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木板门一甩上,直接隔开了外头的闹腾和窥探。
林晚星沉痛着脸,抱着那一大网兜沉甸甸的赔罪礼,回到自己这间狭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放到桌上。
才几天,这屋子已经换了个模样了。
到处都崭新锃亮,打扫得干干净净,自己的日子得过好,这是自己的。
进了屋,她脸上那副深明大义的表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把门闩插好,坐在炕沿上,开始慢条斯理地清点战利品。
越数她嘴角笑容越大。
林晚星可没打算把这些好东西留着!
顾家,尤其是顾母和顾秀秀,之所以咬牙切齿地答应把东西递给她,不就是笃定她是个节俭、甚至抠搜的农村姑娘,舍不得用这些金贵物件,最终还是会省下来便宜顾家,给带回去吗?
呵,你们想多了。
就你们会用?
原主上辈子吃苦受罪,给你们做牛做马也没见你们心疼一下。这辈子她来了,凭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麦乳精可是好东西,原主常年干农活,吃的清汤寡水,没有油水不见荤,什么好的都让给一双弟妹了。一张好看的脸也没有血色,眼睛都没了神采。
连腰身都瘦得衣服有些宽。
这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
罐子红黄相间,画着饱满麦穗,看着就诱人。
好些天没吃上好东西了,喝!
毫不犹豫地撬开铁皮盖子,一股浓郁的奶香和麦香扑鼻而来。
这里面可有麦粉、炼乳还有奶粉奶油,不像后世天天奶茶蛋糕,这在现在可是不可多得的。
林晚星找了个干净的搪瓷缸,对自己好得很,足足舀上三大勺,用暖水瓶里滚烫的开水倒进去,冲开。
用小勺轻轻搅动,看着麦色的液体旋转,散发出甜腻诱人的奶香麦香气。她吹了吹气,小心地呷了一口。
嗯,香滑甜润,是这年代顶级的享受了。
她笑弯了眼,一口接一口不一会儿就把一整缸都喝完了,胃里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喝完了再一看鸡蛋糕,油纸包着,打开一看,四个小巧金黄、蓬松柔软的蛋糕散发着鸡蛋和油脂的香气。
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黄嫩嫩蓬松煊发的内部露出来,口感细腻,甜滋滋的。不错!是新鲜的好东西。
她吃了一个,把剩下的收起来明天继续吃。
最后是那块藏蓝色的确良布料。料子厚实,颜色正,在这年头确实是好东西。看顾秀秀确实是心疼坏了。
林晚星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布面,笑了一声。
只怕她还指望着嫂子像原主一样节俭老实,总觉得自己穿不上这么好的布料,全部留给妹妹顾秀秀呢。
她拿起来直接比划了一下,长度正好够做一件上衣。板正,好看,精神得很。
她可不会像原主那样,有好东西都紧着别人,自己穿破衣烂衫。
这块布,她留着了,等风头过去,就找机会做了自己穿。
至于那盒雪花膏和大白兔奶糖,是顾建锋后来买的,她也没客气。
到了晚上,林晚星洗了脚、洗了脸,拿出雪花膏来,挖了一小坨,仔细地在脸上、手上涂抹开,滋润的香气弥漫开来。
有些干燥粗糙的皮肤一下子得到了滋润。
林晚星笑眯眯地揉着脸,这小日子也是让她过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淑芬和林建国似乎都被那兜子赔礼心疼坏了,烧火做饭都糊弄了事,不是高粱面窝窝头就是煮红薯配腌萝卜,把两个半大孩子吃得面如土色。
他们家的条件在大队里不算差的,王淑芬和林建国以前还经常弄点好东西来加餐,下碗白面条或者荠菜炒蛋。
现在是啥也没有了!
不过他们看着林晚星也跟他们一起吃这些,心里就平衡了。他们还有王淑芬可能偷偷私下里给点糖吃,或者奶奶来看他们,心疼给个鸡蛋。
林晚星却啥也没有!
林晚星岿然不动,三两下把窝窝头吃完,很早就回房睡了。
然后打开她的铁罐子,剥一颗奶糖、吃一口鸡蛋糕、喝一口麦乳精,爽!
林家人一个个面如菜色,林晚星却气色红润,板正精神,眼睛都晶亮亮的。
看得他们都莫名纳闷,暗自咬牙。
不过几天的功夫,那罐麦乳精被她喝掉了小半罐,鸡蛋糕全军覆没,奶糖也消灭了好几颗。
剩下的,她仔细藏在了炕席底下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重新压好了砖头,确保林家那几只硕鼠找不到。
她林晚星,可不是那种苦了自己、照顾他人的老黄牛。
到了她手里的,就是她的!
享受当下,才是硬道理。
……
每天在林晚星的号召下,被迫干着好人好事的王淑芬累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好几天了才想起来,那天顾家送来的好东西呢?
她这些天累得一勾头就干到黑,都快没看见过太阳什么样子,家里还吃得清汤寡水。
林晚星不是个享得来福的性子,还得她来把好东西吃了。
想到这些,王淑芬干得格外卖力了。当天晚上,窝窝头她都没吃两个,只想着去林晚星屋里找东西,填饱她的肚子。
林大宝和林小丫问她吃这么少饿不饿,她都笑容慈祥地摸着他们头,说:“妈不饿,都给你们吃。”
这才没过几天,她就又原谅这俩小的了,整天母慈子孝的。
林大宝和林小丫却咽着窝窝头和腌咸菜,感觉不到半分感动。
他们也好想吃好的啊!!
晚上,林晚星去隔壁张婶家送东西。
王淑芬立刻就快步走进她屋里。
她趁着林晚星不在,一顿在她屋子翻找。
炕席下、破木箱里、墙缝边……王淑芬满头大汗,都快钻地里去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啥也没有!
除了几件旧衣服和零碎,哪还有麦乳精、鸡蛋糕的影子?
连块布头都没看见!
王淑芬抹着一额头汗,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这死丫头不可能这么大胆吧?给她的东西,她就全吃了?她要点脸吗!家里这么多人等着呢!
王淑芬翻的动作越发大,也不怕林晚星回来发现了。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她心头。
王淑芬气得把炕席一摔,气哄哄地走回屋去。
她冲到堂屋,压低声音对林建国说:“他爹,坏了!顾家送来的那些东西,怕是全让那死丫头自己霍霍完了!”
“什么?”林建国愣了下,抬起头,烟也不抽了,“那么多东西,她一个人怎么能全吃了用了?晚星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啊,她那么勤俭节约,不舍得用好东西!”
“还说呢!我看她八成是自己吃了,我说她这些天吃那么少,也不抱怨,脸色还那么红润。结果我里外都找遍了,毛都没剩一根!”
王淑芬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天杀的!我们在外面当牛做马当好人,她倒好,关起门来吃香喝辣!我说她这几天怎么还胖了!”
突然间,大宝哭起来了。
他原来一直躲在门边,他俩发现王淑芬去找东西了,还以为娘能带些好吃的给他们回来。
林大宝哭哭啼啼,鼻涕都哭出来了:“我要吃鸡蛋糕!我要喝麦乳精!”
小丫也馋得直抽抽,“妈!大白兔奶糖,我可是一颗都没吃到……”
林建国脸色也变了,砸吧着烟嘴,胸口起伏。
那些好东西,全便宜了那丫头片子?
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
可是他们难道要去问她?
林晚星包准不会对他们承认的。那要是说明白了,他们翻炕席不就被她知道了吗。
林晚星还要嫁过去,以后有了顾家和顾建锋撑腰,何况这丫头现在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更是天天说牺牲、要奉献。
“那么些好东西,她一个人肯定吃不完。我觉得,八成只怕她都拿去给那些困难家庭分了。”林建国这么一说,王淑芬明白过来了,心头一下子剧痛。
“她真能这样干?”王淑芬牙都咬紧了,气得快晕过去,想到她这些天的种种行为又觉得很可能。
低声说:“那可是拿给我们家的,说什么让她收着,拿回顾家,都是嘴上说说。本来我想着,顾家到时候清点嫁妆,难道还能提出来这点麦乳精?”
“我们家一点好处都没占上,这不行,这不行。”
林建国喃喃着说,突然,又提起前几天商量着要找顾家拿双份彩礼的事,决心更坚定了。
“顾建斌头七马上要过了,晚星出嫁前,彩礼的事还得跟顾家好好商量。”
王淑芬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气火上头,赶紧敲着桌子说:“对!彩礼!咱们还没正经商量彩礼呢!彩礼可都是留给我们的。”
“他顾家两兄弟娶一个媳妇,按理就得给两份彩礼。建斌那份,他死了,抚恤金得算在里面吧?建锋那份,他一个大活人,军官,更不能少。”
两人越想越觉得有理。
女儿反正要嫁过去了,泼出去的水,现在不多捞点,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必须从顾家身上,把这几天的损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
这天傍晚,顾建锋忙完了部队的手续和家里的杂事,特意收拾得利利索索,提着一包在镇上买的点心,来到林家商量婚事的具体事宜。
他刚进院子,就感觉气氛和以前不一样。
林建国和王淑芬坐在堂屋门槛上,一个闷头编篾条,一个拉着脸纳鞋底,都没像往常那样热情地迎上来。林大宝和林小丫躲在屋里,探出头偷偷看他。
“林叔,王婶。”顾建锋放下点心,语气恭敬。
“建锋来啦。”林建国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嗯,这是怎么了?”顾建锋其实也不是呆,他也能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王淑芬放下鞋底,叹了口气,开始唱白脸:“建锋啊,坐。有些话,虽然不太好,但咱们终究得敞开了说。晚星嫁到你们家,我们这心里……唉,不是滋味啊。”
顾建锋神色一肃,在他们身旁坐下来,两手搭着膝盖,认真道:“王婶,您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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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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