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寄君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恰好车又开到了收费站，林少辞摇下车窗，收费站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完成了一系列服务。

车窗再被摇上去，车里还是只有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的声音。

下了高速，路边的商场还灯火通明，白寄君转过头看着车窗外：“我们去吃什么？”

林少辞语气里还带着笑意：“你想吃什么？”

“林少辞你不许笑了好吗？抢了我的台词还沾沾自喜，你这样会被我唾弃的好吗？”白寄君决定先发制人，“你怎么抢我台词啊……”

林少辞认真地说：“因为是我追你啊，所以得我先表白啊。”

白寄君一愣，支支吾吾地又说不出话了：“我只是想感慨今晚的夜色确实美……”

“没事，那我也表白，我喜欢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林少辞眼睛还是看着前面，“不对，是愿意和我复合吗？”

“……”

这不对，应该是白寄君顺着今晚的夜色真美说出我喜欢你，然后林少辞说我也是，然后在一起，而不是白寄君又要回答这个世纪难题，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种问题应该怎么回答？没人教过啊？

白寄君忽然就又发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愿意”两个字呼之欲出，在嘴边却又发不出声音。

“我……”

“愿意你就点头……不，不愿意你就摇头，愿意你什么都不用干，好吗？”

白寄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林少辞看透了，他最擅长的就是“无动于衷”，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能表示同意那真是最适合他的了。

于是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林少辞把车开进了地下室，白寄君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瞥林少辞。

车停下来，车里的灯随着车辆熄火亮起来，一下子让白寄君有些不适应，伸出手挡了挡光，却被林少辞抓住了手。

林少辞的手是温热的，白寄君的手是凉的，这么碰在一起，白寄君才觉得自己的手确实很冷。

“男朋友。”林少辞说，“来，转头，看我。”

白寄君听话的转过头：“……怎么了？”

“我爱你。因为是你，不因为任何事，你什么样我都爱你，好的坏的，听话的样子，不听话的样子，你想给我看的，你藏起来不想给我看的，其实你就算是不想给我看的我也喜欢，你的全部，我都喜欢。”

“白寄君，我喜欢你，真的，你要相信我。”

白寄君眼神躲闪，不敢去看他：“……我……你别说了……”

他实在是不擅长面对一片赤诚的真心，如果都是迂回的往来和算计他反倒是得心应手：“我……我知道了。嗯……”

“你看着我的眼睛，白寄君。”

白寄君只能抬眼去看他。

他单色的眼眸在车里暖黄的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真好看啊。林少辞心想。

“这次不许再因为精神病这种理由和我分手了，明白吗？”他捧住白寄君的脸，“跟着我过，就算你不上班我也养得起你，一个小精神病而已，我会养不起？”

“我……”白寄君想说我不是小精神病，是大精神病。

他忽然觉得其实林少辞根本不介意他到底是什么病，唯一介意的人只有他自己。

大概是只有他自己。

“不高兴的，高兴的，莫名其妙的都可以和我说，为什么去了趟医院就不愿意和我说了？”林少辞终于问出了困惑了他快十年的问题，“我还记得高三之前你和我胡说乱扯的事，为什么去了趟医院，确诊了什么你就不愿意和我说了？我会把你当疯子？白寄君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对你的感情了。”

“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我只是害怕……害怕我说的会被你嫌弃。

就这样被下了定义，于是小心翼翼地装作一个正常人，乞求着作为正常人就能拥有一份，正常的，完整的，不需要太多……利益交换的爱。

可是说到底，也只是想要被爱而已啊。

如果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的话，那这一次，换你的爱吧。

“没有……我尽量。”白寄君终于和自己和解了——一点，至少表面上看似乎是和解了一点。

林少辞低头，白寄君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

对，应该接吻的。

白寄君闭上眼，感受到温柔的呼吸拂过他的脸庞，另一个人的体温似乎近在咫尺，明明只是转过了身子而已。

于是再一次贴在一起，只是一个浅显的吻，若即若离，便分开了。

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拂过白寄君的脸，白寄君咽了咽口水，轻轻道：“我知道了……”

于是那些扭曲盘虬了那么多年的不安似乎都被赶走了，剩下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坐在无垠的水面上，朝前看，原来林少辞一直都在，从来没走过。

就像他自己说的。

“我一直都在。”

长宁的街区比安阳更熟悉，白寄君当然知道哪里的饭馆更加廉价美味，也不用再去便利店买一些不合时节的关东煮，坐在烧烤摊上心不在焉地把烤串往嘴里塞，眼睛往马路上看，时不时一辆车呼啸而过，白寄君的眼睛就跟着车辆从左往右，或者从右往左，然后盯着远处发呆。

“别吃太多了，就算要通宵吃这么多对胃也不好。”林少辞说，“怎么不说话？”

白寄君抬眼看着他，眨眨眼想了一会才开口道：“我以为……我以为我会很激动，但是现在……嗯，你想听吗？”

林少辞没说话，就看着他。

“好吧……”

“我感觉像……灵魂出窍了一样，嗯，你懂吗？就是我的心脏，你来——”他干净的左手抓着林少辞的手去贴上自己的颈动脉，“感觉得到吗？超级——爆炸快。”

“但是我。”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冷静地像吃了镇静剂。”

“嗯。”林少辞也学着他的样子指着自己的脑袋，“我也是，但是我现在看上去是不是也特别冷静？其实我现在就想把你拖到床/上去，诶白寄君，你擦擦嘴好吗？”

“啊？好。”白寄君抽了张纸，对着自己本就殷红的嘴唇一通乱抹，街边的烧烤味顺着风一起飞，带着白寄君的长发一起沿着风走出的路走。

“可是我觉得不一样，你是故意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我不想。我想……我想现在就，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对，我想现在就去世，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就停在这一刻吗？”林少辞反问他，“可还有更好的没给你，你就舍得登仙了？”

白寄君一愣：“什么更好的？”

“总有更好的，我们在一起总能创造出更好的，对吧？”林少辞循循善诱道，“比如说逃课，比如说通宵，我从来没和你一起通宵过，那今天晚上就是很好的，我没经历过的，我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和你一起经历过，你不想吗？”

“好像……是。好吧。”

可是我们能确定新创造的都是美好的吗？这是可以确定的吗？

如果是不好的呢？那是不是不发生来的更加……令人满意？

“走了，别发呆。”林少辞结了账回到桌子边，伸出手揉了揉白寄君的脑袋，“回家了。”

白寄君应了一声，站起来跟在林少辞身后。

“回家我想看恐怖片。”白寄君认真地说，“我码了很多，你陪我看吗？”

“……一定要看恐怖片么？”林少辞牵住了白寄君的手，已经是半夜了，街上几乎没有人，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细细长长的黑色影子连在一起。

“你看它俩都不害怕，你怕啥。”白寄君指着脚下的影子说，“你看，这样——”

他把手抽出来，比了个三：“我是孔雀，我支持白寄君和林少辞看恐怖片。”

然后两个手又聚在一起，做成一只因为角度而显得形状诡异的小狗：“我是小狗，我支持白寄君和林少辞看恐怖片。”

林少辞伸手把他的手抓在手心：“好了好了，我是林少辞，我支持白寄君和林少辞看恐怖片行了吧？”

白寄君笑起来：“好！绝对不吓人！不是那种很俗很俗的片子的！是那种很深沉的你懂吧？”

他瘸着脚快几步走到林少辞前面，转过身，面对林少辞后退着走，伸出手给他比划：“就是那种细思极恐，你知道吧？”

两个人的影子分开来了，林少辞实在是……不爱看，但耐不住白寄君真的是恐怖片爱好者。

“别倒着走路，我知道了……我陪你看。”

白寄君眼睛亮亮的，伸出手：“好！”

他似乎是醉了，刚才在烧烤摊喝了几瓶啤酒，耳朵尖上有一点漂亮的粉红，纤长的睫毛眨呀眨，看着林少辞露出一个高兴的笑：“我还是……好喜欢你呀林少辞。”

开了个头就停不下来了似的，好像只要多念一遍，这份“喜欢”的情感就会再增加一点，在心里划得更重一点，一直到无论什么都没办法磨灭。

车子停得不远，白寄君坐在车上一路念念叨叨不知所云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前天刷视频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你看那个云长得好怪哦，林少辞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一点？诶你说我长头发好看还是短头发好看呢？

你猜国外什么菜最好吃？我告诉你啊，我自己做的饭菜最好吃。

国外的天气和长宁比，我还是更喜欢长宁，但是我住的附近有海，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到海边去。

海风可舒服！比……长宁的风凉快……

诶我好困啊，我靠咋这样！今天要熬夜……

他说着说着，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都靠在了座椅上，简直是化在了椅子上成了一摊：“我好困啊……哥你背我走吧……”

林少辞有些哭笑不得：“已经到家楼下了呀。”

白寄君几乎是半闭着眼睛伸出了手：“抱……”

抱着走当然可行，林少辞把人公主抱起来，白寄君脑袋一歪不省人事地乱嚷道：“出发……！回家回家咯……”

白寄君不算重，林少辞抱着轻松得很，但是到了家门口却不得不把人叫起来：“醒醒，没法开门进不去了。”

白寄君这才磨磨蹭蹭睁开眼睛，不情不愿地落了地，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瘸脚，痛得嗷了一声，哭丧着脸把家门打开了：“怎么不提醒我……”

“这不能怪我呀……”

家里的灯按开，还是冷冷清清的，活人气从门关开始荡漾开，白寄君瘸着脚走进书房，滑着他自己的圆滑凳进了浴室。

“还挺爱干净。”林少辞心想，“都成这样了还不忘记洗澡。”

他跟着白寄君进了浴室，白寄君已经把衣服脱完了，单脚站着扶着墙，一手伸在花洒下试水温，听见声音回过头：“你干嘛？”

林少辞：“帮醉鬼洗澡啊。”

白寄君不高兴了，鼓着嘴说：“我没醉啊，几瓶啤酒而已诶！”

林少辞当然知道白寄君什么酒量，他实在担心这个神志不清的半残疾人不能把自己照顾好。

“嗯，没醉，我想和你一起洗行吧？”

啊啊啊啊放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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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回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