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伽古拉体内的能量终于开始随着蒙德晶核的脉动而复苏，虽然微弱，但已能支撑他挥出一些基础的招式。

每一次能量在修复的回路中艰难流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只是咬紧牙关，专注于每一次挥剑的轨迹。

傍晚，空气潮湿得像是能滴出水来，浅灰色的积雨云像沉甸甸的帽子压在山坡上，风越来越大，已经带来一些雨水的气息。

茉莉踩着梯子，正用一块边缘带着焦痕的橡木板填补屋顶前几日被战斗余波震出的裂缝。

伽古拉站在下方，沉默地将一小桶混合了星砂的沥青递上去。

他能感觉到茉莉的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像是在评估他能量恢复的进度。

他心底掠过一丝不耐。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一眼看穿实力的感觉，即便对方救了自己的命。

要不是知道打不过，他多半会立即拔剑上前，看看最后到底谁才有资格站着打量倒地的败者。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这么强的人，以前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

伽古拉的目光追随着茉莉修补屋顶的身影，最后停留在她后颈那道旧疤上。

他还记得上次钓鱼的时候，这女人对这道伤疤相当在意。

战斗留下的？还是别的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茉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

“很多年前，我所在的城市被怪兽摧毁，父母也都死了。”

又一个宇宙孤儿的故事。

伽古拉面无表情地听着，又递给她一桶新的沥青。

“但我活了下来。一个英雄救了我。”

“奥特战士？又一个令人感动的案例。”

伽古拉冷哼一声。所有美好故事的剧情中都要有爱与希望存在，不是吗？

茉莉没有反驳，只是将沥青仔细地涂抹均匀。

“后来在避难所没过几年，我就被一群疯子抓走了。实验室的人给我注射过这个。我脖子上的伤就来自那里。”

她挽起左臂的衣袖，露出小臂内侧一道细长、颜色略浅的疤痕。

借着月光，伽古拉清晰地看到皮肤下隐约流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奇异的金色与紫黑色混杂的物质。

伽古拉瞳孔收缩——那是黑暗与光明的混合能量，如今竟在人类血管里稳定循环。

他立刻想到了她使用的光翼和雷刃。

茉莉扯开衣领，转过头，给他看颈后伤疤下方被衣领遮住的编号：Subject-779。字母和数字的边缘带着灼烧的焦痕，像某种牲畜的烙印。

“那群疯子想证明人类能成为光暗能量容器，我是他们最满意的试验体”

她把刮刀蘸满沥青，用力压进缝隙。

“后来，我瞅准机会咬断了首席科学家的喉管，他垂死挣扎的时候，激活了实验室的自毁程序。还好我赶在爆炸前逃了出来。”

她将苔藓捏成小球塞进椽木孔洞，又讲到自己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流浪，讲被一群自称“斯菲亚兄弟会”的人收留，又讲到被欺骗、被背叛、被献祭。

说着，茉莉解开第二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形似曼陀罗花的烙印——那是献祭仪式留下的痕迹。

伽古拉没有意识到，在这个瞬间，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个月型的印记。

“可惜，他们没料到祭品体内融合了那么复杂的能量。那毒素和祭坛的能量场，反而像催化剂，引爆了我体内的力量，把祭坛炸了个底朝天。十年后，我屠了‘斯菲亚兄弟会’的所有人。”

血债血偿。

伽古拉对此毫不意外，这很宇宙。

“再后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手中的刮刀在修补好的屋顶边缘无意识地刮擦着，发出单调的摩擦声。

“我也遇到过一个真正的好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时，伽古拉敏锐地捕捉到她声音里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平静水面下暗涌的暖流。

“只可惜，是个脆弱的普通人。”茉莉的目光投向屋后那片在雾气中轮廓模糊的杏林，停下刮刀的动作，将工具随手扔下屋顶，落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一声闷响。

“最后的时候，他把逃生的机会让给了我……而我，没能救下他。在那之后，我才得到了这些羽翼。”

她微微侧头。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要是我早点……更有力量就好了。”

伽古拉沉默地听着。漫长的生命中，他见过太多因“不够强”而失去的悲剧，包括他自己。

在这一点上，他实在无法嘲笑她。

“后来，我找到了这个气泡。”

她从屋顶跳下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工具，拍了拍沾上的泥土，“在后山种下了第一颗杏核。”她指向那片翠绿的树林，“现在，它们长成了你看到的样子。”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像是在后悔什么似的，逃进了屋里。

伽古拉注视着她的背影，并没有跟上去。

说实话，他并没有料到今晚茉莉会突然坦承自己的过去，尽管他也能察觉到她还有所隐瞒。

……但，这至少是个听起来很合理的故事。

不知为何，他没有去质疑这故事的真实性。也许是因为这女人在看似平静的讲述中始终带着难以释怀的表情；又也许，只是因为其中的某些片段，让他联想到了自己。

傍晚，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落下，厚重的雨帘给空气蒙上一层湿重的铅灰色。

伽古拉靠在门框上，沉默地看着烤箱玻璃门上凝结的水雾，等待着他首次尝试亲手制作的蓝莓司康出炉。

他回忆着茉莉之前的讲述，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窗外那片在暮色中轮廓模糊的杏林。

雨水打在林间，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响。

直到指腹下传来粗糙的麻线触感，他才惊觉刚才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斗服外套修补过的地方。这让他动作一僵。

忽然，他的余光注意到了烤箱里蛋糕的边缘已经开始发黑。

……糟糕！

他猛地拉开烤箱门，不顾烤箱里还热浪滚滚，一伸手就把蛋糕抢了出来。

……啧，烤焦了。

他嫌弃地想。可最后还是把它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