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像个筛子似的,下了连月的雨,河面上涨不少。
有时洗个菜、篮子里就能跳进来一条鱼。
甚至有一次,郭崇韩牧远还和几米外一条鳄鱼大眼瞪小眼。
这些还是小意思,最要命的,是空气里经月不散的潮意。
棕毛垫子黏糊糊的,屋棚桌椅腐烂,坪间的石头和栅栏上、都生出了大量绿油油的苔藓。
倒是菜圃一角的蘑菇发得肥美。
湿热又闷,根本睡不好,而且容易得皮肤病。
郭崇挠着胳膊醒来,看到脚边新发的白色菌子后,叹了口气。
不过,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向睡得比猪香的韩牧远居然没影儿了。二来,没完没了下雨的天,出了大太阳!
郭崇赶忙把潮乎乎的衣服晾上;盐、腰果、咖啡豆、水果干、蕨菜干和柴火也铺满了晒坪。
然后到森林里去,割两大捆草、喂三只羊和一只猪;再收收扫扫……
整个上午,郭崇旋风一样在坪间呼来没去。
肚子咕咕叫,他回头看一眼日冕,才惊觉,这么快就到中午了。
天没放晴多久,到了傍晚就很快阴沉下去。
个把小时的大雨过后,地面全是稀泥,郭崇早上刚搞干净的石板路又印满了脚印子。
雨雾弥漫中,细铁丝吊着的龟壳里,奶白汤水冒着小泡泡。
旁边架子上的龟肉,被恰当的火候烤得焦香油亮,油脂滴到火光里,“兹拉兹拉”的声音很热闹。
郭崇翻转着快烤熟的龟肉,一面刮刨花、好用来引火。
不远处韩牧远赤膊,正将一篮子青果子捣烂。
那是桐子。郭崇想试试,看能不能练成桐油,好用来给木头做防腐。
不然隔段时间就要重新砍树搭屋棚做家具,也是折腾。
万万和发财“嘶哦嘶哦”叫着,走地鸡似的在坪上找没收干净的吃食。
炊烟袅袅,全是乡舍闲趣。
想想看,作家韩寒那句“平安喜乐这四个字真的是世上最美好的词语,比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都要美好百倍”说得真对。
大灾大难过后,平静的小日子才显得弥足珍贵,这平静的小日子中,郭崇继续发挥他的霸总作风,生活上事无巨细地指点。
反观韩牧远,因为荒岛求生方面的知识涉猎不足,以前的男人气魄和酷炫狂拽丧失了底气。
于是沦为郭崇呼来喝去的劳工,前天搭屋棚昨天垒灶、今天安栅栏明天开辟空地、后天生擒野猪大后天造筏子。
日程排得那叫一个无缝对接。
就在两人“你卖身来我卖艺”的捯饬下,他们原本凄惨得鬼见愁的荒岛生活,渐渐的,奔上了小康。
可不是嘛,这被绿林环抱的百来丈地方、简直应有尽有。
坪地的最外围挖了水渠、筑了一人高的栅栏。坪间收拾的井井有条,中间一开阔地带有两棵半死的树,枝叶枯黄,等着点燃是它的使命。
东南方向是屋棚,铺着棕毛扎的垫子,周围罩着改性锦纶的降落伞,即俗称的尼龙66,强度高还防水还防虫,让他们得以在磅礴大雨中安眠。
屋棚不远处,夜来香的心形叶子垂着,到了晚上,就会开黄绿色的吊钟形小花,蚊虫很讨厌它的味道。
不远处是横掠一条河的歪脖子树,韩牧远和郭崇都很喜欢坐到上面看风景、钓鱼或者小憩发呆。
树荫下,是木桌木墩子,再不远处是烤火的火笼,离洗澡的河边几步之遥,旁边搁着木盆木桶,用的是简单榫卯法。
而靠近森林的阴僻处,有劳作房、地窖和仓库一,放着酒啊这些需要避光储藏的东西。
这一角的栅栏外,一颗大树上架着竹篾编成的房子,就是万万和发财的窝。
西北方向是晒坪和菜圃,种着一些药草、木薯、蘑菇、野菜和花,姹紫嫣红的。
真可称是“茅屋窈窕千嶂抱,柔蓝一抹萦花草”【1】
靠着南边则是仓库二号,放着柴火、蓑衣、陶罐和生产工具等。
因为风向的关系,猪圈羊圈还有厕所全在这边。
南边就是两个大灶,这里几乎是郭崇的场子。
此时,郭崇正往灶里加了几根柴,然后端了一篮子菜往河边走去。
路过韩牧远时,见他背上的伤口裂开了,血混着绿色的药草汁液染满了纱布,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格外惨烈。
到底逞什么能啊,怎么就是听不进好话,不知道受伤了不能激烈动作吗?
郭崇皱了皱眉,“你都感觉不到疼吗?再说我又不急着用,放着,剩下的以后再捣。”
韩牧远对自己淌血的伤口没知觉,仍然捣桐子捣得梆梆有声,只笑嘻嘻问道:
“饭快好了吗,我饿啦~”
他没在意身上的伤,反正又不影响日常行动,而且男人身上留疤也是一种勋章。
你牛!看你哪天真把自己整成壮士。郭崇轻哼一声,心中无语地想,倒也没太担忧。
反正上过药了,而且这么长时间来,他也见识到了韩牧远的修复能力。
“饿了就别干这重活了,力气不用完睡不着吗?饭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郭崇再而三关心,韩牧远就听话。
他将捣好的桐子用纱布沥了,然后拿龟壳装好放进仓库。
之后,他懒洋洋一屁股坐到歪脖子树下,一把抱起只鹦鹉,巧了,又是万万。
借着烛光,韩牧远看着在河边洗菜的郭崇,仿佛看到了以前的他。
还没这么冷漠,还没这么拜物,还没这么魔怔,那时候他们之间,也远不止一句“我不认识他。”
韩牧远觉得他真要感谢这次海难,他才得以有和郭崇好好相处的机会。
这些日子,他们都很逍遥自在,整天老子来他妈去,不用想什么家庭责任和舆论作秀。
纵然热带雨林里总是充斥危险,但有个聪明广博的小郭总怕什么。
有遍地的乌龟、木薯、鱼和干货,储备给养不是个问题。
虽然每天有忙不完的活儿,但生活嘛,在哪里不是劳动。
回去的希望,嗯,韩牧远其实不要么着急。
唯一不如意的,就是腾腾烧着的火,二十七八岁的壮年男人……
韩牧远有一下没一下摸着万万柔滑的羽毛,目光紧紧追随郭崇的身影。
火光照到郭崇的手臂上,映出一层软软的绒毛,毛茸茸的,整个人柔软,看得韩牧远心里痒痒的。
那皮肤揉捏着有多细腻,那双一笑就会弯成月牙的桃花眼,染上湿意后有多漂亮,高/潮时引颈的样子又有多好看……
胡思乱想着,韩牧远喉头一滚,觉出了下腹的燥意。
他忙狼狈得甩甩头、将那些画面甩开。暗暗庆幸郭崇没空留意自己,不然这傲娇鬼闹不自在,睡觉又得隔开数尺……
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没碰到过郭崇起生/理欲/望,连早上也一次没让他撞见,这可真是岂有此理。
而另一边,郭崇不觉被意/淫,他拿木勺舀了勺汤水,尝了尝咸淡。
嗯,正好,可以下菜了。
他转身去拿洗好的素菜,顺便将刮好的刨花收拣到仓库里。
锅中翻涌的奶白汤水一看就营养又香醇。
一只毛蜘蛛爬到了柜板上,郭崇拿竹筒罩住扔出了栅栏。
看了看自己黑了几个度的手,和干固着泥壳的裤子,他将蘑菇丢进羊奶炖咸鱼里。
又从灶旁边的木墩上拿来一竹筒盐,均匀撒在了龟肉上。
“咳咳!”
袅袅的炊烟呛得郭崇咳嗽几声。
比炊烟更呛人的,是不远处一股子腐臭味儿。
郭崇想:这外面的防火水渠又积满了落叶,要掏一掏了。
这么想着,他红唇一张,唤道:“韩牧远……”
【1】出自王安石《渔家傲·平岸小桥千嶂抱》,原句是: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一水萦花草,茅屋数间窗窈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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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小康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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