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杜西亭和贾思捷一起吃饭,本来还有祁振京、凯普乐和叶显宁的,结果他们三个,一个毫无理由地爽约了;一个说小月身体不舒服,他得在家照顾;一个说有重要的朋友忽然来北京,一定得做陪,反正放鸽子的人各有各的道理,只剩下杜西亭和贾思捷面对面坐在一张六人桌前,他笑着听她大骂那三个人不是东西、没有人性。
贾思捷中途接到贾思敏的电话,她看了杜西亭一眼,知道他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她没说什么,走到外面去接。
其实在杜西亭和贾思敏的事情里,最冷静的,反而是和贾思敏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堂姐,贾思捷。比起卢天音和肖小月,贾思捷和杜西亭其实更熟悉,可她完全没有因为这点儿熟稔就无理取闹什么,她对这件事非常冷静,经常劝贾思敏放弃,或许因为她是见证过杜西亭真的喜欢一个人时候的样子吧,毕竟高中的时候,杜西亭为了和叶显宁单独吃午饭,帮她做了一学期的值日,来换她骗叶显宁说中午要排练。
贾思捷打完电话回来,看了一眼杜西亭,冷笑一声说:“干嘛?你怎么心那么虚呢?”
“我有什么心虚的?”他喝了一口可乐,他们吃鲁菜,他嫌口味有点太咸。
“我都说了,敏敏就是死心眼儿,你甭搭理她。”
“诶哟,”杜西亭忍不住叫出来,和她碰杯,“还有你这么讲道理的人,我真是谢天谢地啊。”
贾思捷好笑地看着他:“我叫你甭搭理她,可你能不能狠狠心,把事儿做绝了呀?她有事没事给你打个电话,你还真敢接,怎么,怕她死心死得太快?”
杜西亭放下筷子:“礼貌还是要有的吧?”
“我特赦你可以对她没礼貌,行不行?绝情一点。你这样,别怪人家说你是中央空调。”
“随便别人说好了,”他没所谓,“反正我没有给她任何暗示过,我问心无愧。”
“你也是个死心眼儿。”她恨恨地剜他一眼。
杜西亭笑着对她作揖:“您是这世上最明事理的。”
贾思捷舀了一块一品豆腐到自己碗里,问他:“叶显宁哪个朋友来北京了啊,晚饭都不来和我们吃?”
“我不知道。”他夹了一块鱼。
“男的女的?”
“我不知道。”
她停下动作:“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耸耸肩:“你不懂吗?这是爱情保鲜的诀窍:让对方保留适当的神秘感。”
贾思捷撇撇嘴,不说话了。
杜西亭拿着筷子顿了顿,抬头说:“你俩不是下午一块儿在试礼服么,她没和你说她去见谁?”
“没多说,她很着急地走了。”
“噢……”他低下头,扒了一口米饭。
贾思捷忍不住嘲笑他:“这会儿知道急了?”
杜西亭笑而不语,挖了一大勺米饭,配上小小一块咸得发齁的鲈鱼。
“贾思捷,”他忽然抬起头,摘掉眼镜,拿纸巾擦掉镜片上的雾气,“北北的事,你别和她说。”
“我知道,”她应着,很快又不满地说,“我又不傻。”
杜西亭看着她,微笑拿着他的那听可乐碰了碰贾思捷的白开水。
“可你俩……”只说了半句,贾思捷就闭上了嘴巴,别给他添堵了,他俩的麻烦,他自己还会不知道么?他俩,还能走多久呢……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叶显宁彻底放假了。
北京太冷了,她每天和小老鼠躺在壁炉边上大眼瞪小眼,懒怠动,杜西亭提议说去大溪地晒太阳吧,可是两人收好箱子准备要走的前一秒,祁振京一通电话过来,说合同不对,他有要修改的地方,让杜西亭回公司。叶显宁一颗心已经飘出去了,不肯再待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在大溪地玩了一礼拜,回到北京的时候,她忽然脑袋一热,甚至没回酒店休整一下,拖着行李箱就去了叶显青家里。
叶显青在练琴。她无论多忙,每天都会至少抽出两个小时来练琴,如果得空,一直坐在钢琴前也是常事,像上班似的,朝九晚五,弹得天昏地暗。叶显宁来的时候,她正好在厨房沏茶喝,听到门铃声,她过去开门,看到拖着行李箱的叶显宁,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屋外的寒风往屋里吹,她忙拉着叶显宁进屋,关上门,抓着她冰凉的双手来来回回的搓。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也不知道说一声,我要是在楼下练琴,听不到门铃,你在外头可冻着吧。”
叶显宁打了个喷嚏,抬头朝姐姐笑:“不会啊,你家备用钥匙不是藏在地垫下面嘛。”
“这种事情倒是记得很牢。”叶显青去厨房抽出一张无纺布,打湿了,蹲在地上给她的行李箱擦轮子。
叶显宁弯下腰,亲亲热热地搂住她的脖子:“谢谢姐姐。”
“怎么还拿箱子过来,要过夜?”
“不让啊?”叶显宁脱下外套挂起来,里头是一件单薄的蓝白条纹长袖和牛仔裤,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来,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叶显青把无纺布丢进垃圾桶,走到她边上坐下,玩笑说:“哪儿敢不让呐?你就是说要吃我的肉,我都只有拿刀一寸一寸割下来,做熟了喂进你嘴里。”
叶显宁大笑:“姐,你说得好吓人,我晚上要做噩梦了。”
“怎么突然过来我这里?”叶显青歪头看她,抬手帮她拿掉脸颊上的一根睫毛,“我可是听许亚均说了,你在北京很有地方住的。”
叶显宁按着遥控器换频道:“‘很有地方住’?姐姐,你这是哪国的语法?”
叶显青低低地笑起来:“印加帝国。”
盯着电视,叶显宁把遥控器放回茶几上,眼睛微眯,这是她专注的时候惯有的神情。
电视里在放国内的新闻,叶显青瞥了两眼,挤了挤妹妹,坚持问道:“到底怎么啦?和西西吵架了?”
叶显宁忽然脸就有点儿烧起来,从姐姐口中听到杜西亭的名字,还是那么亲昵的小名,她莫名有点儿难为情,每一句话都拖长了尾音:“什么呀,没有。我想你了。”
“嘁,”叶显青抿了抿嘴,站起来,“我帮你把箱子拿去客房。”
叶显宁对着她的背影喊:“不用啊,姐姐,我待会儿自己拿。”
叶显青摆了摆手,拎着她的箱子就往客房走,再回到客厅,她只看到叶显宁紧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盯住电视机。她觉得有点儿奇怪,叶显宁平时看新闻也只看英文频道的经济节目,这会儿怎么忽然看起中文的政经新闻来了?她走过去,听到里面传来的名字,眼睛盯着电视机坐下来,和叶显宁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神情。
祁振中日转千阶,四十岁不到,竟然已经坐上一个秉轴持钧的位子。
叶显青小声惊呼:“天呐。”
叶显宁没说话。
在高力蔡那里,她用他对她的最后一点歉意和感情,换来了那份名单。
她用高力蔡,最多也就是用到这一步了,让高氏公开和某一方唱反调,高力蔡不可能同意的——他的愧疚,最多也就弥补到这里了。
拿着那份名单,她去找了许亚均。坐在他的车里,她给他讲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给他指了指名单上的那个名字,不需多说,她想许亚均已经懂得了。果然,许亚均想了半晌,已经预见了未来的利害关系,他问她:“祁振京不是你的好朋友嘛?你舍得?”
叶显宁低了低头:“为了青青姐姐、大伯、娘娘,我一定要舍得。”
“那……杜西亭呢?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许亚均忽然笑了一下:“我可这算是被你拉上贼船了,你是舍得祁振京,但我舍不得祁振中啊。”
叶显宁拉了拉他的袖子:“想想那个被特勤一枪毙命的小女孩,就当是为了她。”
“为了她?”许亚均从她手里抽回袖口,两手搭在了方向盘上,“我看呐,你总说那家人多幸福、多美好,可其实呢?你根本不在乎那家人,纯粹是为了青青姐,附带着帮那家人以血还血了。”
她似笑非笑地朝他看过去:“论迹不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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