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呐,亲爱的。”
樊湃的声音就像一条沼泽地里的游蛇,沿着脊椎攀至脖颈,缠绕,压迫,吐着信子在耳边低语,好像彼此之间真有多亲密似的。
颜宁就属于不吃这套的人,他夸张地捏着鼻子干呕,转头对身边的瞿松岸抱怨:“这地儿是什么清朝遗址吗?霉烂的味道怎么那么恶心?”
Glass World的地下赌场,距今已经荒废了二十年。
二十世纪之末,社会正处于高速发展的转型期,警备系统尚不完善,而经济水平却在大幅度攀升,地下赌场应运而生。
从养尊处优、寻求刺激和猎奇的上流社会,到被生活逼至绝境、妄图在此赌命翻盘的倾家荡产之人,形形色色的人汇聚于此,烟酒香水混杂,各异的信息素也在空气中肆意弥散交融。通风换气管道24小时不间断运转,筹码碰撞,肾上腺素随之飙升……纸醉金迷,酒池肉林,那便是这座巢穴的“黄金年代”,是一个被**与金钱填满的疯狂时代。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地下赌场只剩下一个皮套子,繁华不再,唯有镀金的赌桌座椅彰显着曾经的辉煌。
当年地下赌场的主人是一个被称为“地佛”的□□头目,他的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
只是在地下赌场被查抄之前,他就远渡重洋,逃到了国外,并且卷走了上百亿的资产,至今仍在国际通缉犯名单里。
十年后,一个身着西装的年轻人低调着陆,他以跨国企业GW首席的身份,开启了他在国内的商业布局,获得政府的土地出让,之后城西的地价一路水涨船高,被彻底盘活。
业内皆知GW年轻有为的首席执行官樊湃,无人知他就是“地佛”的后代,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称号:“领主”。
“领主”阴恻恻地睨了颜宁一眼,状似不经意,继续同瞿松岸寒暄。
“没想到你竟然结婚了,还是一个没礼貌的……丈夫?”
他微笑着盯住瞿松岸,“你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瞿松岸讨厌被这种盯着猎物似的眼神注视,也没空同对方虚以委蛇。
他坚定回望,直截了当地问:“是你干的吗?”
“你指哪件?”
樊湃坐在赌桌的对面,身体前倾,手肘抵在桌面上,笑得饶有兴味。
“是你那个‘酒鬼’上司,还是……你那个小破工作室的视频账号?”
他的语调缓慢悠长,眼睛一眨不眨,捕捉着瞿松岸面孔上的每一处细微变化,渴望从这张总是平淡的脸上发现一丝波澜。
但是没有。
他好像一开始就笃定,这两件突发变故,都出于樊湃之手。
也是,樊湃最是擅长不动声色地给别人使绊子,无论是二十年前、十年前、五年前,还是现在。
瞿松岸面色如常,反而对身旁一惊一乍的颜宁轻声斥了一声“闭嘴”。
樊湃直起身,抱胸靠在椅背上,目光再次挪向瞿松岸身边的那个Alpha。
某个家伙有些过于碍眼了。
颜宁正在骚扰瞿松岸,忽然嗅到一缕刺鼻的酒精味,带有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他再熟悉不过。
颜少爷抬眼扫过去,凤眸凌厉,他抬手盖住身边人的后颈。
不等瞿松岸反应过来,海浪一样猛烈的信息素浪潮涌动而出,瞬间拍散了浓烈的酒味。
两股信息素无声对峙,扫空了地下原本的霉潮味,转变为愈演愈烈的战争。
瞿松岸方才也嗅到了樊湃的红酒味信息素,但相比之下,颜宁的攻击性信息素让他更难受。他感觉身边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燎过他的半边躯体,难以忍受。
高浓度的信息素冲击让瞿松岸的头脑发晕,他胡乱捉住颜宁放在自己脖颈后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收起来!”
颜宁和樊湃俱是一怔。
几秒后,空气中的信息素逐渐稀薄,瞿松岸终于能喘口气。
樊湃似乎心情很好,他微微一笑,点开手机,打开了地下赌场翻新后的换气系统。
强劲的通风设备迅速启动,加速了清新空气流通。
瞿松岸捏了一下指节,重新抬起头,正色道:“这次你想要什么?”
促成回响科技与工作室毁约,间接绑架陆荏,这么费尽心思地吸引自己前来,总不是只想数落几句自己的合法伴侣这么简单。
生意人喜欢与聪明人交谈。
樊湃笑了笑,又恢复了原先的温柔姿态,只说:“还是老样子,亲爱的。”
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赌桌中央传来“咔哒”一声,桌面展开,露出一张轮盘。
轮盘直径约1米,边缘被分成一个个等大的扇形区域,红黑相间,这些区域上还标有数字,从0到36,轮盘的中心有一个金属制成的旋转轴。
——俄罗斯轮盘赌。
颜宁眉头紧蹙。
虽然他猜到来这儿必有一赌,但就算是搏命,未知感总是让人不安。
他转头凑近瞿松岸,无奈地笑问:“喂,我们两个怎么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跟你的搭档透个底吗?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瞿松岸与对视几秒,忽然勾了一下唇。
他伸手揽住颜宁的脖子,狠狠一压,两人之间的距离猛地凑近。
颜宁呼吸滞了一下,听见瞿松岸用那种低且哑的声音说:“这不是在救我那个可怜的工作室老板?但搞不好会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敢么?老婆。”
颜宁有些懵,也有些醉。
瞿松岸前面的话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只有最后那两个字撞在自己耳蜗里,绕了个山路十八弯。
他怀疑自己是假酒信息素闻多了,火气上涌,下意识地吞咽。
轮盘转动时的轻微的“嗡嗡”声碰撞在赌场四壁,又传入颜宁耳中。
樊湃朝两人礼貌微笑。
瞿松岸放开手。
颜宁低咳一声,抬头看见樊湃的视线,微微眯起眼挑衅。
轮盘赌的规则颜宁知道,但既然瞿松岸说是赌命,那么也没有筹码。
瞿松岸和颜宁是红方,樊湃是黑方。
轮盘转三圈,没有庄家,所以三人各转一次、各投一次。
其实这样对樊湃并不公平,但对方好像并不在意。
第一圈,樊湃转轮盘,瞿松岸投小球。
小球在轨道上飞速滚动,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与轮盘的旋转声交织在一起。
要是在人声鼎沸的环境里,这样的声音一定会让赌客们热血沸腾。
可此刻,偌大的赌场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空旷的空间让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小球滚动的声音由急速变为缓慢,反而更像催命的钟摆声。
最终小球滚向轮盘中心,停止。
黑色。
三个人的表情都很平稳,就连对面阴晴不定的疯子也保持着扑克脸。
颜宁取过轮盘里的小球,点头示意瞿松岸,“转吧。”
第二圈,瞿松岸转轮盘,颜宁投小球。
“嗡嗡——哒哒哒哒哒……”
红色。
第三圈,颜宁转轮盘,樊湃投小球。
颜宁转动轮盘,但是樊湃并不急于开始,他将小球握在手心里掂量。
“两位是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不给我递个请柬呢?我还能携礼……”
“您算哪根葱?”
颜宁眼疾嘴快,打断对方的废话。
他也不急。
大家都不急,那就慢慢聊好了。
樊湃终于正眼看他,语气不善:“看来颜家的家教不怎么样。”
瞿松岸眼睫一颤。
他早就知道,当初自己为了摆脱身份,请求颜家的庇护,以樊湃的手段,肯定会被发现。但他没想到,樊湃会如此直接地提及这件事。
可一想到樊湃在背后调查自己身边的人,甚至有可能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那种被窥探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颜宁倒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就你家家教好呗?养出来个‘衣冠禽兽’。”
他无视樊湃企图回怼的话语,紧接着又催促:“扔不扔?要扔赶紧的!我还要跟我老公回去吃宵夜呢!”
瞿松岸扶额,这话里的“老公”二字听着实在太恶心。
但他一转头,便看见了对面人吃了馊饭一样的表情。
瞿松岸还是第一次看见樊湃吃瘪,有些惊讶,欲嘲不嘲又憋得难受。
颜宁见转盘停了,又转了一圈。
樊湃绷着最后的绅士气度,脸色阴郁,将小球投了进去。
瞿松岸这回注意力完全不在赌桌上,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身侧的颜宁。
小球快停下的时候,颜小少爷突然伸手碰了一下瞿松岸的手背,轻声嘟囔了一句:“别看了。”
瞿松岸更稀奇了,颜小少爷这是……脸红?
“好了,我们赢了。”
颜小少爷匆忙站起身。
瞿松岸闻言往轮盘里一看,小球落在红色区域。
他也起身,对樊湃说:“请你履行承诺,把陆荏还回来。”
“嗬嗬嗬……”毒蛇再一次吐信。
“亲爱的,急什么?”
“这才是个开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赌场六扇大门齐齐打开,手握枪支的黑衣人流窜而出,顷刻之间攻守异形。
颜宁与瞿松岸被荷枪实弹包围。
颜宁凉飕飕来了一句:“你想到会有这出?”
瞿松岸跟他挨得很近,唇线绷紧,“没有,失算。”
樊湃命令黑衣人:“绑起来,带走。”
黑洞洞的枪口顶住颜宁的太阳穴,他上举双手。
黑衣人走近,利落地将他的双手反扣在后背,绳索从手腕一直绑缚到小臂,然后在脑袋上套黑色布袋。
瞿松岸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在遮挡视线之前,樊湃亲昵地摸上他的脸颊,轻声安慰说:“亲爱的,今天的夜宵可能吃不上了,晚安。”
黑暗落了下来。
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本来想六章写完,emmmm……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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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当社畜遇上癫公(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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