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楚秋绥上前打开了那礼盒,里面只余一黑金令牌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仔细一瞧,上雕猛虎暗纹下刻一个“开”字。
“开国公大人,这令牌想必您不陌生吧。”
开国公提眉诧目,脸上的沟壑拧在一起,“你怎么会……”
楚秋绥笑而不语,转头撇向呆愣在原地的太子殿下,“还记得我先前所说,我前去别院外散步收到密信一事,太子殿下一口咬定我没出过那别院,比我这个当事人都要清楚……”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贴近太子殿下,气场凛冽,双眼似乎要把眼前的人洞穿一般,“那只能是太子殿下……也是这个当事人,您说对吗?”
太子脸上明显出现慌乱神色,凛冬时节竟是出了大片汗珠布满额头,徒留这嘴还在强撑,“胡说!全都是胡说!你这人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楚秋绥瞧着眼前一幕心里暗笑,这五大三粗的壮汉心理素质竟如此之差,先前一番诓骗再加之这令牌,看样子只需再稍填把火防线便会彻底溃败。
“不瞒您说,昨夜我那别院内来了一伙黑衣死士,个个是久经训练的好手,虽说我带的亲卫将他们击退,但也损失了不少人手。”
“您说这个令牌……”
说着,她伸手将令牌从盒中举起,拿到太子的眼前晃了几下。不出所料,这位太子殿下立马暴起想抢夺这块立牌,她轻巧往左一撤,语气哀怨,“怎么,天子尚坐于殿上,太子殿下就要暴起伤人了吗?”
“你!”太子紧握双拳怒目圆睁,似是觉得难逃一劫直接破罐子破摔,“那你也是欺君之罪!昨夜你在别院内应对刺客,何来去散步一说!”
楚秋绥笑意不减反增,“那我就可以理解成太子殿下已亲口认了这件事对吧。”
“那又如何,你欺君之罪也难以摆脱身!”
“唉——”看着眼前一定要拉自己共沉沦的人她只觉更加好笑,“那还劳烦太子殿下仔细回忆一下,我何时提过我是夜里出去的呢,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您一人在提啊。”
“太子。”开国公眼见事态逐渐失控压低嗓音按住了暴怒的太子,没想到这淞启公主竟如此好算计,步步引导自己这外孙自投罗网。
先前那话分明引导着他们往那方面想,可真当跟着她的思路走下去时,这人早就站在死胡同口对着他们笑眯眯地说:“此路不通哦。”
就以自家外孙这脑子,十个也不够对方玩的啊。
“公主殿下聪慧,老臣佩服。但这令牌太子并不知内情,我这开国公府令牌分为两种,这令牌上刻暗纹乃是尊贵象征,那刺客是断然拿不到的。”
开国公眼神阴鹫似是万丈深渊,楚秋绥倒是毫无俱意继续开口答道,“大人说得对,因为这乃太子殿下的令牌,自是尊贵异常。”
“你——”开国公开口要说什么但却直接被楚秋绥打断,“怎么,大人又要以欺君之罪压我吗,我也从未说过这令牌是那黑衣刺客身上的呀,此乃太子殿下拦我喜轿之时不慎掉落的,我来物归原主而已。”
随着话音落下,她将令牌放在了似是痴傻一般的太子手上,还故作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太子大惊,思绪回到须臾之前,自己与那侍卫打斗之时好似确实掉了什么东西。
“我不说了嘛,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太子殿下一人所说啊,至于贺礼——”楚秋绥抬手在礼盒内轻轻一点,只听“咔哒”一声,先前作底的木板悄然缩回,下面是几个形态各异的宝石,颜色透亮至极还散发着奇异光辉,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早就听闻陛下喜爱收藏,更是喜爱自然奇物,此次前来儿臣父皇特意拿出积攒多年的奇石以表我淞启对此强烈的诚意。”
“好!”看着散发仙气的石头,皇帝终是笑了拍了下手,“此物朕甚喜之,淞启诚意如此大,朕也万不能让公主在我北篁受了委屈才是。”
“传朕口谕,太子德行有失心术不正,罚半年俸禄禁足一月,送去沐灵寺吃斋礼佛吧,静静心。”
“开国公为朝中重臣,对此事不加以正确引导还妄图包庇,实乃失职,在府中反省三日再来上朝吧。”
“父皇我……”太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开国公一把按下,“此事确实有失体统,老臣遵命。”
“啪啪啪——”站在一旁看完整场戏的柳卿云竟是鼓起了掌,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不愧是皇兄啊,这脑子晃起来居然还会响,皇弟甘败下风。”
“你个废物……”被开国公按着的太子又是没忍住,暴怒着就要叫骂,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
“咳咳咳……咳咳……陛下 ,儿臣这两日受惊恐是染了风寒,这胸口实在疼得厉害,还望陛下恕罪,那晚宴儿臣怕是参不得了。”楚秋绥捂着胸口不住地咳着。
“……准了,都退下吧。”
*
五皇子府偏殿。
楚秋绥被安顿在床上,柳卿云立在床边,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尴尬的气息。
“没想到楚涟公主竟是如此有趣之人,兴识兴识。”柳卿云先是出口打破了快要凝结的空气。
“殿下倒是和传闻中相差不大,我这身子骨先天就弱,让殿下见笑了。”楚秋绥尬笑了两声回道。
“公主聪慧,此事我那皇兄如此肯定,怕是有通风报信之人。”客套了一番后柳卿云直接切入主题。
楚秋绥听罢也是面色一沉,张了张口几度欲言,终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唉,我心里已有定数,此人在五殿下府中定是留不得的,春樱,唤刘姨过来吧。”
一位略显臃肿的妇人推开了门,一下便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正是昨夜的医师,“求皇子殿下饶命,求皇子殿下饶命,草民只是一时糊涂……”
“铮——”利剑出鞘,柳卿云直接抽出悬挂的剑架在刘姨的脖梗之上,寒芒闪烁,刘姨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一时糊涂?你随淞启的送亲队伍才来到北篁几时,就那么巧合的那夜皇兄派刺客偷袭,而又恰好地在一众人马之中选中了你,你又恰好地为永乐公主诊治?你在拿我当傻子耍吗!”
柳卿云口中杀意尽显,吓得刘姨赶忙甩手,“没没没——没有啊殿下,我我我我——”
“老实交待,我或许能绕你一命。”柳卿云把剑收回厉声说道,刘姨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咕噜全说了出来,大抵是一些在太子手下医馆当差犯错被逐,辗转多年后被淞启皇帝接进宫内的事。
柳卿云听着眉头紧蹙,语气里充满不解,“那这淞启皇帝对于你可是恩人一般的存在啊,你竟如此加害于他的女儿?你可知昨夜她差点丢了性命,今日若但凡走错一步,人也早不知在哪个牢里待着了!”
“我我……”刘姨浑身颤栗,“昨日到达这里,我本就是想去我原先待的那个医馆看上一眼,就一眼……可谁知就那么巧,遇到了太子,他说……他说我若办成此事,他还缺一通房丫鬟……”
刘姨的声音越说越小,一旁的夜七都听不下去了压声吼道,“通房丫鬟?你就为了这个?先不说这一看就是那太子瞎胡扯,他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能让你去?”
“再说你就是真去当了通房丫鬟那能有什么用啊!还不如你在公主身旁活得自在滋润呢,你就因为这个害你恩人女儿于死地?”
刘姨低头四下乱瞟有些心虚,“我那不想着……能在太子身边服侍,机会总归是要更多些……”
“多些什么?什么机会?你还想着他爱上你然后把你抬为妾室吗!”夜七吼着,哐当一脚踢在旁边的柜子以宣泄怒火。
柳卿云看着眼前早已年过三十略有发福的妇人,无语到甚至笑了出来,“你知道皇宫内,还有各大世家中,对于叛徒的处置方法是什么吗?”
“就地论斩。”
刘姨一下子慌了神,疯狂磕头,“皇子殿下饶命皇子殿下饶命,您刚才说了只要我老实交待就放我一马的啊皇子殿下——”
“我确实能饶你一命,但……”
“殿下,此人是我带来的,就交给我处置吧。”坐在床上一直观望的楚秋绥出声打断,“殿下等下还要去皇宫中参加宴会,莫要再为我的事扰心了。”
柳卿云沉思片刻,撂下句话后抬脚走出了偏殿,“此人蠢笨又坏,应知晓你淞启不少情报,还望皇子妃不要因为一时心软误了大事。”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后,刘姨一下子如释重负,往后一坐整个人就那么滩在地上,“谢公主啊,我就知道你们楚家都是心善之人……”
“我父皇待你不薄。”楚秋绥出言打断,来到刘姨身前,眉心拧在一起,但那双黑眸中并非愤怒,更多的是一种不解。
“当年你流浪上顿不接下顿,我父皇将你接回宫来,看你通晓医理又破例让你进太医院学习。”
“是我对不住你们楚家……”
“不,你最对不住的是你自己。”楚秋绥没管眼前人眼中的诧异,继续说道。
“你医术水平并不比那些男人差,就算不愿待在我身边,或是外出行医,亦或是开一家医馆,活得难道不比那通房丫鬟自在快活得多?”
“觉得被男人看中就是天大的好处从而前途尽废,你最该对不起的便是你自己。”
刘姨眼神茫然,只是嘴上再说了一遍“谢公主殿下饶命。”
话都说到这里了……也是,活了小半辈子的思想怎会因她三两句话便更改,想到这的楚秋绥背过身去长吁一声,闭上了双眼。
“你是否忘了我也是皇宫中人,不过今日我确实不杀你,春樱。”
“在。”
“托人把她送去太子那里吧。”
*
夜色渐深,楚秋绥还没等来刘姨的消息,只听“哐”一声,先一步到来的却是满身酒气的柳卿云,并且直直向床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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