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舟怔住。
沈星潋的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星星,你别冲动。”江晚舟压低声音,“还没确定是不是那个任家。也没确认哥的身世。就算真是,也不代表明原就会重蹈覆辙。”
“我们已经改变了命运,也许能改变明原的命运。”
沈星潋苦笑,她目光落在窗外。
明原正追着蝴蝶跑,笑声清脆,像一串风铃。
可这笑声,让她心里更疼。
“晚舟,你不懂。”她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明原出事。如果江韧舟真是那个任家的人,主线无法改变,我宁愿带着明原离开,也不让他踏进那个漩涡。”
江晚舟沉默。
沈星潋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一个母亲的底线,也是她的恐惧。
“那我们先查清楚。”江晚舟缓缓开口,“在哥回来之前,先弄明白任家的底细。如果真是那个任家,我们再想办法保护明原。也许可以避开苏晓梅,不让她接触明原。”
沈星潋的眼神微微松动,很快又坚定下来:“我会盯着。”
第二天,周清钰和江晚舟去了保卫科。
“任同志,”周清钰开门见山,“我们需要更多细节。当年你大伯把孩子放在小山庙,具体时间、地点?有没有特殊标记?”
任福安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旧布袋。
里面是半块刻着“舟”字的银锁。
“这是我大伯给孩子的,只是这东西我只能给你们看。”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我大伯说当时孩子穿的是一件蓝色的小棉袄,袖口绣着梅花。”
江晚舟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小时候确实见过这样一件棉袄,只是后来破了,被江母改成了小背心。
穿在了江铁柱身上。
“还有一件事。”任福安犹豫了一下,“我大伯说,孩子的左耳后有一颗小肉球。”
江晚舟和周清钰对视一眼。
这个细节,他们从未注意过。
但如果是真的,那几乎可以确认江韧舟的身份。
回到家,江晚舟把今天的发现告诉了沈星潋。
“嫂子,”她的声音有些沉重,“除了耳后那个对不上,其他对得上。”
沈星潋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我知道了。晚舟,我想好了。如果哥真的是任家的人,我会带着明原离开海岛,至少在明原长大之前,不回任家的圈子。”
江晚舟想了想,点了点头:“我支持你。但我们要先跟哥说,不能瞒着他。”
沈星潋深吸一口气:“好。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告诉他。”
傍晚,陈立业又来了。
他神色凝重:“清钰,江同志,我查到了。任家确实有一个失散的孩子。”
江韧舟回来那天,海岛飘着细雨。
风裹着雨丝,打在军装上。
衣服湿了,贴在肩上沉乎乎的。
他手里拎着旧帆布包,里面是给明原的木雕。
任务间隙刻的。
院门“吱呀”响。
明原正趴在廊下玩积木,抬头看见他,瞬间蹦起来:“爸爸!你回来啦!”
江韧舟弯腰,一把接住儿子,举得老高。
“想爸没?爸想你。”
“想!”明原搂着他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妈妈姑姑这几天都不太开心。”
“家里发生什么事?”
江韧舟把人放下。
沈星潋从灶房出来,手里还攥着锅铲,眼眶先红了:“回来了,饭马上好。”
江韧舟看见她手里的锅铲,笑了:“别忙,我来。你先陪明原玩会儿。”
他往院外扫了眼,周清钰和江晚舟跟在后面。
晚饭吃得静。
明原捧着木雕飞机,叽叽喳喳说不停。江韧舟偶尔应一声,扒饭的手却慢了,眼神飘来飘去,总往三人脸上落。
饭后,沈星潋哄明原睡下。
回来时,见江韧舟坐在廊下抽烟。
周清钰和江晚舟坐在对面,喝水。
“嫂子来了。”
“哥,有件事要跟你说。”江晚舟攥着衣角。
江韧舟掐了烟,烟蒂扔在雨里,抬头看她,眼神平平静静:“是不是跟我身世有关?”
三人都愣了。
“你咋知道?”江晚舟脱口而出。
“陈叔电话里提过,说有个姓任的找我。”
江韧舟苦笑,手搓了搓膝盖。
周清钰把照片和银锁递过去。
江韧舟拿起照片,手指蹭着纸边,纸角卷了也没注意。
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眉眼竟和他有点像。
“左耳后有颗小肉球,还有小时候穿的蓝棉袄……”沈星潋轻声补了句。
“小肉球可以小时候用细线割除。”周清钰道。
雨下得密了,打在瓦片上“哗啦啦”响。
江韧舟沉默了很久,久到江晚舟以为他要垮。
他才开口,声音有点哑:“晚舟,你永远是我妹。这辈子都是。”
江晚舟眼泪瞬间掉下来:“哥……”
“任家那边,我得去见。”江韧舟抬头,眼神很定。
他顿了顿,看向沈星潋。
“我保证对我们的生活不会有影响。”
沈星潋心里一暖,又一紧:“任家那边你知道多少?”
“陈叔没细说,只说背景不简单。”江韧舟摇头,“怎么了?”
周清钰把苏晓梅和任家的关系说出来。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雨幕里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撑着黑伞。
是苏晓梅。
“江团长,听说你回来了?”她笑着往里走,目光扫过廊下,最后落向里屋,“我来探望我表哥,就是任福安。”
江韧舟没起身,盯着她的伞:“任福安不在这儿。”
“不在?”苏晓梅愣了下,又笑,“那我等会儿?或者你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他。”
“不用。”江韧舟语气硬了,“他住保卫科安排的地方,你去那儿问。”
苏晓梅脸上的笑僵了,站在雨里没动。
江韧舟看着她,眼神带着硬气:“你要是没事,请回吧。”
沈星潋立刻站起来,挡在里屋门口,语气冷了:“任同志在保卫科安排的住处,不在这儿。嫂子要是找他,去那边吧。”
苏晓梅的笑僵了僵,又转向明原的房间:“听说明原在,我带了点糖,给孩子尝尝。”
“不用。”江韧舟站起身,往沈星潋身边站了站,“孩子要睡了,嫂子请回吧。”
苏晓梅的脸色变了变,没再多说,转身走进雨里,伞沿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
门关上的瞬间,沈星潋的手还在抖。
江韧舟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踏实了些:“别怕,有我在。”
雨还在下,廊下的灯晕开一圈暖光。
第二天一早,任福安就找来了,想请江韧舟。
江韧舟没立刻答应,只说要先跟江家爹妈通个电话,又特意嘱咐:“认亲可以,但别让任家的人来海岛。”
任福安愣了愣,还是点头:“我懂,你放心。”
任福安走后,江韧舟往灶房钻。
沈星潋正切菜,案板上的土豆丝切得粗细不均。
他凑过去,从她手里拿过菜刀:“我来,你歇会儿。”
沈星潋没松手:“你刚回来,累了。”
“不累。”江韧舟把刀夺过来,笨手笨脚地切起来,土豆丝断成一截截,像小木棍,“跟妈打电话的事,我下午去队部办。”
沈星潋看着他的手,指关节上还有任务时磨的茧,心里软了。
“妈那边不好解决的话,我来。”
“知道。”江韧舟点头,菜刀“咚咚”撞在案板上,“任家那边,也是走个面。”
下午,江韧舟刚挂了线,就见周清钰匆匆过来:“大哥,不好了,苏晓梅去找任福安了。”
江韧舟心里一紧:“她找任福安干啥?”
“听保卫科的同志说,苏晓梅劝任福安,让他催你去任家,还说任家能帮你调去机关,不用在海岛吃苦。”
江韧舟的脸一下沉了,脚步往保卫科走,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她凭啥替我做主?”
保卫科的小屋外,苏晓梅正跟任福安说话,手里攥着个布包,不知道塞了啥。任福安皱着眉,像是为难。
“苏同志,这事我不能逼他。”任福安的声音有点哑,“他认不认亲,得看他愿意。”
“表哥,你咋这么死心眼?”苏晓梅的声音拔高了些,“任家是啥人家?他去了,好处还少吗?总比在海岛当这个小团长强!”
江韧舟推门进去,声音硬邦邦的:“我的事,不用你管。”
苏晓梅回头,看见他,脸上立刻堆笑:“江团长,你来了?我正跟表哥说,让你去任家看看,都是一家人……”
“我跟你不是一家人。”江韧舟打断她,走到任福安身边,“我跟你说的话,还算数?认亲可以,但我不去任家,也不用他们帮我调工作。我在海岛挺好。”
任福安松了口气,点头:“好,听你的。”
苏晓梅的笑僵在脸上,手攥着布包,指节泛白:“江团长,你咋这么不知好歹?任家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我不需要。”
江韧舟看着她“我当这个团长,从来没有不是靠过关系。苏同志,这是我的家事,请你以后都别搅和。”
苏晓梅咬着唇,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布包甩得啪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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