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她真的和周舟去看了电影,下午看的,没有和他一起吃晚饭她就回家了,也没有让他送。在家门口看到杜东景的车,她很惊讶,姐姐并不在国内,姐夫怎么会来?等她跑到正厅,只看见杜东景和杜伯伯,并没有见到杜西亭的时候,她又有点儿失望,他怎么不来?
许亚均和她前后脚进的正厅,他在她身后挠她痒痒,叶显宁果然尖叫起来,扭着腰从他的魔爪中脱身。他开朗地笑着,打趣她:“叶显宁你属兔子的吗?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我前面下了车,一溜烟儿地就跑进来了,叫你也听不见,追你也追不上,干嘛?你急着上厕所啊?”
“你好烦啊,亚均哥。”她规规矩矩地在沙发上坐下。
许亚均坚持不懈地开她的玩笑:“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小舅妈说你下午约会去了?”
其他人的视线都朝她看过来。杜东景微笑说:“还真是呢,不过显宁每天都漂亮。”
“你和谁看电影去了?”许亚均在她旁边坐下来,胡猜了一个他熟悉的名字,“凯普乐吗?”
“你别乱讲。”
“那是谁啊?”
叶显宁睇他:“你又不认识。”
正说着,杜西亭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拉着他的堂妹北北——她才刚刚上小学。许亚均看到杜西亭更来劲了,问他:“西西,你知不知道显宁今天去和谁约会了?”
杜西亭朝她看过去,眼神闪烁了一下:“我不知道诶。”
茶几上放着金黄的柿子,是杜东景带过来的;旁边还有两碟点心,自来红和自来白。她伸手去拿柿子吃,许亚均拍了她一下:“柿子哪儿能空腹吃?先吃点儿别的。”
她拿了一块自来红,太老式的点心,她一点儿都不喜欢,拿在手里,半天才啃了一口。还没有等她吃完,大伯就让大家去吃晚饭了。叶显宁和杜西亭坐在一起,一直没说话。她还是穿着下午看电影时候穿的白色衬衫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时不时地滑下来,沾到盘子上的汤汤水水。妈妈坐在这张大圆桌的对面,远远对她说:“显宁,吃饭的时候把头发绑起来。”
她看了看左右两只空空的手腕:“我没拿发圈。”
妈妈朝外面喊:“小成,拿一根皮筋来。”
这个时候杜西亭忽然动了动,伸手在口袋里找着什么,再伸出来的时候,手心里多了一根发圈——黑色的、塑料的、电话圈形状的发圈。他递给她:“你的。”
没想到他还留着,看着这根发圈,她有点儿吃惊。
见她不接,杜西亭说:“拿消毒湿巾擦过了。”
“噢……”她拿过来,在头发上绕了两圈,“谢谢。”
小成拿着发圈走到她后面,叶显宁还是接了过来,向她道谢,随手把发圈放在手边。
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叶显宁跟着父母一起去门口送他们。长辈们走在前面,他们走在后面,杜西亭手里拉着北北,他们走得特别慢,不过没关系,反正大人要在门口说好久好久的话,连一句简单的“再见”,都要絮絮叨叨地在互相之间来回说十几遍。她没有主动说话,杜西亭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问她:“你下午去和周舟看电影啦?”
她说:“不是你让我去的么?”
“我哪有让你去?”
“那你干嘛替他转达?”
他好一阵没说话。北北被小路上的月季花吸引住了,拨弄着花瓣不肯走,他们只好停下来等她。她看着北北伸手拽下来一片花瓣,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我转达归转达,你可以不去的啊。”
叶显宁没接茬儿,杜西亭走到北北旁边把她抱起来,让她不要破坏环境。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长辈们洪亮的声音愈发清晰。叶显宁忽然觉得头发被扽了一下,一瞬间,绑在后脑勺上的长发散下来,那根发圈又到了杜西亭手上。她眉头一皱:“干什么呀?”
“帮你保管,省得你下次要绑头发的时候又没有发圈用。”
“噢……”她憋着笑,风吹在她的小腿上,痒痒的,麻酥酥的,好像有一种罗曼史在流淌。
杜西亭说到做到,口袋里永远放着那根发圈,吃饭的时候她只用朝他看一眼,他就像机器猫似的从口袋里把发圈拿出来,双手呈上。叶显宁一边绑头发,一边看着这张空空的桌子,忽然发现已经好久了,她总是和杜西亭两个人单独吃午饭,贾思捷永远要排练,也不知道在排练什么;凯普乐永远要打球,也不知道在准备什么比赛;祁振京永远要和女朋友一起吃饭,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女朋友是哪个。无所谓,和他吃饭也没差。
她放学之后雷打不动要去网球队训练,总有男生打完篮球或者踢完足球之后跑来网球场的铁丝网外围观,天气冷了之后看的人就少了,因为她开始穿长运动裤练球。网球队训练完的时间总是和篮球队差不多,她每次走出校门的时候,总是看到那个“铁三角”也正往外走。凯普乐爸爸的车停在校门口,她站定叫道:“凯叔叔。”
那三个人嬉笑着走出来了,凯普乐拉开车门就钻进去,祁振京紧随其后,剩下杜西亭和她站在一起。凯叔叔请他们一起上车,送一下,一脚油门的事。叶显宁拒绝了,和他们说了再见,等车子扬长而去,她问杜西亭:“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他们是去看……”他停了停,说,“凯普乐的小猫生的小宝宝。”
凯普乐养的是一只金毛狗。
她笑了:“公主已经生了啊?”
因为她有一次称呼凯普乐的狗用的代词是“它”,引起了凯普乐的强烈不满,从此以后她都毕恭毕敬地叫凯普乐的狗是“公主”。
杜西亭也露出一排牙齿笑着:“对呀,祁振京正在说服他爸爸,让他抱一只来养。”
“不可能,祁伯伯不会让他养狗的。”
“他的策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风在呼啸,头顶枯黄的梧桐叶哗啦哗啦地落下来,踩在脚下,发出脆脆的声响。他们并肩往前走,他踩一声,她就踩一声;他踩得用力点儿,她就踩得更用力,一脚跺下去,直直蹬得脚后跟和前掌发痛,她叫了一声,虚虚地往前歪过去。
“小心点儿。”哪怕是这么紧急的内容,他都说得慢悠悠的,不紧不忙,伸手轻轻拉住她。
这时候才知道他的手那么暖。
风吹了一路,她的头发都□□燥的秋风吹出静电,一缕一缕地搭在一起。怎么办?好难看……她在心里犯嘀咕。手上暖暖的,他就这样拉着她的手走了一路。
明明,杜西亭是个不会打架的人,凯普乐和祁振京才是打架的一把好手,他那么斯文,别说打架了,她猜他连打滚都不会,可就这么和他走在秋天的夜里,她也不感到害怕,不是觉得他会保护她,而是他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很安全——他有一张“太平盛世”里的人该有的脸,温和得让人相信,这个世界处处都很柔软,每一个转角都是圆弧的形状。
叶显宁在他的脸上无休无止地揉着,杜西亭有点儿气她,张嘴咬住她的下巴。
她有自己的节奏,顺着自己的思维考虑着,说:“你也只拉过我一次手。”
“因为后来下雪了,”他在她的下巴上擦了擦,“家里就派车来接送了。”
“对噢。”
“你看你那个时候多双重标准——你可以帮别人转交情书给我,可我帮别人转达邀请你就和我生气。”
她笑起来:“我就是生气。”
杜西亭玩着她的手指:“我就是气你。”
她把手收回来,伸进他的衣服里。
“变态。”他说得很开心。
“就是变态。”
他眉眼弯弯的,问道:“我真的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她这会儿不肯承认了:“骗你的。”
“啊,”他抵着她的额头,“不行。”
她好像摸到了什么,问:“你怎么这里有颗痣啊?”
他点点头,两个人各问各的:“那我是不是你第一喜欢的人?”
“不是,”她抓着他的手放在两人眼前,说一个名字就往下掰一根手指,“妈妈、爸爸、哥哥、姐姐、亚均哥、丹丹、姑姑、姑父……”
终于等到她的停顿,杜西亭见缝插针地说:“轮到我了吧?”
“好吧。”
“好吧?”这是什么不情不愿的语气?
她表演起来:“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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