了两句便过去了。她操着心,一路走到了燕家的门前。早年世家子弟聚会,她也见过一两次燕家那位的侍从,是多少记得些脸的。
在这等了约莫一两刻,见有个眼熟的侍从打正门出来了,冬至才往前去。
那侍从扫了眼一路行至自己身旁的冬至:“姑娘有何事?”
“可是燕家二公子身边的人?”
那人应了声:“是,到底何时?”
冬至松了气,把买来的糕点匣子递过去了:“我是余家的,这是我们大姑娘送来给公子的。是郁馨斋新上的,还劳烦你带一下。”
“余家的大姑娘?”
“是。”
那人接了点心:“我知道了。”
冬至抿了抿唇:“多谢。”
眼瞅着冬至走了,那人才冷哼了声,把点心匣子随手递给了门口守着的小厮:“你们几个分了罢,余家的老先生一死,跟破败了有什么两样。”
“什么人都想往公子身上攀。”
这边祠堂里,余清凤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阿姐,要是燕寒枝没回信该如何?”
少女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这是十有**的事儿。”
余清鸢想了想,又道:“京城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这话落下,余清凤也开始跟着想。
两个姑娘想破了脑袋,一直到冬至回来也没想出什么。
半晌,余清凤拍了下地板:“我想着了!镇北侯府的那位过两天便归京了。”
“镇北侯府?”
“是啊,你糊涂了,镇北侯府都不记得了?”
怎可能不记得,余清鸢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满京城谁不知道镇北侯府。
大安立朝的时候,便是镇北侯府跟着打天下的,祖祖辈辈和天家的关系一直都好。到了那位的时候,更是从小跟着老镇北侯一路在战场上厮杀的。
家世好、门楣高,又是个武学天才。
挑西凉打南蛮的,名头大的不得了。
还得了陛下钦赐的封号———骁勇将军。
余清凤瞧见冬至进来了,便止了话头,冲着冬至招了招手:“如何?送过去了?”
冬至点头:“是送过去了,但瞧着那人也没什么反应……奴婢怕……”
“不妨事,这也是咱们早就料到的。”
余清鸢看向余清凤:“你方才说,镇北侯府的那位要回京了?”
“是啊。”
她笑了下:“那就再赌一把更大的。”
成了她就有命活,不成的话便一死了之。
宋如华想拿她铺路,做梦。
余清凤从祠堂出来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寒颤。她伸手拉住冬至:“你瞧见阿姐方才的眼神没?像是在围猎场见过的虎,太吓人了。”
冬至笑了笑:“大姑娘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她叹了口气:“也是,她每次和母亲斗的时候,都是这般的。”
余清凤抬起头,看着那一片雾蒙蒙的天:“不过那是母亲和她的恩怨,我只需要对母亲好,对阿姐也好,问心无愧便是了。”
冬至道:“是,咱们姑娘也是个顶好的。”
余清凤颇为认真的应了声,又道:“那位要有两日便回京了,到那日得想个法子绊住母亲,别碍了阿姐的路才是。”
她到屋子里的时候,母亲正躺在榻上。
见她进来了,宋如华便招了招手:“来,你父亲前些日子送来的燕窝,你也来尝尝。”
冬至拉住身边的婢女,让人搬了把椅子到榻前。余清凤走过去坐下了:“母亲怎么到我屋里了?”
宋如华摆了摆手,让人把燕窝递过去:“怎么?我做娘的都不能到自己女儿屋子里来了?”
“我哪是这个意思?”
女人笑了声:“我听人说,你今儿去看余清鸢那个贱坯子了?”
余清凤没接话,低着头搅着燕窝。
宋如华叹了口气:“你老和她走这么近做什么?明知道你娘厌恶她。”
“我不知道。”
余清凤停了动作:“我不知道母亲为何总是厌恶阿姐,明明阿姐也没做错过什么。”
“因为她是林怜絮的女儿。”
宋如华看向她:“你如今也大了,有些事你也是能听的。我便直白说,当年林怜絮霸了我余家夫人的位置,后来我害死她,也瞧不惯她女儿好过。”
“偏偏你阿姐,她余清鸢和林怜絮生的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每每瞧见她那张脸,便像瞧见林怜絮那个贱人一样,叫人恶心。”
余清凤眨了眨眼,有些艰难的道:“母亲,你让阿姐嫁到汝州去,她会死的。”
“死了最好。”
宋如华笑了声:“死是这世上最没用的威胁。若是我是她亲娘,或许我还会心疼。但这世上还有人爱她吗?”
“她死了,余家嫡出的女儿只剩你一个。你兄长是个争气的,日后走上仕途,凤儿,那都是好日子了。”
她的眼睛望向屋外的院子里,有些出神:“拿死威胁,死这种举足轻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多不过咱家拿点钱给她办丧罢了。有什么用?”
宋如华带着笑,喃喃道:“只能怪她命不好。”
那碗燕窝被搅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或许它原本的样子也是这种,没差多少。
余清凤把燕窝递给冬至,顺着母亲的视线去看,但什么也瞧不见。
“总之,你记住母亲的话,日后少管她的事儿。”
“……”
宋如华从榻上坐起来,伸手去拍余清凤:“你这丫头,我说话你听着没?”
余清凤嗯嗯应了两声:“听着呢听着呢。”
她敷衍着,又站起身:“父亲前日给我带回来的画卷我还没看过,女儿先去书房里瞧两眼。母亲歇息着吧。”
话音落下,余清凤拉着冬至就往外走。
宋如华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同容妈妈讲话:“你瞧瞧,这个冤家。说了她不想听的话就借口去逃。每每都是这样。”
容妈妈笑了笑,去给她摁着肩:“咱姑娘没甚么心眼,是个天真的。”
宋如华点头,有些怅然道:“也不知是好是坏。”
余清鸢这边在祠堂跪了两日,余清凤倒是日日都偷偷来送药和吃食。宋如华看在眼里,又舍不得说什么,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子就这么混到了镇北侯府那位归京的日子。
烟花三月,这是萧扶砚的第七场胜仗了,平反了绥阳的叛乱,圣上大悦,特赦天下。
萧扶砚单骑当先,玄黑色的披风被春风吹的扬起,带起了街边的桃花。马蹄踏碎花瓣,城头擂鼓三通,身后是万千铁骑。
“这么大阵仗?”
“这是萧小将军啊,胜仗归来,可不阵仗大些?”
“镇北侯府的骁勇将军?”
“不然呢?”
百姓喧嚣着,巷口街边满是人。
萧扶砚默了下,抬手拉紧缰绳,让马的速度慢下来。
也就是这一瞬,他看见了在某家酒楼窗户上垂下来的半截纤细白嫩的胳膊来。再往上看,少女明眸皓齿、远山芙蓉般。
两人的目光相撞,她似是惊了下,手中的帕子落了下来。
那帕子像是被人牵引着,一路飘飘荡荡的。萧扶砚下意识地伸出手,竟接住了那方帕子。
帕子上绣着花,他瞧了眼,倒像是桃花。
这满街的桃花,连帕子也是桃花。
他再次抬起头,对上少女的视线。
初五瞧出了些不对,翻身下马,往萧扶砚那儿走了两步,轻声问道“将军?怎得停住了?”
萧扶砚眨了下眼睫,似笑非笑道:“桃花落下来了。”
初五懵了下:“啊?”
这漫天不都是桃花吗。
他把那帕子递给初五:“东边酒楼里,三层那个姑娘,瞧见了吗?”
初五望过去,果然在三层的窗前看见了位般般入画的姑娘来。他愣愣的点点头:“瞧见了,这般容颜,怪不得您不走了,原是看呆了。”
“……”
萧扶砚叹了口气:“去把帕子给那姑娘送去。”
“啊?哦。”
见初五一路过去了,萧扶砚才收了视线,拉了缰绳骑着马往前走去。
面圣的事儿耽误不得,不然那桃花,他定要亲自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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