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口的高大身影,江葭大脑一片空白。
当下情景令她如何不心惊?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感觉分明令她感到熟悉。一如既往的凝视与居高临下,像极了那人。
但这实在过于荒谬。
随着来者步步逼近,江葭的内心就一寸寸地发凉。
常喜见她愣在原地,深吸了口气,收了伞,喝道:“大胆,见到王爷还不行礼!”
心中的猜想到底还是成了真。
她顾不得惊恐,连忙垂下眼行礼,而后解释:“今日许是僧人认错路了,方来到此地惊扰了殿下,妾身这便退下。”
常喜还欲说话,却见主子微抬了手,拦在自己身前。他会意,立马噤了声,同时不由纳罕地看他一眼,随即埋头退出佛堂,顺带将门阖了起来。
屋门大开大合之间,冷风一股脑地灌了进来,令她遍体生寒。
从陈续宗的视角看过去,只可见得女子莹白的脖颈露在领外,无端晃着了他的眼。
他拨了拨手上扳指,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起罢。”
话音落下,江葭只感到如芒在背,僵硬着直起了身。她只想尽快离开此地,更何况和晋王独处一室的情景实在太过荒谬,她只能想到是自己无意闯入此地,惊扰了晋王的缘故,再无其他。
奈何那人并非作此想法。
他不发一言,只是缓步走向檀木座椅,江葭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陈续宗端起手边的茶盏,掀开茶盖。
江葭看着冒出热气的茶汤,蓦地意识到,今日或许并非什么偶然。
还未来得及深思,陈续宗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江氏,你可知本王今日见你,是为何故?”
江葭只得收了思绪,强自镇定下来:“妾身不知。”
陈续宗沉声:“同二皇子私通,你可知罪?”
一瞬间的不可置信过后,江葭感到一阵阵的胆寒与恶心。
她袖下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仍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声线:“殿下,女子的清誉非同儿戏。无凭无据,还请您慎言。”
陈续宗向后靠着椅背,闻言只是微挑了眉。
江葭不免难堪,袖中的手指紧蜷着,隐隐有些生疼。
可她强撑着,面上不愿显露半分。
陈续宗沉默片刻,随即又似想起什么,冷笑一声,寒声道:“本王若说是在宫中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江葭愣了片刻,脑海极快回忆着,而后明白晋王话中所指。她觉着荒谬,这让她从何解释。
不,自己本就无错,又何须对他解释所谓的私会?
本以为她竟如此默认了,陈续宗面色越发阴沉。
不想江葭沉默着,突然开了口:“殿下,世人对于自己没有做过之事解释不出一字半句,妾身亦是。所以对于殿下的问话,请恕妾身无话可说。”
清清冷冷的,竟教人隐约瞧出些风骨来。
陈续宗笑了。
“好一个无话可说。”
他垂眼阖上茶盖,缓缓道:“前些日子,二皇子求到本王面前来,恳求本王去游说圣上,将你纳入王府。本王当时便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念念不忘,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他原本看向窗外,说完这话,又挪回视线,瞥了一眼她,不紧不慢起了身。
果不其然,江葭脸色白了白。
她仍缄默,死死地盯着地面,知晓他还有话要说。
“不过,本王劝说他打消了此番念头。”
说完这话,陈续宗缓步走到江葭面前。
“所以,”他俯视着她,"你想如何报答本王?"
一角绣着五爪金龙的锦袍紧挨着她的裙角。
江葭低垂着眼,睫羽轻颤。
他逼近她的时候,她便下意识往后躲,不想脚跟恰巧撞上了身后的铜熏炉。
她退无可退,深吸口气,索性认命般阖上眼眸。
陈续宗似是对她的反应感到不满,屈指挑起她的下颌。
极其暧昧的动作,却不见丝毫的怜意。
江葭强忍着不适,迫不得已同他对视,随即又极快地别开视线。
清冽冽的眸子,此刻却夹杂着愠怒,为她这副芙蓉面平添了几分生气。
“妾身相信二皇子不会如此做,”她微顿,然后直视他的眼,“他不敢。”
陈续宗似是有些意外,眉梢一挑,一寸一寸地打量她素白姣美的面孔。
江葭沉默。
他目光继续在她面上刮着,最后落在她娇润的唇瓣上。
“与其……”
突然叩击的敲门声惊动了屋内的二人。
“王爷,军中急报。”
他抬眼看向窗外,落了手,径直绕过江葭大步走了,没有再看她一眼。
江葭仿佛失去所有力气般,委顿在地,双目空洞地看着大开的殿门。
殿外。
常喜领着陈续宗向外走,不发一言,心内思绪万千。
方才他本欲早些通报,不想不及他叩门,就听那江氏正在答话。
他无意听着了些,脊背冒出一层冷汗,一时哪敢敲门。
这些年来,自家主子同旁人说话,向来都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更何况还是亲眼所见,这事便不容置喙了,哪还有江氏说话的余地?
可这江氏非但说了,话里话外还都是说自己主子冤枉了她。
常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一切让他难以不多想,越想就越是心惊。
.
日头西沉。
江葭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候府。
回府后,她挥退了屋内伺候的丫鬟,独坐到天色全然昏沉。
屋外的声响骤然惊扰了她的思绪。
“夫人,时辰不早了,可要差人送膳食过来?”是瑞珠的声音。
江葭在屋内应了一声,瑞珠随即领着膳房的人进了屋。仆从鱼贯而入,迅速摆好膳食便退下了。
唯有瑞珠面露踌躇之色,几欲开口。
江葭抬眼,柔声开了口:“郎中不是嘱咐你卧床休息么?怎么还是来了跟前伺候。”
瑞珠极快答了声:“不妨事,”她一顿,彻底掩盖不住内心的担忧,急忙道,“倒是小姐手心的伤是怎么回事?”
江葭动作微顿,下意识拉住衣袖掩盖:“无妨,只是不慎磕着了。”
瑞珠狐疑着看她,又见她不欲再说,叹了声,便也不再问了,只瘸着腿去拿药膏。江葭见她面上模样,也知自己劝不动她,便噤了声。
待瑞珠为她上好药后,江葭温言宽慰:“你且放心,我身旁不缺人伺候,更何况你如今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瑞珠欲言又止,又见小姐朝自己温婉笑笑,本欲坚持,最后只得依言退下。
江葭目送着瑞珠一瘸一拐的身影逐渐远去,面上笑意一丝丝地淡了下去。
方才不是她不欲告知瑞珠实情,只是今日这事让她如何说起?说与她听也只会徒增烦扰,于事无补。今日回府后她想了许久,这些日子来自己身旁有许多反常之处,更不用说今日这环环相扣的一切,可这世上哪有这般巧合。
她到底还是大意了些。不过,若果真如此,那人又是为了什么?她总觉自己还漏了些细节。
低头瞥见手心,泛红的印记刺痛了她的眼,格外分明地提醒着她今日所有的遭遇,白日的景象突然便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她蓦地便想起那人临走前,顿了脚步,侧身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你弟弟如今在军中,颇为骁勇,倒是个可用之才。”
再回想起那人说这话时的语气,江葭顿感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皇亲贵胄,如她这般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能拿什么与之对抗?
她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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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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