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早上，张欠坐火堆边，死都不敢打开自己的手机。

如坐针毡。

而傅闲能因为能让张欠手足无措了，心里愉悦。

观赏一会儿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傅闲能身体倾斜，看着跳跃的火焰，语气完全不像三好学生模范，略带幸灾乐祸：“为什么这么紧张，他们知道了能怎样？”

“你最好是在跟我开玩笑。”张欠冷冷瞥向傅闲能。

傅闲能笑了下，不置可否。

傅闲能相貌好，成绩还优秀，从没掉过全年级前三，哦不，前二，所以在学校也是大名人的存在。

唯一的缺点是，态度过分冷淡。每天被司机送到学校上完课就走，几乎不逗留。走路目不斜视，不苟言笑，从不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次次推给年级第二，也不和其他同学一起上竞赛补习班。

一个学上得像打卡。

因此，一旦傅闲能离开学校，就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并没有给人留下深刻而清晰的形象。

但一出现却又迅速夺走所有人的目光，所以被善妒的同学贴上高冷、自大的标签。张欠表示看不惯他，温朋湖和梁其帅作为好基友，当然是挺兄弟了，厌屋及乌。如果加好友的话，可能会闹些不愉快。但张欠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不想有第三第四个人牵扯进来。

不过好在傅闲能不是需要获得别人认可的人，一点思考时间也不想浪费在别人身上。

到高加省时，他并没有兴趣过多了解张欠，只想住在一个有认识的人的地方，充当微乎其微的慰藉。后来脸上常常带着笑，敢戏弄张欠……

甚至希望张欠对自己用心点，别像一次性用品，过完年就抛弃。

傅闲能实话实说：“因为他们是你前桌和朋友，所以我才加他们微信。放心，没聊天。”

他们好像也不是很想和自己聊天，通过后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半天，愣是连个招呼也没打。

听到没聊天三字，张欠猛松一口气，旋即又拧眉：“你怎么连他们是我前桌都知道？”

傅闲能耸肩，毫不避讳道：“想知道就问了朋友，不难。”

过了会儿，他似是不经意地问：“你和温朋湖他们，初中就认识了？”

张欠愣了下，不知是不是错觉，傅闲能发现他这次僵硬得厉害。只靠近一点，他像惊弓之鸟吓一跳。

张欠眨眨眼，须臾别过头，说：“不是，我在的初中学校，只有我考上附中。”

傅闲能诧异，他以为张欠的成绩一直那么不尽人意，没想到也曾辉煌过。

“那你为什么……”他刚开口，毛女士打着电话望进烤火室，问：“欠儿，你给外公外婆买热水器了？”

张欠唰地看向傅闲能，两人呆住几秒突然站起来，眼神慌张地乱飞，匆匆之间竟默契达成共识。张欠昂了一声，毛女士皱眉：“买的时候怎么不跟妈说，还有零花钱吗？”

这孩子总是不知道把钱花自己身上，对其他人倒是挺上心。

“有。热水器打折买的，没花多少钱。”张欠悄悄看傅闲能。对方笑着，非常满意他的随机应变。

送货人穿着黑色工装，两个人把热水器搬进院子后，其中一人看见傅闲能，从货车驾驶座拿出一份单子递给他。

他双手放兜里没动，怼了下旁边的张欠：“签收一下少爷。”

张欠：“…………”

你他妈搁这跟我玩角色扮演呢？

院子里围了五六人，个个睁着清澈质朴的大眼睛，看送货员既不像邮政员工，又不像其他物流员工，觉得奇怪得很。活了这么多年，往日都是自个儿上驿站取货，这全副武装地送货上门还是头一回见。

发现几道目光黏自己身上，张欠在原地杵不下去了，接过单子和笔埋头签。

傅闲能看着他签，发现他在几处犹豫，俯身轻道：“身份信息随便填，你的我的都行。”

“你闪一边去。”张欠捂着耳朵如临大敌道。

“好。”傅闲能立马直起腰杆，意味不明地挑眉。

送货司机年纪轻轻，脸干净端正，看起来压根不是专业跑货的。见张欠在签单，他又看了眼外公外婆的小房子，表情有些复杂。

但老板儿子的事不是他能随便管，他默默瞥向傅闲能，问：“小傅先生，我们带了安装师傅，需不需要现在就帮你装上？”

“不用。”傅闲能态度闲散，没什么表情，好像又变回学校那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

张欠签完还给送货司机：“幸苦了，回去的路上小心。”

送货司机意外地接过来，说了句好的。

司机走后，三舅刚好来串门，看见大货车惊喜，赶忙伸进院里张望，见中间放着一个大纸箱，眼神亮了：“你们买了什么？”

“欠儿买的热水器，没见过的，不知道咋搞。”毛女士对这玩意儿有些拿不定主意，照理说送货的会让人帮忙装，但是那些人放下东西就走了，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好在家里有个擅长搞家具的，毛女士道：“你来得正好，把二楼的热水器换一下，那个总是跳电闸，洗一半就没热水。”

“好！”三舅求之不得。

为了让三舅自大忘形，张欠经常夸他技术好，渐渐地，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甚至觉得一切和机器电路有关的东西，他都不在话下。

“我们试试？”

忽然听到傅闲能的声音，三舅以为他想跟自己学怎么安装热水器，高兴地看去，正要答应，突然见他拿着说明书望向张欠。

张欠倚着烤火室的门边，闻言一脸问号。

张欠：“你少来，上哪冒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兴致。”

“可是我喜欢研究这些智能设备。”傅闲能眼巴巴地亮起说明书，上面写着产品广告语：人工智能家具，方便你的生活。

“……”

“走。”没几秒张欠应下，还不忘招呼三舅：“三舅，你力气大帮忙搬热水器？”

三舅梗着脖子没说话。毛女士不放心：“你们弄得来吗，这个应该很复杂吧，你三舅经常弄，他比较会。”

三舅脸上又心花怒放。

张欠害了一声，跟傅闲能碰肩，道：“我们可能没装过，但眼睛会看啊，一比一对照还能装错？妈，你小看我可以，傅闲能可是附中最强大脑，区区热水器，小事一桩。”

傅闲能看他：“你也不赖。”

毛女士哦哦点头：“也是，弟啊，帮小孩搬一下。”

三舅面如肝色：“……”

但三舅不死心，把热水器搬上楼后杵旁边看着，就等着这俩小子出错。

谁知傅闲能像是这热水器的设计师，打开箱子就开干，一眼没瞅说明书。张欠在旁边翻，认真对照他装的步骤，时不时给他递零件，配合无间。

顺利装到最后都没人理三舅。

因为是智能家具，张欠和傅闲能在外公和二舅的手机上安装相关软件，教他们怎么方便使用，然后设置基础温度，只要他们提前按中间的按钮说加热，热水器储存的温水就会自动工作，不需要半小时就有真正的一大桶热水。

三舅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完全听不懂后半部分的内容。

大年初二，大姨拿出她的拿手好菜——水煮鱼片。

张欠帮她打下手，正处理鱼，瞥见一只手抵在旁边，腕上带着黑色腕表。

顺着手往上看，傅闲能笑吟吟地说：“我来帮忙了。”

“不用。厨房没有热水，去烤火。”

傅闲能的视线落在他殷红的指尖，须臾，喃喃：“早知道多运一个。”

“……”

再运的话，即使天塌下来了毛女士也不相信是张欠买的。傅闲能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毛女士和张欠肯定会过意不去。

来者是客，他们不是让傅闲能来改善老家环境的。

张欠木然：“你要是再寄就回申州。”

傅闲能：“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十五号？”

“……”

合理怀疑这小子有时候是故意歪曲我的话。

张欠放下刀，极其认真地看着他：“傅闲能，你自己回去，我不会坐你买的机票。”

傅闲能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买了？”

“……”

他是猜的。

操。

还猜中了。

张欠冷道：“退了，别让我说第二遍。”

傅闲能：“……”

顿了会儿，他声音低些：“退了要扣百分之十的退票费。”

张欠：“我不管。”

傅闲能问：“你和阿姨还是坐火车？”

张欠：“这你也管不着。”

傅闲能皱眉：“……”

又这样，强硬的语气好像在把他往外推。他感觉他们中间的墙好像更厚了，明明刚才还配合得好好的……

“？”

张欠一脸疑惑地看向凑上来并盯着他们紧贴的缝隙看的傅闲能，无语了一会儿，“你他妈靠这么近干什么？”

傅闲能抬头，近在咫尺的眉间蹙起，好像萦绕着郁气。他抿直唇线，一言不发，头上惨败的光线照着，投下刘海的阴影，表情显得更加阴沉，闷闷不乐。

张欠一噎。

他们停在这沉默又消沉的气氛中，突然，大姨走过来，见张欠把鱼处理得很好，每一片鱼肉薄厚相同，笑说：“欠儿，你这鱼切得好。比你大姨夫好。”

张欠倏然回神：“过奖了大姨。”

大姨因为眼睛的问题，目光看着一动不动，笑容却明媚活泼：“哪有，你妈也总说你很会做饭，以后啊，都不愁你找不到老婆。”

傅闲能阴郁的神色忽然溶解，怔怔地看向张欠。张欠毫无察觉，应着小姨的话苦笑：“我妈可是说我连瓜子都娶不到。”

大姨洗着菜，嗔道：“别听你妈瞎说，以你的条件，娶你小舅妈那样的有的是机会。”

然而张欠对婚姻大事并不感兴趣，也许是他清醒地认识到十八岁谈婚娶太早，又或者有自知之明，觉得小舅妈那类女人根本不会看上自己。

但大姨这辈结婚早，认为十九二十岁结婚正刚好，他也劝不动说不过。于是就形成他们聊他们的，他应两句，做不做全凭自己。

傅闲能听他俩左一句右一句，没来由一股火起，突然大声说：“阿姨，请你不要胡说八道！张欠要进实验二班，要上大学，会做饭是为了生活，不是用来泡妞！”

大姨切菜的动作一顿，呆滞。

这小伙怎么了？

“傅闲能！”张欠三观被震碎似的吃惊。这少爷最近怎么老是发神经病？

“你他妈被疯狗咬了？有狂犬病？”他小声磨牙切齿。

傅闲能垂眼看他：“没有，是你大姨说的有问题。”

“我看你才有问题！”

他立马从旁边的菜篮子拿一把白菜塞傅闲能怀里，道：“你不是要帮忙，帮！闭嘴别说话！”

“……”傅闲能看着白菜。

浑身跟这颗白菜一样。

拔凉拔凉的。

傅闲能：娶我○|￣|_ =3

张欠：大过年的别逼我扇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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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月寒冬心拔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