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里确实乱,不少地方铺了橡胶床垫作为他的榻榻米,客厅里没有茶几,大屏的电视机连了主机游戏,空调也没有关,整个房子凉快得像冰窖。
和白寄君给人的感觉一样,冷得不近人情。
明明长相是那样的眉目含情,怎么现在看着眉眼垂下去没有表情的侧脸,却变成一副冰冷的样子了呢。
他抬起头,指着自己家里铺的橡胶床垫:“你看,遍地都是床。”
他又笑起来了,这回只勾了嘴角:“你敢睡吗?我家有蟑螂。”
满嘴胡话,和高中的时候一样,为了些不愿意直说的目的瞎扯淡。
林少辞进了门脱了鞋子,无视了他这句扯淡的话:“有拖鞋吗?”
白寄君已经脱了鞋子又脱了袜子,几步跳到了阳台上,那里接了水管,打开了水冲了冲自己的脚:“没有,只有我自己一双。”
“你要不现在去买一双?”
他一个人单身住,为什么要多准备?
“你真的要住我家?”白寄君指了指屋子里面,又指了指餐桌,“我家什么都没有,除了我,大龄网瘾剩男,精神病患者,半夜给你捅了不用负法律责任。”
林少辞忽然笑了。
白寄君才发现他今天穿的原来是正装,好像刚下班似的,一身笔挺的西装陪着他去吃了日料,买了奶茶,又进了他这样一塌糊涂的一个……房子,还笑得很得体,很认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只是安然自若地接受了。
他确实长成了一个他印象中应该有的大人的样子。
天塌下来,好像他也不会害怕,不会震惊,可以保护所有人。
和他妈妈不一样。
可是白寄君脑子里,林少辞还是那个高中毕业的样子。
这很奇怪。
他讨厌大人。
但他不讨厌林少辞。
林少辞反问他说:“你不愿意吗?”
白寄君蹦跳到电视机面前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很拙劣地捂住了脚:“踢到甲沟炎了我靠靠靠。”
“你甲沟炎还没好?”
踢到甲沟炎的人瞬间治愈了:“好了,就是尴尬。”
“你不愿意吗?”
又是一样的问句,白寄君对这种方法没有任何的防御能力。
“没有……”白寄君走到鞋柜边,翻出来一双拖鞋扔到地上,“当然……欢迎你来我家玩。”
林少辞就这么顺水推舟地从门关进了客厅,顺手带上了门,终于觉得自己身后不是岩浆,身前也不是冰山了。
“空调是不是太低了。”林少辞朝屋内喊,就刚才他换鞋的功夫,白寄君已经蹿到卧室里去了,听到他的声音回答道:“因为要出门才调低的,你调一下。”
里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似乎是忍不了一身的汗,也顾不得林少辞,已经在淋浴了。
屋子里很安静,白寄君自己说是乱七八糟,其实也还好,东西都放在一个区域内,只是没有整整齐齐的放着,遥控器都横七竖八地和游戏手柄充电线之类的东西扔在一起,很好找,林少辞随手帮他把充电线缠起来整理好,又把空调温度调上了几度,然后坐在电视机前的懒人沙发上等着屋子的主人出来。
他拿出手机,给人发了几条消息,确定对方回了之后又把地址发了过去。
林少辞估摸着白寄君快洗好了,站起身来假装在到处乱看。
白寄君刚好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正拿着毛巾擦,正好和林少辞四处乱瞟的眼神对上了。
林少辞的眼睛立刻哪儿不看了,一双深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白寄君如同出水芙蓉般白净的脸,他这会没戴眼镜,眼睛没有聚焦,只是模模糊糊感觉有个人在看他。
只是一团马赛克,但是愣是被那如有实形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
他低下头,确定自己已经把衣服都穿上了,甚至因为穿的太急,还洇湿了胸口一大块衣服,空调一吹还觉得有点冷。
棕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颜色比平时还要深上几分,蜿蜒出几道深色的溪流,顺着他擦头发的动作改变流向,吸了水显得更加丝滑,就像一条缎带似的飞流直下,下颌线被水光浸过显得更加温柔了,没了镜片的阻碍,被水汽柔化过的脸便毫无遮挡的暴露在视线下。
嘴唇仍是红润的,抿在一起露出几分淡淡地冷意,打破了这张脸好不容易给人带来的温柔感,向下的嘴角明晃晃写了四个字:“看什么看?”
很快这四个字也被这出浴的美人秀口一张,喷给了林少辞。
顺便附赠了几滴还带着洗发水香味的水。
“打游戏吧。”
他长腿一伸,摊在了懒人沙发上,又毫无形象可言地伸长了腰去勾放在一边的遥控器,开了电视机又拿起了手柄,一副“我就这样了”,翘着嘴说:“你要住着没衣服,不包一日三餐,你要给我做饭免你房费,最多救济你到找到工作。”
林少辞刚想说自己有工作是来接手公司的,脑子一转,可怜兮兮地张口道:“我爸妈说要历练历练,不让我住酒店,找到工作了你也再和我合租一段时间呗。”
白寄君心说不愧是大少爷,历练的方式就是不住酒店吗,一边又暗自庆幸自己没猜错。
果然是被爸妈赶出来了啊。
这个他有经验,但是能救济一把还是救济一下吧,虽然前男友的身份是有点尴尬。
他手指动了动,摁着游戏手柄发出点声音,装作一副沉思的样子:“嗯……”
“你看我的房子,虽然大,但它乱啊,你看我家,虽然有钱,但是我穷啊。”他已经打开了游戏,混着游戏的背景音乐,似乎又给了他一点胡扯的素材,“虽然我精神世界富足,但是我物质世界贫困啊。”
“所以啊,我也没办法救济你多久的,你还是赶紧和你爸妈说点好话,回家继承家业吧。”
“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最后一点钱都请你吃饭了,要是你不让我住的话,我就只能在车里过夜了。”林少辞也坐下来了,转头看着白寄君。
白寄君目不斜视:“那我也没办法。”
林少辞又把声音放软了一点:“求求你了,小白……”
“停停停,”白寄君打断林少辞,“说多少回了别叫我小白,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林少辞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一把抱住白寄君:“我知道你最好了。”
“最好的”白寄君不屑地扒拉开林少辞的手:“没洗澡别碰我,知道我好就行了,等你什么时候赚到钱了再把你赶出去。”
你不会把我赶出去的。
林少辞笑眯眯地拿起手柄,陪着白寄君在游戏世界里驰骋。
白寄君打游戏的时候嘴巴是停不下来的,叽里呱啦的一直在说,一会指挥林少辞来救他,一会又嫌弃林少辞太菜了,一会又因为自己操作失误开始给自己找补。
“哎呀呀呀呀这这这,这我都,这是因为肌肉记忆了嘛。”
“我靠林少辞你来救我啊你来啊!”
“林少辞你太菜了你在干什么啊哈哈哈哈哈。”
林少辞脾气很好,其实也只是对白寄君脾气好,知道他只是喜欢嘴巴上占便宜,几把打下来到底谁强谁弱已经很分明了。
白寄君不擅长射击类的游戏,他不喜欢干没有把握的事情,总是举着枪瞄准半天,等到终于把子弹射出去的时候,通常自己也快去世了。
所以真的不是游戏太难,而是白寄君不擅长。
他擅长别的游戏,但为什么特地选了一个他不擅长的?
林少辞时不时回应几句,却在心里盘算下一步。
白寄君……不能只利用他的习惯,得让他真正离不开自己。
他瞄准,精确地把袭向白寄君的怪物给打死,不出意外地收获了屏幕外网瘾少年的惊叹:“我去林少辞你进步太快了吧!”
不是他进步快,以前林少辞也玩游戏……陪白寄君玩,玩了好多,后来发现林少辞特别擅长玩哪些游戏。
他竟然忘了。
“哈哈,毕竟我一直都蛮擅长这种游戏的,你怎么挑了个我擅长的?”林少辞又瞄准,解决了袭过来的又一波怪物,“什么时候吃晚饭去?”
白寄君没有第一时间回话,林少辞用余光小心地观察着白寄君的表情,他好像觉得有点尴尬,恰好游戏里的角色死了,他放下手柄摸了摸鼻子,解释道:“随便选的,晚饭……我不饿,你要吃冰箱里有菜,你要是做饭我就吃,不做就算了。”
“你经常不吃晚饭吗?”林少辞放下手柄,甩了甩手腕,“你平时……”
他没继续说下去,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你想吃什么?”
白寄君眼神都没分给他,兀自往后一躺,衣服往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纤细而脆弱,他伸手摘下眼镜,放在身上,胳膊挡住了眼睛,粉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什么都没有说。
然后他急剧地缩成了一团,又站起身,眼镜掉在橡胶的床垫上还弹了弹,但是还没站直却蹲下了身子,棕色的头发盖住了他的眼睛,他仰起头,露出一双有些朦胧的眼睛,紧紧盯着林少辞:“胃疼……”
林少辞一下子心揪起来了,蹲下身子去搂白寄君,可他却又向后一倒,躲开了,仰靠在懒人沙发上,白色的人陷在深色的沙发里,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可是一捏就碎了。
他一直都……这么脆弱吗?
游戏的背景音乐还在响,盖住了白寄君的笑声,太轻了,林少辞没在第一时间识破。
白寄君忽然就好了,捂着自己的肚子,但脸色仍然是苍白的,嘴唇更白了,笑嘻嘻地说:“骗你的,我没事,去做饭吧,我不挑,什么都吃。”
林少辞一愣,有些恼羞成怒地俯下身子,皱起眉头捏住了白寄君的手:“到底疼不疼?”
手是冰凉的,空调温度不至于让手这么冷。
白寄君似乎没想到林少辞会突然这么严肃地生气,眼神有些躲闪,又看不清,没被捏住的手想推开林少辞,被捏住的手想挣脱去捡眼镜,却被握得死死的完全不能动弹。
“还好……”他被盯着有些不自在,声音竟然有点没了底气。
他撒谎撒了这么多年,竟然久违的有些心虚。
“你答应吗?”他声音本来就低沉,这会又压了怒火,几乎是一点气音,被游戏音乐一盖,白寄君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以为还在追问自己胃疼不疼,看着他的样子也不敢继续撒谎了,就下意识点了点头。
林少辞一把抓住了他推搡自己的手,没给白寄君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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