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显宁绝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虽然她没有答应董董什么,但是她请董董把相关的证据发电子邮件给她。她想,总有什么办法能绕开祁振京的父亲,把缪丹峰送进监狱吧。
和董董在餐厅分手后她回到酒店,走在阳光灿烂的大堂里,她忽然想起了高力蔡,他那里没准儿有什么门路呢?
她快速回到房间,给他打去电话,只“嘟嘟嘟”响了几声,电话就被挂掉了。他很简单干脆地发来短信:“开会。”
叶显宁毫不气馁,不管他在哪里,只要那个地方她有签证,她就要去当面找他一趟。她从角落里拖出一只行李箱,叠了几身衣服放进去。等她从洗手间收拾好两只洗漱包出来,手机响了,她以为是高力蔡,扑到床上去接,但打来电话的是杜西亭。他和祁振京在一起,问她下午和董董究竟聊了些什么。她没有如实回答,哼哼哈哈地应付着。
祁振京喊道:“诶哟,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和什么呀?正经的,董董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她无奈,只有顺着他的猜测杜撰:“董董很伤心,因为你不肯带她见父母。”
杜西亭在笑:“祁振京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
叶显宁只是听着他们在那头嬉笑,没有说话。手机放在床上,她趴着,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屏幕,一直盯着杜西亭的“杜”,直到它再也不是“杜”,而是陌生的“木”和“土”的组合。手机忽然震了起来,高力蔡的电话插进来,她匆匆和杜西亭说了再见。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开会呢。怎么啦?”他的声音有点儿疲惫。
“高力蔡……”叶显宁叫了声他的名字,情不自禁地嘟着嘴。
他惊叹了一声,感慨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笑出来:“对,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出什么事了?需要我过来吗?”他的语气渐渐显得关切。
“不,不用,”趴着身体,抬着脖子,她的肩颈不免酸痛,翻了半身躺平了,声音一下子显得有些粗,“你在哪里?我可以来找你吗?”
“我在南京。你当然可以来,我去机场接你。”
南京没有下雪,可一点儿也没比北京暖和,叶显宁穿着大衣走在室外,只觉得一股阴寒从袖口、裤脚等一切有机可乘的地方钻进来。
才十二月初,高氏的酒店已经做好了圣诞节的装饰。高力蔡带叶显宁参观了一圈,两人在行政酒廊坐下来,
高力蔡问她:“让我来猜一下你为什么忽然想找我,因为你和你男朋友吵架了,对不对?”
叶显宁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你记不记得你第一天落地中国的时候,在机场,你见到我、茱莉,另外还有一个人?”
高力蔡眯着眼睛想了想:“GTN派给你的助手。”
“对,他叫范蜀流。”
“噢……”高力蔡对那个青涩的小伙子有点儿印象。
叶显宁坐直了,特别严肃、标准地吐字:“但是他遇到了一点儿麻烦……”她仔细说明了案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范家的惨况,并从包里拿出纸笔,把涉案三人的姓氏写在纸上,“缪背后的人很有可能是祁,但是祁并不是直接伤害到范的,你能不能想办法查查看,怎么绕开祁,把缪送进监狱?”
高力蔡眉头紧锁,思考了一会儿,指着纸上的“祁”字,问:“为什么要绕开这个人?”
“他是我朋友的爸爸。”
“噢!”他小声惊呼。想了想,他看着叶显宁笑了,“你怎么总是掉进这种左右为难的事情里?”
她低头微笑,赞赏地说:“你竟然会说成语了。”
“我刚学到的词——左右为难,很形象呢。”
“感觉你的中文突飞猛进啊。”
“因为南京有孔庙。”他笑着。
她喝茶,茶杯举到嘴边了又放下,拿起茶壶给他的杯子倒满。
高力蔡摇着头感慨:“是不是我喝了你这杯茶,就再也不能说不了?”
叶显宁朝他眨了眨眼:“这是你的茶。”
他拿着茶杯笑了:“好吧,我会帮你的。”
“谢谢你,”她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高、力、蔡。”
他摇摇头表示“不客气”,又问:“你在南京待多久?”
“明天就回去。”
高力蔡惊讶道:“这么着急?”
叶显宁双手握拳,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着:“因为还在热恋期。”
“我的天……”他苦笑。
叶显宁给他倒茶,哈哈大笑起来。
和妈妈吃完晚饭回到家,杜西亭在车库看到他之前撞坏的那辆车子停在车位上,他下车绕着车子看了一圈。当时是哥哥帮他送去修理的。他打开手机查看短信,在一堆红点点的提示里找到和哥哥的聊天框,果然看到他傍晚的时候发来的信息。
“车子修好了,钥匙在玄关。”
杜西亭从前窗往车内看进去,内后视镜上挂了一块木牌,上面有金漆髹涂的“出入平安”四字。他忍俊不禁,哥哥怎么开始相信这种东西了?
他回信息过去:“谢谢。”
在后排拿了外套和笔记本电脑,他往家里走去,一开门就听到叶显宁的笑声。
她回来了?好快。
换了鞋子,杜西亭往客厅走过去,叶显宁正高举一根逗猫棒,小老鼠去够上面的羽毛,整个身体都站了起来,活像只猴。
她笑着说:“你看,小老鼠马上要进化了。”
他去洗手,她就拿着逗猫棒,吸引小老鼠跟过来。
肥皂泡泡在他手心搓出来,杜西亭低头看着小老鼠,说:“小老鼠进化之后应该叫什么?”
叶显宁蹲下来,奖励似的揉着它的脑袋,回答他:“猫女。”
他笑:“人家是公猫好不好?”
“噢,”她抱着小老鼠道歉,“对不起,小老鼠先生。”
他擦干手,两人一起往客厅走。
叶显宁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问他:“你怎么可以相信进化?你不是信上帝吗?”
杜西亭一时语塞。上帝吗?他早就没有宗教信仰了。想了想,他说:“我觉得生命起源应该是有造物主的,但是物种起源,可能真的是进化论吧。”
叶显宁跪在沙发上,抬手去捂他的嘴巴:“我最不相信的就是进化论。”
被她捂着嘴,他的声音闷闷的:“难道你相信上帝?”
她摇头,松开手,盘腿坐好了:“可是我不能接受我是猴子变过来的。”
他笑:“如果你是单细胞生物变过来的呢?听起来好一点噢。”
“感觉还是很低级啊。”
小老鼠忽然叫了一声,好像听懂了似的,心存不满。
他俩相视一笑,叶显宁在他腿上躺下来,仰面看着他的下巴。杜西亭摸着她指甲上贴的水钻,问:“那如果你是外星人改造的呢?外星生物创造论,怎么样,高级多了吧?”
她噘嘴,还是摇头:“但我不相信这个,我觉得整个宇宙里没有高等文明。”
“怎么可能没有?”他觉得很惊奇。
“我相信有地外文明,但是肯定不是高等文明。”
他低头问:“为什么?”
她说:“你看看人类文明,很显然,人类是只懂得侵略、不懂得共存的,所以人类很相信黑暗森林法则之类的东西,觉得只要你朝宇宙里发出发出信号,其他高等文明就会过来消灭你,这是多低级的想法啊,有这种想法的文明,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自己的星球,因为制造武器的难度小于制造航天器的难度,所以毁灭性的武器一定比可以探索宇宙的航天器先出现,可是如果这是一个不懂得共存的文明,他们一定会互相攻击来争夺资源,那么毁灭性武器出现之后,他们就会内部毁灭,根本等不到探索宇宙的那一天。”
“那为什么没有地外高等文明?宇宙这么大,好歹有一个懂得共存的文明吧?”
“我猜的噢,”她咧了咧嘴,“如果根据平庸理论来说,可能这个宇宙里所有的文明都是一样的,大家都为了自己的生存抢破了脑袋,却永远学不会共存。可能有更早出现的文明,但是他们都是和地球一样的文明,发展到最后,全部自我毁灭了。”
这番话说得杜西亭垂头丧气,却也无法反驳。
叶显宁笑了笑,说:“让祁振京改行吧,地球人是出不去地球的。”
“嗯,应该想办法去地心生活,对不对?”
“地心已经有蜥蜴人住啦。”
杜西亭无奈地笑了,胡搅蛮缠起来:“蜥蜴人是哪里来的?”
“从造物主那里来的。”
“造物主是哪里来的?”
“造物主才没有‘从哪里来’之说,”叶显宁坐起来,眯着眼睛,食指点着他的眉心,“造物主就是宇宙,就是‘存在’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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