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玄虚阁所在的玄阴山。山风卷着碎雪,呜咽着掠过陡峭的崖壁,将山间的寂静撕开一道冰冷的口子。顾溟提着桃木桂树,步履踉跄却异常坚定地走在积雪覆盖的山道上,周身的寒气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灵力还未完全平复,下午与江珩争执时强行催动灵力留下的滞涩感仍在经脉中隐隐作痛,可他像是毫无知觉,眼中只有那座隐在云雾深处、散发着阴森气息的玄虚阁总坛。
“清辞哥,玄机子先生,等着我。”他低声呢喃,指尖摩挲着桃木桂树温润的纹路,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沈清辞残魂的暖意,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就在他即将踏入玄虚阁山门范围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穿透了呼啸的山风:“阿溟,站住。”
顾溟的身体猛地一僵,脚步顿住,后背绷紧。这声音比之前的焦灼多了几分冷硬,是江珩,却又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强势,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他笼罩。
江珩一路追来,身上落着薄雪,发丝整洁,呼吸平稳,丝毫不见之前的慌乱。他走到顾溟身后,目光沉沉地落在他手中的桃木桂树上,声音冷得像山间的冰棱:“跟我回去。”
顾溟猛地转过身,眼中满是红血丝,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与戾气:“你又来拦我?江珩,你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江珩上前一步,周身的气场骤然释放,属于顶尖强者的威压扑面而来,让顾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是江珩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如此强势的攻方气场,不再是平日的温柔包容,而是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在你放弃这种愚蠢的想法之前,我会一直拦着你。”
“愚蠢?”顾溟像是被刺痛了逆鳞,猛地抬头,眼中的偏执几乎要燃烧起来,“为清辞哥报仇,在你眼里就是愚蠢?江珩,你根本不懂!你没有被人用性命换过命,你没有眼睁睁看着恩人惨死,你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不懂?”江珩的眼神冷了下来,抬手扣住顾溟的下颌,指尖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强迫他看着自己,“我是不懂,不懂你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做无谓的牺牲!玄虚阁阁主的修为深不可测,你现在去,就是给玄虚阁送菜,不仅报不了仇,还会让沈清辞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无谓的牺牲?”顾溟猛地偏头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江珩的手腕微微一震,可江珩身形未动,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气场丝毫不减,“我告诉你,能为清辞哥报仇,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江珩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冰寒的失望,“那我呢?顾溟,你把我放在哪里?我们在江南的约定,你说过要和我好好活下去的承诺,难道都是假的?”
“我……”顾溟的语塞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偏执覆盖,“我没有忘!可我不能放下仇恨!江珩,你要么陪我一起去玄虚阁,要么就别管我!”
“陪你去送死?”江珩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周身的灵力缓缓涌动,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顾溟困在其中,“我不会让你去,也不会陪你去。今日,你若执意要走,便先过我这一关。”
顾溟心中一凛,他知道江珩的实力,若是江珩真的拦他,他未必能走得掉。可报仇的执念如同烈火,灼烧着他的理智,让他无法退缩。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顾溟握紧桃木桂树,灵力瞬间涌遍全身,红光闪烁,朝着江珩攻去。他的招式凌厉,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却在江珩的气场压制下,处处受限。
江珩身形一闪,轻易避开了他的攻击,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唔……”顾溟闷哼一声,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桃木桂树险些脱手。
江珩将他死死抵在身后的崖壁上,身体逼近,形成一种绝对的掌控姿态,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侧:“别逼我对你动手,阿溟。”
“放开我!”顾溟剧烈地挣扎着,灵力疯狂地冲撞着,却被江珩牢牢压制,那股属于攻方的绝对力量让他无从反抗,只能口不择言地嘶吼,“你这个懦夫!你不敢报仇,也不让我去!我恨你!”
那些恶毒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江珩心上,让他眼神暗了暗,却依旧没有松开手,反而收紧了几分,声音里带着一丝隐忍的疼惜:“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我要报仇!我要为清辞哥报仇!”顾溟嘶吼着,脑袋用力偏向一侧,避开江珩靠近的气息,脖颈绷得笔直,像一头不肯驯服的小兽,眼底满是倔强与痛苦。
江珩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疼惜几乎要将他淹没,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心软。他低下头,在顾溟泛红的耳廓上轻轻咬了一下,力道不重,却带着惩罚与占有意味,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别闹了,阿溟。”
那一下轻微的刺痛与酥麻,让顾溟的挣扎瞬间顿住,耳廓的敏感被无限放大,顺着神经蔓延至全身,带着一丝异样的慌乱。他浑身一僵,像是被点了穴,眼底的戾气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羞恼与无措。
“你混蛋!”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却没了之前的狠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珩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心中微松,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却依旧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骂吧,只要你能冷静下来,怎么骂都好。”
顾溟被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与温热的体温,心中的委屈与愤怒像是被堵住的洪水,无处宣泄,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滚烫地砸在江珩的手背上。
江珩感受到那片湿热,心中一紧,动作放得更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
顾溟却像是被激怒了,猛地偏头,用额头狠狠抵着江珩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自己撞疼,以此来宣泄心中的痛苦与不甘。江珩任由他发泄,只是默默承受着,手臂的力道却始终未减,牢牢地将他护在怀里。
就在这时,山道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冷笑,打破了两人之间惨烈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纠缠:“好一出情深意重的戏码,真是感人肺腑。”
江珩与顾溟同时一僵,抬头望去,只见数十名玄虚阁弟子站在山道两侧,为首的正是玄虚阁的副阁主,一身黑衣,面容阴鸷,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与杀意。
“副阁主!”顾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挣扎得更厉害了,却被江珩牢牢按住,只能怒视着对方,“来得正好!今日我便杀了你们,为清辞哥和玄机子先生报仇!”
“就凭你?”副阁主冷笑一声,眼神扫过被江珩禁锢的顾溟,带着一丝玩味,“顾溟,你以为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能闯得过玄虚阁的山门?若不是看在你身上有沈清辞的残魂之力,你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江珩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松开顾溟,却依旧挡在他身前,身形挺拔如松,属于攻方的守护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眼神冷冽地看着副阁主:“我们与玄虚阁的恩怨,今日便做个了断!”
“做个了断?”副阁主嗤笑一声,挥手示意,“给我上!拿下顾溟,死活不论!”
玄虚阁的弟子们立刻冲了上来,剑气纵横,杀意凛然。江珩反手将顾溟推到一块巨石后,沉声道:“待在这里,不许动!”语气里带着不容反抗的命令,随即握紧佩剑,迎了上去。
顾溟踉跄着靠在巨石上,看着江珩的背影被弟子们包围,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江珩是故意将他护在安全的地方,自己却要独自面对危险。
江珩的佩剑出鞘,剑光如练,带着凌厉的杀气,瞬间便斩杀了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弟子。他的招式沉稳而狠厉,每一次挥剑都精准致命,显然是动了真怒。寻常弟子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很快便被他斩杀了十余人,雪地上布满了尸体与血迹。
副阁主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变得阴鸷:“没想到你倒是有几分本事,可惜,今日依旧要死在这里!”
他身形一闪,加入战局,掌风凌厉,朝着江珩攻去。副阁主的修为与江珩不相上下,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剑气与掌风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灵力波动震得周围的积雪纷纷滑落。
江珩以一敌二,一边应对副阁主的攻击,一边还要提防周围弟子的偷袭,却依旧游刃有余,甚至渐渐占据了上风。他的剑法精妙绝伦,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强大的灵力,逼得副阁主连连后退。
顾溟看着江珩在战场上挥洒自如的模样,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他知道江珩很强,却从未想过,江珩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可越是这样,他心中的愧疚就越深。江珩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因为他,陷入了这场凶险的战斗。
就在这时,副阁主忽然心生毒计,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引诱江珩攻来,同时暗中对一名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名弟子立刻会意,手中长剑凝聚灵力,朝着顾溟的方向射去。
江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看出了副阁主的阴谋,却已是骑虎难下。他若是回救顾溟,必然会被副阁主一掌击中;若是不救,顾溟便会命丧剑下。
几乎是瞬间,江珩做出了选择。他猛地放弃攻击副阁主,身形一闪,挡在顾溟身前,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接下了那道凌厉的剑气。
“噗——”长剑穿透了江珩的肩胛骨,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江珩!”顾溟目眦欲裂,嘶吼着,灵力瞬间爆发,一道红光从桃木桂树中射出,将那名弟子震成了重伤。
副阁主抓住机会,一掌狠狠拍在江珩的后心。“噗——”江珩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却依旧死死护在顾溟身前,没有倒下。
“江珩!”顾溟抱着他,泪水混合着血水,顺着脸颊滑落,“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剑?”
江珩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不能让你有事……”
副阁主看着两人,眼中满是得意的狞笑:“江珩,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在乎他。今日,你们便一起死在这里吧!”
他再次朝着江珩攻来,掌力凝聚,带着死亡的气息。
江珩将顾溟推开,握紧佩剑,眼神凌厉如刀:“阿溟,走!带着我的剑,去找老道长!别回头!”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顾溟固执地说道,想要留下来与江珩并肩作战。
“听话!”江珩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眼神却异常坚定,“你不能死!清辞哥用命换你活着,我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走啊!”
他猛地将顾溟推下山道,同时转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副阁主攻去,想要为顾溟争取逃跑的时间。
顾溟被推得踉跄着滚下山坡,他看着江珩的身影被副阁主和弟子们包围,看着江珩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看着江珩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心中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
“江珩!”他嘶吼着,想要爬上去,却被山坡上的碎石划伤了手脚,鲜血淋漓。
江珩看着他滚下山坡,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随即用尽全身力气,爆发出强大的灵力,将周围的弟子震退,自己却也因为灵力透支,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江珩!”顾溟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副阁主等人将江珩抬走,朝着玄虚阁的方向走去。
他咬碎了牙,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中的自责与愧疚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知道,是他害了江珩,是他的偏执与冲动,让江珩陷入了生死未卜的境地。
顾溟挣扎着爬起来,身上沾满了泥土与血迹,狼狈不堪。他看着玄虚阁的方向,眼中满是疯狂的杀意与无尽的绝望。
“江珩……等着我……”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而坚定,“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他转身,朝着山谷的方向走去。雪地里,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带着锥心的疼痛。
他想起了沈清辞,那个温柔的少年,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的活着。他一直活在愧疚里,发誓要为沈清辞报仇,可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偏执与冲动,让另一个最爱他的人陷入了绝境。
“清辞哥……我对不起你……”顾溟蹲在雪地里,放声痛哭起来,声音嘶哑而绝望,“我不仅没能为你报仇,还害了江珩……我就是个废物……”
风雪越来越大,将他的哭声淹没。他抱着膝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无助而绝望。他不知道江珩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老道长,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救回江珩。
无边的黑暗笼罩着他,像是要将他彻底吞噬。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灾星,走到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灾难。沈清辞因他而死,玄机子因他而死,现在,江珩也因为他,身陷囹圄,生死未卜。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想起江珩让他去找老道长,想起江珩眼中的期盼,想起自己许下的承诺。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为了江珩,为了沈清辞,为了玄机子,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得更强,必须救出江珩,必须为他们报仇。
他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只是那坚定的背后,是无尽的痛苦与愧疚。他捡起江珩掉落的佩剑,紧紧握在手中,一步步朝着山谷的方向走去。
雪地里,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延伸向远方,像是一条通往救赎,却又布满荆棘的道路。
而玄虚阁中,江珩被囚禁在密室里,肩胛骨的剑伤与后心的掌伤让他气息微弱,昏迷不醒。副阁主派人日夜看守,却不敢轻易动刑,因为他知道,江珩是牵制顾溟的重要筹码。
一场因仇恨引发的悲剧,以最惨烈的方式上演。顾溟的自责与绝望,江珩的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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