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菱歌着急上茅房,等了一会,还不见堂姐回来,只能跟旁边陪护的一位大姐打听茅房位置,然后又拜托人家有事帮忙叫下大夫,说自己会赶紧回来。
大姐很热心,直说让她尽管去。
越菱歌匆匆忙忙往外跑,不想茅房离得挺远,在另一个小院里。跑进小院时,匆忙间,越菱歌好象恍见堂姐的身影,但她憋得太厉害了,顾不上确认,只能先解决自己的三急。
等她从茅房出来,一抬眼,见不远处,一间房的窗外,还真是堂姐在那站着。看她弯腰低头的架式,竟似在偷窥?
越菱歌又气又怒,她不好好照顾病人,跑这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倒要看看她在看谁。
越菱歌轻手轻脚走过去,她的好堂姐专注得连她走到身边都没察觉。越菱歌踮起脚,顺着窗缝往里看,却不由地呆住,是令狐师父?床上的病人是谁呢?
越菱歌一把扯住越菱焉,将她扯出了院子。
远离了院子后,越菱歌将堂姐甩开,瞪着她质问“你不是出去跟二叔说话么?怎么跑这来了?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么?”
越菱焉冷不防被人抓住,当时吓得几乎晕倒,就算这会儿认出是自家堂妹,一颗心还突突跳得想要蹦出来。脸白得没有血色。好一会儿,她才能开口说话“妹妹,你差点吓死我了”
“你还知道害怕啊”越菱歌白了她一眼,不再理她,往病房走。越菱焉跟在她身后,小声问她“妹妹,令狐大人真是你师父?”
“以前是”越菱歌看在二叔面上,缓和了态度。
“令狐大人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越菱焉赞叹道,语气很崇拜。
“嗯,令狐师父的确很厉害,对了,堂姐知道那房中的病人是谁吗?”
“你不知道?是令狐大人的未婚妻啊”
越菱歌猛地停下脚,不能置信地瞪着堂姐“病人是令狐师父的未婚妻?他们不是成过亲了吗?”
“他们没结成婚。就在他们成亲的前一天,他未婚妻上庙里去还愿,然后,他们成亲的当天,她昏倒在了轿子里”
越菱歌愣在当场。心中五味杂陈。
“妹妹,出于礼貌你应该过去看看的”越菱焉轻声提醒。
越菱歌犹豫了一下,点头“那你赶紧去守着祖父祖母,我过去看一下就回来”
“你不用急着回来,多陪陪你师父”越菱焉这会儿倒显得善解人意。
两人分头而行。
很快,越菱歌站到了那间房外。她一边想着如何说话,一边敲响门。
门从里打开,是连角。看到越菱歌,一双细长的眼闪出喜悦,她回头轻声叫道“师父,菱歌来了”
令狐端回头看过来,柔和的灯光下,越菱歌留意到,令狐师父脸色很差,眼下一片阴影,唇片发白干裂,但目光依旧那般温润。视线相触,越菱歌先前的复杂思绪一扫而光,只想为令狐师父做些什么。
“你怎么过来了?”令狐端温和地问。
“我偶然看到你们在这......”越菱歌目光落到病床上,再也说不下去。那是怎样一张灰败的女子面容,依然能看出五官精致,肌肤细腻,只是气息微弱得似乎立即就会停止。
师父一定很喜欢师娘,不然不会这么疲惫和忧伤。越菱歌能感觉到师父温和面容下隐藏的情绪,心里很酸涩。
“这到底是什么怪病呢?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越菱歌嚅嚅自语。
“昨天京都来了几位太医,也没得出结论,观主也正往这赶,若是观主都没办法.....”令狐端望着床上的女子,说不下去。
“这世间若有灵丹妙药就好了”连角声音细不可闻。
越菱歌灵光一闪,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水滴中的湖水好象有点灵力,是不是可以让病人试一下?但有灵力的水,对普通人会不会有反作用呢?越菱歌纠结而又忐忑,神情犹豫不决。
“菱歌,师父跟你说话呢”连角拍了下越菱歌。
越菱歌猛然回神,“师父,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你跑了一天路,不用歇一歇吗?”令狐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不用不用,我今晚在医馆轮班侍候我祖父母,师父,我先回去一下”越菱歌下了决心,准备取湖水给祖父母试一下,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病死,什么也不做。若祖父母有效,可以让师娘也喝。
越菱歌匆忙告辞而去,连角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看越菱歌只顾走,便没再吱声。
“连角,你也回去吧”令狐端想独自陪着奚画。
奚画是京城宰辅大人奚子明的爱女。
半年前,她陪母亲去轩辕大陆最出名的灵音寺,为缠绵病榻多年的祖母拜佛祈愿。灵音寺建在枫香山,离京数百里,母女在寺中留宿了两晚。
下山那日,好巧不巧,她们碰上了数十年难遇一次的地震。山体滑坡,山路尽毁,随行的仆从死伤无数,奚画母亲也被掉落的山石砸伤,那时的场景,真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所以,当令狐端出现,仗义出手,一边背负奚画受伤的母亲,一边手牵奚画,用时一天一夜将母女二人送至山脚,又细心帮忙找大夫,雇马车,买食物,不说令狐端卓而不凡的自身容貌优势,单这份救命恩呵护情,奚画也必会芳心陷落。
一回京,奚画便明确告诉父亲,此生唯令狐端不嫁。
奚子明原本并不同意,以他的身份地位,再大的恩情,也可以通过其他方法还报。他暗自派人打探令狐端的身份来历家庭背景,得知只是出自寻常百姓人家,最大的背景仅是轩辕观的弟子,且正在参加科举考试,便决定以助其考试,并助其为官来还报。
岂料,奚画以死相逼。奚子明无奈只能妥协。结果他意想不到的是,令狐端竟然会拒绝女儿。
奚子明见到令狐端后,才明白女儿为何这么死心踏地。这年轻男子别说是女儿,就是他,也没见过这个年龄段象他这么优秀的,人长得好,学问一流,还有一身傲骨,知他身份,依然态度不卑不亢,奚子明一见也是心生喜欢。
奚子明在官场沉浮多年,深知人心,了解了令狐端的秉性,便不在他身上下功夫。
随着更多的消息,奚子明从轩辕观外门弟子处,得知令狐端与弟子连角的事,他安排人在令狐端父母和连角面前极尽挑唆和诱导。
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令狐端一边努力应对科举考试,一边忍受连角小心意意的情感试探,一边还要抗衡父母的各种相亲逼婚。但就是这重重压力下,他始终选择默默承受。
但他母亲突然与取笑儿子和弟子不清不白的邻居发生了争吵,然后一病不起。面对病中母亲的泪眼,令狐端的坚持一溃千里。
令狐端前脚妥协,后脚奚画就带着一车礼物来看恩人,时间和分寸掌握得恰如其分,看似一切自然,但令狐端总觉得自然得太过完美,让他心生猜疑。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顺其自然,不就是成亲么?不就是跟一个女人相伴一生么?如果非要有这样一个人,才能让父母安心,让连角不再心生妄念,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令狐端没有喜欢过女人,也想像不出连角和奚画执意于他的感情缘自什么,只觉得感情之事,最基本一点起码得是你情我愿,这场婚姻,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情不愿。
所以,他近乎冷漠地对待着与奚画的婚事,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任奚家与自己父母安排。
令狐端与奚画定下婚事前,令狐端的父亲在“高人”的指点下,特意找借口把连角支去老家“帮忙做事”,一直拖了她一个多月。等连角不管不顾跑回来,两家连婚期都已定好。
令狐端去临江上任后,他父母和连角自然随同。奚画知道连角对自己未婚夫有想法,哪里放心,不听父母劝说,执意一同跟了过去。
这一个月,令狐端早出晚归,即不见奚画,也不见连角,在奚画得了这怪病后,令狐端开始心生歉疚,不管以前自己愿不愿意,即答允了婚事,就不该如此冷落她。
别人喜欢你,是别人的自由和权力,你可以拒绝,甚至可以以死相抗,以命相搏.....,,而一旦选择妥协,就要彻底接受。否则,原本你一人的苦楚,就要一堆人来承受,会让你身边最亲最近的人都陷入痛苦深渊。
象奚画,独自一人离京千里,在临江,她只有自己一个可以依赖的人,他一直当她是空气,视而不见,所以她才会去庙里祈愿.......
如今她如一朵日渐凋零的鲜花,一日比一日灰败,她的父母在奚画病倒的隔天双双病倒,而他自己的父母也在昨天相继病倒,一场盛大带着美好祝愿的婚事,转眼变成如此下场,这不就是自己残忍和冷漠的报应?
令狐端的内疚一日比一日深重。
令狐端胸中涌起层层苦涩和怜惜,不由握住奚画冰凉枯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只要她能活过来,她想要温柔,便给她又如何?不就是陪她吃吃饭说说话的事么,能有多难?
令狐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留意站在身后的连角,她并未听他吩咐离去。
轩辕浩玥透过连角的视线,紧紧盯着令狐端微微弯下的背影,他握着那女人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温情脉脉,真让人恶心。
江凤璋几时对自己有过这样的一面?不也象令狐端开始对奚画那样,永远一副不远不近不即不离的样子?现在那女人快死了,他终于良心发现开始不安。
想她轩辕浩玥是何等身份,岂会允许这样的感情,她要活着把他攥在手里,让他死心踏地,眼中永远只有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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