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房间变得更加阴冷。

纪清依打开手电筒神情懒懒地环视四周，空荡荡的房间，看起来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她无聊地想着，灯光转到右边的时候却突然被吓了一跳。

是一尊神像，很高，顶端已经已经快碰到房顶了，纪清依看不出这是什么神，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只是想着这神像是这里唯一不同寻常的东西，于是走上前去，想要认真观察一下。

走进才发现神像前还有一张木桌，应该是供台吧？她看着几个生锈的金属烛台想。原本的蜡烛早就燃尽了，只剩下几滴凝固的白蜡附着在烛台边缘。

纪清依看完桌上又蹲下去看桌底，也没有东西，只能又把神像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也检查了一遍。

“什么也没有。”

闻玙川看完其他房间，走进来的时候，纪清依转向门口说到。

“其他房间也没有。”

闻玙川说。

“你要用的东西，你不能感受一下它在哪吗？”

纪清依疑惑地问，神有神力，找个东西应该不难才对。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感受不到……当然，其他神也不行，否则就不会一直遗失在人间。”

“那你怎么知道是在这里的？”

“鬼说的。”

“……就是在这里待过的厉鬼？”

“嗯……”

“也许它弄错了？”

“应该不会，鬼拿不了杀鬼铃，一般人也没法拿起来，她说最后一次看见那个铃铛就是在这里。”

“嗯……”

纪清依听见闻玙川这么说，只好又用手电筒照向其他地方，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说起来，你突然要找这东西干什么……我们不是来开鬼门下地府的吗？”

纪清依一边探查这四周，一边问到。

“……杀鬼铃，杀鬼用的。”

“去地府带上这种东西，那不是明晃晃的威胁吗？”

“对，用来威胁鬼的。”

“嗯……鬼会伤害我们吗？”

“一般来说应该不会……地府是中立的，只要到了那里，就算是天界的神按规矩也不能追究。”

“那为什么还要找杀鬼铃？”

“用来吓唬它们。”

“……这也太不礼貌了吧？”

去别人的主场，结果却在明知对方不会有恶意的情况下还故意带上针对对方法器，纪清依已经无力吐槽。

“没关系，神不用讲礼貌。”

“……”

纪清依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闻玙川刚刚说的是鬼在一般情况下不会攻击她们，那就是还有不一般的情况，再多找一层保障的确也很合理。

纪清依在心里自动合理闻玙川的行为时，闻玙川则在思考着是不是漏找了什么地方，比如说这里可能也有什么机关之类的。

“你不觉得这东西很奇怪吗？”

又转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手机再次照向神像时，纪清依说到。

“嗯……元素杂糅的伪神。”

闻玙川抬头看了一眼随意地说到。

“伪神？还有这样的说法啊……”

“一般来说正统神像都是有不同派系之分的，这尊神像把各种不同派系的元素都混在一起了。”

“那不会有更大的威力吗？”

纪清依找累了，坐上了供台，倚靠着墙随口问到。

“一般来说不存在这种可能……不过谁知道呢？万一真的催生出了什么邪神也说不定。”

闻玙川故意语气阴森地说。

“嗯？原来可以诞生新神的吗？我以为有什么神都已经固定了。”

纪清依完全不吃这套，对对方的吓唬毫不在意，只是继续询问自己疑惑的问题。

“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灵力能吸收的话什么东西都能练成神……就算是人间这种灵力匮乏的地方不是也存在妖或仙之类的的东西吗？你见过猫仙了，再努力练练说不定就能成神……不过当然也有直接诞生在天界的神。”

闻玙川只好放弃吓唬对方的想法，解释起来。

“可是这东西根本连活物都不是……”

“那就需要一些外力协助了……不过一般没有谁会做这种麻烦事，有灵力自己吸收不爽吗？”

闻玙川随意地说着，又摸了一圈墙壁，她刚才在另一个房间里发现了暗格，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但至少能说明这里的确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但仍然是一无所获。

这里已经没有可查看的地方了，闻玙川只好看向那尊快碰到天花板的神像。

无人维护的神像已经褪色，但还是能看清精细雕刻的花纹，悲悯的神情也仍然栩栩如生，想来铸造时应该花费了大价钱。

这里只有这东西没被探查过了……可是神像上看起来也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按照那位女鬼的说法，东西应该就在这间房间才对，为了避免对方记错了，她还把其他房间都检查了一遍……总不能连杀鬼铃在这间祠堂里的这份记忆也是错的吧？

“嗯……的确什么都没有……对了，是铃铛的话应该会响吧，要不你试试用什么法力之类的刮风？说不定就能听见了……”

“虽然是铃铛外形……但也不是普通铃铛……”

闻玙川无奈地说。

“可这里的确没有东西了……说不定在墙壁里面，要不把祠堂炸开？或者在地下？那就难挖了……”

“……也有道理，但如果炸开的话就太显眼了，会马上被找到的。”

“可是开鬼门的时候你也要使用神力吧。”

“嗯，所以要预留足够的不会被追上的时间。”

闻玙川刚解释了两句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她还不知道杀鬼铃的所在方位，可是马上就感受到了其他力量。

“祂们快追来了。”

闻玙川难得有些严肃地说。

“这么巧？那……”

纪清依还没问出口该怎么办，闻玙川突然凭空挥出银光流转的长剑，念起纪清依听不清的口诀。

尖利的哭嚎声骤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像哭又像笑，快要穿透耳膜，又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纪清依捂着耳朵闭上眼退后两步，心里只剩无语，闻玙川也没说过开鬼门这么吵啊？

这座山的山腰上很久以前有个村子，后来因为偷偷砍树卖钱的人多，村子被山体滑坡冲毁了，死了很多人，又都没有得到安葬也就没被接引到地府，所以孤魂野鬼多。现在这些鬼几乎全部涌了过来，围绕着长剑，发出刺耳的叫喊，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鬼哭狼嚎。

纪清依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温正在极速下降，被寒气包裹环绕着冷得发抖时她忍不住想到，让鬼当空调实现绿色发展这件事果然是具有可行性的吗？

过了几秒纪清依才睁开眼睛，这个原本空旷的房间里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扭曲人形黑影，变得十分狭窄。

突然有东西向自己脸上冲来，纪清依下意识闭上眼睛，闭眼前看见那是一具腐烂不堪，烂了半边脑子的尸首，再次睁眼才发现黑影从自己身上穿过了。

虽然没有实际伤害，但这样乱飞也挺吓人的，何况还顶着这样一张皮开肉绽的脸，看来鬼魂还是难以胜任空调的职位啊……

纪清依已经看不清被黑影围困在中心的闻玙川，她看着面前吵闹的鬼魂，忍不住想怎么死人也和活人一样嘈杂烦人。

无聊地等待时，纪清依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金属碰撞声，这显然不是来自于屋内，纪清依疑惑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左侧方向，愣了一秒才意识到应该是追杀她的人来了，她盯着那面墙还没来得及提醒闻玙川，下一秒就被闻玙川环着腰扑倒在地上。

左侧的整扇墙壁在同一时间瞬间碎裂开来，尽数砸进了屋内，被闻玙川挡住。

手电筒关了，纪清依在黑暗中看不见，只听到鬼魂的哭嚎减弱了一些，但没有消失，认真听着声音的移动的方向，发现它们全都极力向着右侧的那扇门涌出去。

被闻玙川抱起来的时候，纪清依才知道那侧碎裂的墙壁是被劈开的，因为她看见残缺的墙根外站着一个手提长刀的身影。

“门不在这。”

闻玙川一边说着，一边发力，直接抱着纪清依向鬼魂移动的方向冲去。

“你不能直接把门开在这吗？”

纪清依不得不双手搂住闻玙川脖子免得掉下去时忍不住问到。

隔着飘起的黑色发丝，纪清依看见那个提着长刀的身影追了上来，虽然她感受不到神力的交锋，但从对方紧追不舍的行动中也能感觉到压迫，在闻玙川踏出门的一刻，她们身后的整扇墙都被劈成了碎片。

碎裂的墙块被闻玙川震向身后，但丝毫挡不住对方追逐的行动，碎块尽数被劈成细微的粉尘四处散去。

“没办法，第一次在人间开鬼门，我也不知道它会直接锁定在附近坟地多的地方。”

闻玙川在躲避中还有闲情回答纪清依的问题。

“啊？”

纪清依发出一声疑惑后就再也无话可说。

她被闻玙川抱着跃下山崖，失重感让内脏悬浮起来，整个人轻飘飘的，就算是世界最高处的蹦极大概也难以体会到这样的刺激，应该说赚了还是亏了呢……纪清依已经无法思考这个问题，跳楼般的极速下坠让她逐渐呼吸不畅，下降的高度越多，她就越难受，甚至感到内脏被挤压，肾上腺素飙升，大脑皮层产生的兴奋已经大于了恐惧，她瞳孔放大地盯着地面，想着再这样下去，就会在接触地面的一刻全身骨头断裂，瘫软在地上脑浆爆裂而死。

“在那边。”

闻玙川在十几秒的沉寂后终于说了一句话，让纪清依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闻玙川看向另一座山山顶，鬼门就在那里，掉落的过程她们暂时把后面的家伙甩开了，但如果不能及时到山顶，一切都前功尽弃。她用神力护住了纪清依，但对于人类来说这样的极限运动还是太超过了，何况纪清依的身体根本没怎么锻炼过，她能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在轻微抽搐。

“祂看不见鬼门在哪，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再坚持一下就到了。”

只要比对方快一步进到里面就行，纪清依头脑昏沉中还是理解了闻玙川的意思。

她们穿梭于山林里，极速移动的空气流速让纪清依狼狈得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紧扣着闻玙川脖子，虽然不是故意的，但的确在不知不觉中她的指甲陷进了对方皮肉里，最后会刮出几道血痕也是在所难免，就这样勉强算作报复吧。

纪清依看不见，但她能听见后面的追逐声，虽然已经甩开一段距离，但对方说话的声音还是震天响，喊着什么“奉命行事，请神君不要对抗。”之类的话就冲了上来，纪清依勉强睁眼看了看，发现她们正悬浮在空中，准确地说是闻玙川踏着枝叶飞身向前，起起伏伏，兴奋和难受两种极端对立的感受在纪清依身体里难舍难分，她已经分不清自己身体究竟是什么状态。

她勉强地向前方看去，一片漆黑看不清楚，只有穿梭的气流带起的枝叶敲打声还有身后的追逐声，吵得听不见自己的呼吸。

几秒后纪清依才看清前方一众鬼魂拥挤不堪地向着一个同一个散发着绿光的方向移动。

“到了。”

闻玙川这么说着毫不减速地冲进门内。

纪清依在进入散发绿光的地界时感到一阵眩晕，随即听见哐当一声，回头看去发现大门已经合上了，合上的大门还夹着两只没来得及通过的鬼魂，哭喊哀嚎的叫声不绝于耳。

“这个……怎么办？”

纪清依看着面目狰狞被夹在门缝间的鬼魂迟疑了会看向还在喘息的闻玙川问到。

“不用管，回收死人的魂魄不是我的工作。”

平缓好呼吸以后，闻玙川又恢复了平常那样慵懒随意的样子，说出的话也是一如既往的毫不负责。

“嗯……”

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纪清依也只能默认了闻玙川的做法，最后可怜地看了一眼哀嚎的鬼魂，接着就跟上了闻玙川向前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