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门轴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吱呀”声，伽古拉一级一级踏上地下室旋转向下的木头台阶，每踏一步，木板都发出刺耳的响声。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陈旧草药、金属锈蚀和某种能量溶液挥发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微顿。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农舍该有的地下室规模。

空间异常宽广，金属穹顶隐没在阴影里，巨大的空间被分割成不同的区域。

靠近入口处是堆积如山的杂物：锈迹斑斑的农具、摞得摇摇欲坠的空木箱、蒙着厚厚灰尘的怪兽骨骼标本、甚至还有几台外壳破损、线路裸露的老旧星际通讯器。

更深处，支架从天花板垂落到手术台上，末端连接着复杂的机械臂和输液管。手术台和四周的地板还散发着淡淡的混合血液、药水和消毒剂的气味。

靠墙立着一排排高耸的金属货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包括茉莉让他找的银色工具箱。

然而，在这片杂乱与冰冷之中，有一个角落显得格格不入的整洁。

就在那张手术台的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放置着一个深色的小木箱。它并非崭新，表面甚至有几道深刻的划痕，但异常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箱子被小心地放在一块平整的、似乎是特意清理出来的桌子上，周围没有任何杂物堆积。箱盖的边缘，甚至能看到长期被手指摩挲留下的、比周围更平滑一些的痕迹。

这种摆放方式，在这片混乱、实用主义至上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无比突兀和刺眼。

伽古拉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在那个箱子上。

一种直觉从心底升起。

几秒后，伽古拉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那个小木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已经预感到即将揭开的秘密所带来的冲击。

木箱没有任何形式的锁扣，很容易就打开了。

一截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散发着属于他自己能量波动的止血绷带。

一枚他曾经弄丢的贝利亚军团的徽记。

一本他在军械库担任队长时随手涂鸦的笔记。

还有几样零碎的小东西，一枚造型奇特的星际硬币、一把断裂的、带有独特能量回路的飞镖……都是他漫长生命中散落的碎片。

伽古拉扫视着箱子里的杂物，所有的猜疑都在这一刻化为了冰冷的现实。

不是可能，而是确定。

这个女人与他不是偶遇，她早就知道他、追踪过他、甚至接近过他。

他被窥视了，被收集了，像个展览品。

他的血液凉下来，属于战士的、刀锋般的冷意回到了他的身体。

终于，脚步再次踏上回旋的木楼梯，伽古拉推开门，首先看见的是茉莉毫无血色的脸。

他把东西掷在她面前。她看着那些物品，没有辩解，眼中甚至没有太多被撞破秘密的惊慌。

“玩得……挺开心的吧？”伽古拉歪着头，慢慢说道，嘴角带着冷笑。

“追猎游戏……很有趣吧？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眼皮底下忙忙碌碌的……很有趣吧？”他慢慢逼近，把脸凑到茉莉眼前，“我懂……我都懂……”

他顿住了，昨夜肌肤相亲的记忆灼烧着他的神经。一股怒火隐秘地从心底燃烧起来，血脉的鼓动充斥着耳膜。

“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呢？……我的命？我的力量？还是……”

他的目光扫过茉莉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惨白的面孔，又落回她低垂的眼眸，“……还是作为你的‘小兴趣’的……收藏品？”

伽古拉猛的伸手抓向她的脖颈，但女人仅仅是微微侧身，轻而易举挡住了这次攻击。

他顶着反噬催动能量召唤蛇心剑，向她腰部劈斩而去，但茉莉瞬间闪现到了他背后，他立刻毫不犹豫反转剑柄朝后突刺，而她再次避过，飞身跃过他的头顶。

伽古拉回剑的速度因疼痛有一瞬的延迟，而茉莉已欺近身前，手掌按在他胸腹那个最大的伤口上。

彻骨的疼痛让他立刻丧失了行动力。茉莉趁机把他手中的蛇心剑踢飞，剑尖“笃”地插入墙面。

伽古拉佝偻着身躯，捂着胸腹的伤口大口喘着气，全身冷汗涔涔，最终靠着餐椅缓缓坐下。

愤怒灼烧着他的理智。又是这样……因为不够强……因为弱小……不得不屈服于不甘的现实……

沸腾的黑暗能量慢慢染上他的眼眸。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茉莉却没有追击。她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疲惫地舒了一口气。

“我十岁那年，救我的英雄……不是什么奥特战士。”茉莉的声音有些沙哑，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他，朝他走近了一步。

“他把我从废墟里救出来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我只记得……他全身都缠满绷带，以及他的眼睛。”

茉莉伸出手指，在空气中缓慢而清晰地勾勒出一道道复杂而玄奥的能量纹路——那螺旋的轨迹，那独特的能量节点，正是伽古拉当年封印杰顿时独创的、独一无二的螺旋封印。

伽古拉冷笑着，继续打量着她，试图在她的表情中找出任何一丝编造的痕迹。毕竟，他对她所说的事没有一丝印象。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太擅长编故事？大小姐？”

他嘲讽地裂开嘴，露出雪白的尖牙。

“随便你信不信。”

茉莉没有继续解释。

“四百二十六年，我像个拾荒者，追着你留下的痕迹，伽古拉斯–伽古拉。”

她的声音里没有激动，只有陈述事实。

“我潜入黑市，闯入战场，甚至伪装接近过你曾在军械库的伙伴……可总是与你失之交臂。后来，我累了、厌倦了，选择在这里停下，不再奢望能追上你。”

她的目光落回伽古拉脸上，带着一丝命运弄人的荒谬感：“直到……你砸进了我的湖里。”

“你以为，我会信？”

伽古拉尖锐毒辣地点评，“不算聪明的演技。”

“无所谓。”

茉莉突然向前一步，无视他眼中未消的杀意，突然跨坐到他腿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呼吸可闻。

伽古拉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瞬间拔出腿侧的备用短刀，刀锋抵在了她咽喉前0.3毫米处，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

“像我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

茉莉的指尖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传来温热细腻的触感。

“……我们本就不该奢望信任和安稳。昨晚……”她抬起头，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挑衅，“是我故意的。”

伽古拉的眼眸瞬间被黑暗能量染成深红，黑火在刀刃上轰然沸腾，然而，茉莉抓住了他的手，黑焰瞬间溃散。

这该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