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宁窜出水面,脸蛋红得像火烧云。
没等她先声夺人,越褚沂矜贵站起身,他皱着眉很嫌弃地擦拭唇瓣。
温久宁:?
他还嫌弃上了,分明是他主动亲的!
“是不是你好端端把我拽入水,又死活不撒手迫使我贴上你的唇?”温久宁得理不饶人,把所有和卑劣沾边的词都狠狠说遍,仍不解气盯着对方。
越褚沂抿紧唇,阴测测的目光不加掩饰盯着温久宁的脸,“程十一。”
门口飞快闪进来个人,程十一冲越褚沂作揖行礼后轻道句得罪了,三两下以刀背押犯人似地将温久宁赶出去。
温久宁也气笑了。敢对她说腻歪话拦她退婚,却不敢承认自个的小心思。她不想和这个心口不一的男人扯犊子,无需程十一赶人她自恼火拎着裙摆出门。
越褚沂大步跨出浴池,长臂一勾套上干净的长衫,随意拢起两侧墨发。
案牍上放着一早备好的热茶,药浴后饮用方能达到去除寒气的效果。越褚沂也不在乎良药极苦,面不改色闷下,随即微不可察蹙起眉。
药是姑苏名医配的,往常喝几分苦几分甘越褚沂都记得明明白白,唯这回儿甫入口多些许诡异的甜?
他抬手,以指腹擦去唇角染上的口脂,桃粉色似开得俏丽的海棠花。
温久宁的口脂,是甜的。
这念头一冒出来宛如菟丝子疯狂在心底扎根,越褚沂阖上眼脑海里皆是方才一吻时涌入口中的香甜和难以言述的柔软。比之豆花,多几分韧性。
“呵。”
有道是长安多贵女,或许天子那个老头也略懂几分选妃。
***
入夜静谧,闪烁的星子没入云皎,偶有轻轻的虫鸣声伴随凉凉春风。
温久宁洗到唇瓣都泛白才仰面歇息,因着今夜的幺蛾子她梦里都不得安分。
先是想到幼时皇后娘娘慈爱牵着她的手,复东宫穿着得体的太子服规规矩矩喊她——‘阿宁妹妹。’温久宁许久未梦到从前,她看着梦中小小的自己欢喜拉着东宫的手去御花园。东宫给她糖吃,给她讲许多有意思的故事。温久宁看得心中戚戚,忍不住说句太子哥哥。
岂料画面一转,凭空冒出越褚沂的死人脸。
他拿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大逆不道把玩着玉玺,一只脚就踩在金灿灿的龙椅上,“温久宁,不认得孤?”
“呼——”
温久宁喘着气从梦里脱身,忍不住拭去额头薄汗,外头安安静静显然红烛早已睡死。她也不忍心打扰红烛遂轻手轻脚自个沏壶茶,凉透的水入肚莫名安她几分心。当真是和越褚沂那厮呆久了,好端端还能梦魇。
从前在长安……想到一半,温久宁放弃回忆。在长安翻个身都有婢女赶来问的日子委实太惬意,叫如今的她无语哽咽。
索性离鸡鸣只有小半时辰,温久宁不欲再睡便坐在榻边看闲书打发。
红烛揉着眼走近就看得温久宁面色灰白托腮发愣,“娘子可是有甚莫烦心事?”
“华阳说过南贼必然在年关前发难,多拖一天我的心就没底。”
红烛嘴笨,憋了半天只能道,“娘子莫怕!”
温久宁捏捏掌心重新振作起来,若当真怨天尤人她温久宁也走不到泾州!比不得华阳胸有沟壑,她却也有旁人羡慕的豁达。
“妹妹可起了?”
陈素念扭着腰肢含笑打起门帘,不请自来朝里走近,“今儿胭脂坊出了新颜色,妹妹不若一道去逛逛?”
不多时,越府的轿子由轿夫扛着晃晃悠悠朝茶楼去。
陈素念碧色襦裙并黛青色披帛,头上两枚绒花衬得她皮肤白皙。她对着温久宁主动开口,“妹妹来姑苏也有些时日,可有打算?”
温久宁,“走一步看一步罢。”
“话不能这般说,我和沂哥哥相识许久也知晓他的脾性……”陈素念挽着温久宁的手,恨不得掏心掏肺把所知晓的全说出来。
外头几十尺开外的小茶坊里,越褚沂依旧那副粗糙草帽盖住面容,垂头单手捻着桌上玲珑的茶盏。因隔着太远,瞧不分明更多。
程三倚在窗边好奇扭头一问,“主子,楼下好似是温娘子和陈娘子。”
越褚沂扫眼。
当真是蠢人自有蠢人乐,对面陈素念算盘都蹦她面上了还能言笑晏晏。啧——愚不可及。
底下温久宁已然聊到她最好奇的部分,“越褚沂幼时便在姑苏长大?”
陈素念尴尬笑笑,不敢非议越褚沂的往事,含糊不清道,“并不是,近两年才来姑苏的。”
“噢?他从前是在哪?”
“这,我便不大清楚。”陈素念怕温久宁还要逼问,忙示意她去胭脂铺子瞧瞧。
店小二窥得来人仙姿佚貌通体贵气更是难言,他在姑苏这般久头遭看人看得发愣。待店小二反应过后热情拿上当家的宝贝献上去。足足百两银子,陈素念自个的荷包可掏不出来,她本想买个十两的胭脂和温久宁套个近乎,谁知道店小二叫她骑虎难下。
温久宁见惯长安的好东西,对眼下胭脂兴致缺缺,善解人意辞了陈素念要送她的举动。
陈素念的笑容方轻快几分,随她一道出了铺子,“委实是我来得及未带够银子。其实不瞒妹妹说,今夜我为沂哥哥做了一桌子菜肴,能否烦请你替我传话?”
闻言,温久宁不解。
陈素念要请人差小丫鬟去便是,要她传话算甚莫道理?
陈素念生怕对方不应,委屈着,“我先前惹了沂哥哥生气,我怕他不肯……”
温久宁觉事情透着古怪,她正要婉拒时余光窥得有人逼近。
冷不丁一柄锈迹斑斑的大刀横在她面前。此处是巷子拐角处,闹出大动静旁人也不易听到,歹徒显是仗着出事也无人约束。
“几位是——”温久宁的话没有说完,来人冷笑连连。
“方才在街头就注意到了,姑苏何时有这般漂亮的美人,嘿嘿……”
一满面凶狠的男子从巷子里走出,奸笑连连,“小娘子不若跟了我,届时我混上起义军的头给你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温久宁稍护着双腿发软的陈素念规矩地朝后退步,不去看那人的眼睛,“几位好汉光天化日之下不怕官差?”
“官差?你喊一声看看他来不来?”几位壮汉怪笑连连,领头者更是冷冷把玩着手中的柄飞刃。
那飞刃上的寒光时不时闪到温久宁的眸子,她拧起眉欲朝陈素念交代去喊人。
一扭头的功夫陈素念自个跑得飞快,还不忘推开温久宁的身子堵贼人。
温久宁傻眼。
“哈哈哈,让她跑罢,左右我看中的也是你。啧啧,我怜惜美人,定不会叫你受罪。”
话里的不怀好意令温久宁和红烛双双变色。
斜对着的珍宝阁二层无声无息推开面小窗,露出双略显担忧的面容。
“主子,我去救人。”程十一扭头去看越褚沂的意见。
越褚沂眸子偏也不偏,恍若未闻只接着先前的话头说道,“最近盯梢我们的至少有五拨人,不凡些看好戏同浑水摸鱼的,我们处事得低调,非潭州的就暂不必理会。”
程三忙称是。
旁侧程十一得不到越褚沂的首肯,急的连连朝窗外去观察温久宁的境地。
下方的温久宁叫对面几人逼得连连后退。
“我家人就在城中,你们动手前也先掂量掂量。”温久宁不慌不忙示意红烛准备动手,打算狠狠给地痞流氓一些颜色。
壮汉眉头都没皱一下,猛然出手。
带着淡淡腥臭味的大掌在离温久宁眸子半根小拇指的距离堪堪停下,前后惊变不过半息。温久宁耳畔的一对粉色玛瑙玉石耳坠颤颤巍巍地抖三抖,她面上泛白,更显得楚楚动人。
她同壮汉同时惊愕朝楼上看去,方才正是一枚茶壶盖子飞下击开壮汉的手。
茶盏此刻滚落在温久宁脚畔,碎的干干净净,里头的白瓷底染上泥尘。透过半开的窗柩,温久宁只得看到一节骨节分明的大掌,不紧不慢从窗外收回。动作行云流水同副上好的山水画,于眼前栩栩铺陈。
窗后的人也不知有没有垂眸,极薄的窗柩纸下印着个桀骜难驯的侧面,带着说不出的傲气。
“谁敢坏我好事!”壮汉咒骂两句,知晓温久宁有人护着不敢再出手,放句狠话急忙带着弟兄撤退。
红烛疑惑,“身手比我快的可没几个,越褚沂好功夫。”
温久宁讶异,越褚沂竟然会出手相助。一股自豪油然而生,越褚沂总算懂行善积德,恰是证明她教导的好!不若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霸怎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般想来温久宁美妙地忘却昨儿的小纠葛,自报家门找上珍宝阁二层的雅间。
门口伺候位小厮,提着上好的云雾茶站得笔直,见到温久宁后弯着腰推开门。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茶具搁置于紫檀木小几上,一座苏绣蝴蝶戏春屏风落在中正。草满池塘水满坡,山斜落日浸寒漪。
温久宁甫坐定,就略仰着头欣慰道,“越褚沂,你出息了。”
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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