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厨房那一闹，餐桌上，大姨看傅闲能的表情有点古怪，但由于眼睛的问题，所以没人发现不对劲。
而张欠是新仇加旧仇，彻底懒得理傅闲能，对他加强心里防备——他就是个脑子好用还会装单纯的混蛋。
他们中间隔着懵懵的毛女士。她端着碗吃饭，左右看了看，小声问张欠：“你是不是又惹人生气了？”
张欠：“？”
好吧，他确实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但！这次真不是他先犯贱，是傅闲能突然大声说大姨胡说八道，跟打了鸡血似的。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张欠也不想计较，但氛围就是有些不一样了。
他当作没听见，扭头给外婆夹菜：“外婆，多吃点。”
外婆：“？”
外婆被突如其来的孝顺惊了一下，质疑地看着他，两秒后嚼嚼米饭，点头：“好！行了，嘿。”
毛女士：“……”
见他不为所动，她又扭头看傅闲能。
提前预知的傅闲能转头给二舅倒果汁，说：“叔叔喝点，橙汁解腻。”
二舅看了眼自己碗里的米酒，静了一会，尴尬地干笑：“好，谢谢。”
毛女士：“……”
她只好看向别人，发现小舅一家不在，问狼吞虎咽的三舅：“小弟呢？怎么没见他和弟妹小孩来吃饭？”
“嗯？”三舅抬头看一眼，又匆匆低头摇两下，像是降低存在感，亦或是担心某人盯上他，反正沉闷地说不知道。
毛女士看一桌子的菜，都挺不错的，而小弟妹挑食，经常要去镇上吃饭，不想他们一家再天天来回跑，就想着打电话叫他们回来一块吃。
谁知，刚放下碗，门外传来关车门的一声巨响。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小舅妈红着眼大步冲进院里，身后跟着表弟，他也红着眼喊着：“妈！妈妈！”
她似乎注意到什么，突然停住，站在院里看屋内正吃饭，大伙儿其乐融融，眼眶突然更红了。
毛女士赶忙起身，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这是。”
她这一问，小舅妈彻底憋不住，委屈地放声大哭：“姐，毛英胥在外边有女人！”
“呦~”张欠吊儿郎当的混混气质立马显出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特重。
听这声音，毛女士倏地回头戳他一眼，他瞬间闭上嘴，但唇边仍笑着。
发现有人看着自己，他看过去，三舅见他笑得一脸“别看，下一个衰仔就是你”的表情，迅速埋头继续吃饭。
毛女士管不了儿子这坏德行，于是第一时间去关心小弟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问：“什么女人，怎么回事，我小弟在哪？”
小舅妈哽咽，泪越掉越多：“我们吃完饭他去付钱，结果一去就是半个小时还不回来，小恩去找他，跟我说他跟一个女的拉拉扯扯，我跟着找发现他真和一个女的抱着！”
小恩自然是指表弟毛续恩。
“妈妈。”表弟握住小舅妈的手，仰头，样子看着快哭出来了。他不知道其中的严重性，但是他清晰地认知到，是自己说了那件事后，爸妈感情破裂了——他的家破裂了。
小舅妈下意识牵紧表弟的手，难过道：“姐，毛英胥每次和我说打牌，就是和那个女的鬼混！三年，他们在一起三年！我受不了了，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姐，我要回家，我要离婚！”
她后半句话一出，大堂内一排排屁股立马离凳，脸上神色各异。
外公外婆略显茫然无措。明明事情和他们无关，他们却像做错事的小孩，迈下大堂外，静静地站在无人的角落。
二舅喝了酒，脑袋反应迟缓，还没认清事情的原委就跟大部队站起来，察觉氛围不对劲没敢说话。
大姨几步台阶跨下去，着急安慰小舅妈。
“毛英胥呢？！”大姨夫戴着软塌塌的西装帽，扬头张望，像主持公道的正义之警。
三舅则也有点看热闹的成分。他知道小弟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笑小弟谨小慎微地巴结小弟妹，以为把情人养在高加省就万事大吉，结果还是阴沟里翻了船。
唯独傅闲能没站起来，因为不关他的事。
张欠靠在门边交臂，从容淡定，早有预料会有这一出。
小院子里，簌簌寒风刮得人脸疼，鼻涕止不住往下滑，所有人勒紧身上的袄子，听着小舅妈呼呼哭声不断，热闹的年味忽然变凄凉萧条了起来。
小舅迟迟没出现，应该是在外边停车，过了会儿，他抱着女儿一进院子，远远望见站门口看好戏的张欠，怒喝：“张欠！”
张欠笑容僵住，一扫，发现所有人把焦点放自己身上，恶心道：“喊我干什么，你出轨的是女人，我又不是女的！”
什么女不女的，毛女士猜这事里边就有张欠的一份！
大姨第一个斥责小舅：“你喊欠儿干嘛，自己做的事不敢认吗？！”
大姨夫紧随其后：“外边的女人是谁？现在就说清楚！”
被当面质问着，小舅神色心虚而不知所措，抱着孩子不敢看小舅妈的眼睛。众人也不是傻子，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确实有那种事发生。
他的沉默让周围静了好一会儿，外婆突然拿起外公手上的拐杖，两条弯曲、瘦小的腿一深一浅，上半身撑不住摇摇欲坠，步伐却快得让当场的人都没回过神。
她走到小舅跟前，一闷棍直接狠狠砸他腘窝。小舅膝盖一酸差点跪地上，慌忙抱紧女儿，吼道：“妈！没看到我正抱着小孩吗！”
张欠夺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走小孩，走到小舅妈身边，对外婆说：“现在可以打了。”
小舅：“………………”
我他妈才真想打你！
小舅齿间磨了磨，粗声道：“张欠，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挺爱多管闲事啊。”
他认定自己私会情人的事就是张欠告的密！
身正不怕影子斜，张欠微微抬首，根本不在怕他。
他心里明白，他们闹矛盾是迟早的事，不屑多干预。也就说，压根不是他高密。
张欠冷笑：“你有胆现在就冲上来算账。”
小舅拳头捏得紧，目光凶狠地瞪他，腿却像是扎根在地，一步也迈不出去。
屋里的傅闲能闻言这才起身，云淡风轻地走出大堂，站在张欠左手边一言不发，眼神漠然地看着他，大有一种“你来试试看”的架势。
见状，小舅霎时像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瞬间没了脾气。
外婆听张欠前一句咧开嘴险些笑了，再听小舅说要算他账，又狠狠一棍甩上他的后大腿：“欠儿一个好孩子，那么乖，你你你你净爱说别人！”
气得都结巴了。
“嗷呜！”小舅冬天穿得厚，被打得嘭声巨响，力度之大，劲儿直接透进衣服抽在肉上，火辣辣地疼。
小舅撑不住喊：“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就爱动手，小时候没打够吗！大过年也不给我面子！”
大姨夫呛道：“大年初二被老婆抓到在外面鬼混，你就给妈面子了？”
“你跳出来操什么心，一把年纪大出血不在山里养着，上我家狐假虎威。”小舅狠道。脸上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
在他眼里，深山里的封建务农工还没有资格教训他。何况大姨夫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也是嫁了穷小子，等于泼出去的水，儿子个个不孝顺，在外混成流浪汉没敢回家过年，更是没有靠山。他怕个吊毛啊？
大姨夫又惊又气，正要开怼，大姨指着小舅尖声道：“你是我弟，她是我弟妹，我老公是你姐夫，凭什么不能操心，你当我死了吗！”
她无神的眼球泛起一层雾水：“别忘了，要不是我和凤妹，还有你哥哥姐夫，你和三弟能读上书，你能娶到人家的好姑娘吗！”
三舅在角落一顿，撇了撇嘴，心里烦闷着想你们吵架扯我做什么。
“少跟我提以前的事打感情牌，你们现在是要破坏我的家庭！”小舅现在哪还管得上谁为自己付出过什么，或许早就不放心上了。眼下最着急的是挽回现状！
“别吵了！”毛女士大声制止闹剧，看向小舅妈，问：“你现在想干什么，想好了，姐挺你。”
小舅慌了：“姐，你不能随便挺她，她很任性，一气上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在车上就听老婆尖叫大哭，嚷嚷着要离婚，但他老婆是被宠着长大的，没主见，意志也不坚定，一旦他保持沉默，事后道歉服软，看在两个孩子还小的份上，她是不会离婚的。
她妈前两年死了，最疼她的老爸也在他们结婚那年死了。她从小就不用跟亲戚社交，又是独生女，结果只剩下他。
她只有他了。
就是仗着这个因素他才敢出轨，否则岳父岳母还活着，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跟女人牵手。
可有人撑腰就不一样了。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老早就跟那女的说断了，是她一直在纠缠我！”小舅担心她被毛女士说服，慢慢走上前：“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今天就是要跟她说清楚彻底断了的！”
小舅妈从张欠怀里抱过女儿，呜呜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平时闹腾的小表妹此刻出奇的安静，她捧着妈妈的脸，不明所以地软声喊：“麻麻。”
小舅妈愣住，一想到自己离婚后会和孩子分离，泪珠又滚下来，眼眶通红，睫毛都湿得挨挤一块儿。
看到爸爸妈妈面对面离很远，一哭一吵，让表弟逐渐发现了端倪。他揪着妈妈衣服下摆的松紧绳扣，嗫喏的乞求染上哭腔：“妈妈，可以不和爸爸吵架吗，我不想你们吵架。”
说着，眼泪突然绷不住掉落，他抬起手臂挡着，抽气一声，哭了。
一开始还想看好戏的张欠盯着表弟，紧绷的视线忽然松开，神色有几瞬迷惘，不知在想什么。
后来，他发现自己以一种感同身受的复杂心理，等待着这场闹剧的结果。他希望小舅妈离婚，又忍不住可怜表弟。
表弟的认知已经发芽了，能明白一些事意味着什么，又明白自己即将失去什么。
张欠不敢接着想下去，不自觉别开头，忽然看见傅闲能一直望着小舅妈。
紧接着，他忍不住回想起，傅闲能的家庭就是这样——因为第三者的介入亲情变得支离破碎。
但傅闲能为什么不是看着表弟，而是看小舅妈？难道，他也希望小舅妈像他母亲一样做出选择？
“我想好了，离婚，我就是要离婚。”
这瞬，张欠仍然望着傅闲能，恰好清晰地看见他听到那句突然的决定的同时一僵，随后发自内心地、轻松地笑了起来。
然后当场说了句：“恭喜，如果您需要法律援助，我会帮您联系优秀律师团队。”
张欠：“……………………”
“卧槽。”张欠暗骂一声，死命揪他袖子，见他终于垂眼看过来，急道：“你他妈倒是看一看场合啊！私底下说不行吗！”
他想想，忽然又觉得正常。傅闲能平时情商那么高，说句话都要斟酌再三，此时能当面给小舅难堪，那指定是故意的。
闻言的众人。
毛女士：“？？？”
外公外婆懵：“？？？”
大姨：“？？？”
这小伙又怎么了？
大姨夫呵呵笑着捧场，讽刺意味极强。
二舅云里雾里，本能感觉氛围三百六十度大旋转，想笑，又看别人都没笑，默默收起嘴角。
三舅：他妈的，好好一个学生跟张欠做朋友，也是变得很欠打。
唯一看起来像吃了苍蝇的小舅：“………………”
小舅扶了下狼狈的眼镜框，无语地心想，管他什么学霸同学、什么有钱少爷，老子他妈连他也想一起打！
张欠：你还是高贵优雅一点好，人看起来比较稳重
傅闲能：我真的能帮她联系精英律师团，绝非吹牛。
张欠：我说的不是这个稳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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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帮您联系律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