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谢屿刚做完一台急诊手术，医院食堂还没开门，他正在檀青山办公室搜刮零食。
檀青山放下手里的零食袋。
“刚做完手术？”
“是啊，左心房黏液瘤，外院转来的，昨晚加急做了，我脖子都快断了。”
檀青山指了指桌子上的零食袋子。
“垫垫肚子吧。”
谢屿扒拉着零食袋。
“我说你这习惯真好，总往柜子里放点吃的喝的，快没了就及时补充，我就总是忘，幸好还有你哈。”
檀青山披上白大褂。
“零食再多也架不住你总忘。”
“哎行了行了，过两天我给你补补，哎，你今天有没有课？”
“有。”
一三五早上坐诊，下午回学校上课；二四手术日；周六日三个主任轮流排班，院里的安排还算合理。
“这还有一个多小时呢，聊会？”
谢屿嚼吧着饼干问他。
“我去病房看看，前两天刚收了个病人，艾森曼格综合征，状况不太好，我得去看看。”
“啊，那你去吧。”
“记得扫地。”
“知道了知道了。”
手机震动。
“谁的电话？这大早上的。”
“梁院。”
“那你快接吧，边走边接。”
“林队，这是刚调来的秦铉的病例。”
林璟毅接过程斯港递来的病例，随手扒拉了一下。
“他主治医生是谁啊？”
“是心外科的主任，檀青山。”
林璟毅手顿了一下，又翻回第一页。
“檀青山？”
“是啊，刚刚护士说，秦铉的病还挺复杂的，在国外治疗了几年，没什么结果，只能回国做最坏的打算了。”
林璟毅点点头。
“去通知一下院领导，把他的主治医生叫过来一起进去，萧然那边也通知下去，如果敲门没回应就直接破门。”
“是。”
……
两分钟后，程斯港举着手机跑回来。
“林队，跟院领导沟通过了，已经通知过来了。”
“行，在这等会，还有，在医院别老跑，大早上的，别吵着人睡觉。”
“好的好的。”
五分钟后。
檀青山出现在林璟毅面前，跟上次在医院见到他一样。
林璟毅亮出警官证。
“你好，我们是景瑞公安局的，秦铉和我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联，需要他配合调查。”
檀青山点点头。
“好，但是病人情况不是很好，请不要刺激他。”
林璟毅点点头，示意他开门，他和其他人跟在他身后。
可能是来的太早，秦铉还没醒，胸口贴满了仪器，脸上病态的苍白。
而在秦铉病床一旁的床上，背对着他们，是一个女人。
檀青山叫醒她。
“秦女士。”
女人转过头起身，看见屋里的人还有点愣，一行人，只有檀青山和来换药的护士是医院的工作人员。
“秦雨初？”
“是我。”
林璟毅向她亮出了警官证。
“有个案子想请你协助调查一下。”
秦雨初转头看向秦铉，又看向正在听心音的檀青山。
“医生，我儿子情况怎么样？”
秦铉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如果再不换心脏，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檀青山摇摇头。
“器官移植已经在做匹配了，我们会尽力的。”
秦雨初站起身，低头，额头碰了碰秦铉的额头。
“要很久吗？我儿子身边离不开人。”
林璟毅看向檀青山。
“护士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这，您可以放心。”
秦雨初点点头。
“谢谢您。”
两个女警察一左一右带着秦雨初走出病房，林璟毅看向病床上的秦铉。
少年睁开了双眼。
“妈……”
檀青山迅速挪了一下位置挡住他的视线，低头跟他说话。
“还记得我吗？感觉还好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少年想笑，但疾病让他表情僵硬。枯哑的嗓音从他喉咙里竭力诉说。
“我记得你，檀医生，我还好。”
檀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几个警官想问你几件事，可以吗？”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
林璟毅走上前。
“你好，我们是景瑞公安局的，有几个问题需要呢配合一下，请问你和秦雨初是什么关系？”
“母子。”
“你从小就在国外？”
“嗯，在美国，基本上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你父亲也在美国？”
少年呼吸急促起来。
“不，他车祸去世了，在我出生之前，我没见过他。”
秦铉的情况不好，林璟毅不敢多问，问了几句就停了。
出了病房，护士在给秦铉换药，檀青山轻轻关上了门。
“他病的很严重？”
“嗯，只能等心脏移植了。”
林璟毅点了点头。
“檀医生，后续我们可能还需要你和秦铉配合我们的调查，今天谢谢你了。”
“应该的。”
檀青山伸出手回握，虎口明显感觉到林璟毅常年握枪的茧。
“谢谢，你们忙，局里还有事。”
目送林璟毅离开，檀青山才离开病房区去诊室坐诊。
周一挂号的病人很多，直到十二点多檀青山才结束。
林璟毅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案卷放在桌子上，秦雨初被他的动静吓的一抖。
“秦女士，知道我们找你什么事吗？”
秦雨初摇摇头道“我不知道的，我刚回国没多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吗？”
林璟毅眯起眼睛。
“那我们就从十五年前的惠安说起吧，听说，你之前在哪里生活过。”
看似漫长却时则短暂的沉寂后，秦雨初缓缓地抬起头，用着自以为最轻松的语气说道。
“是啊，以前在那边工作，那会还是个酒店服务员来着，都过去十几年了，现在想想，还有点怀念。”
“怀念？你现在在美国的工作可比现在风光，怎么会怀念以前呢？”
林璟毅表示质疑。
“毕竟那时候年轻嘛，谁不喜欢二十三岁的自己呢？”
“是吗？十五年前，你二十三岁，刚大学毕业一年，做着酒店服务员的工作，父母双亡，是什么样的让你租的起别墅的？ 你可以告诉我你爱慕虚荣，但那栋别墅每个月单纯的租金就三万五，跟我说说是怎么赚那么多钱的，我也去试试。”
秦雨初讽刺的笑了一声。
“怎么？警官，你警察不干了？很简单啊，酒店五星级套房的都是有钱人，你随便去找一个睡一下不就好了，一个晚上的小费，足够那栋别墅的租金了。”
“那你还记得你的邻居吗？那个叫黎辉成的钢琴家。”
“不记得。”
林璟毅抬起眼，透过暖黄色的灯光看向她。
审讯室里只有一旁记录员敲打键盘的声音。
半晌过后。
“那你的头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卧室，甚至是在他的床上，还挺私密的，你们睡过？”
秦雨初淡淡地说。
“那就怎样？他出钱，我出身体，一夜情的关系，不是很正常吗？警官，你没试过吗？”
“严肃点！”
一旁的记录员出声警告她。
“那你们就没有其他联系了？”
“没有。”
秦雨初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林璟毅没有再说这个，而是转移了话题。
“秦铉下个月生日后是不是十五岁了？”
秦雨初的笑容在听秦铉的名字后变的僵硬。
林璟毅没太在意她面部表情的变化，自顾自的翻看着桌子上的资料。
“是啊，医生都说他长不到十岁，警官你看，他马上就十五岁了。”
“那你知不知道，秦铉的父亲是谁？”
“不知道。”
“你说不知道我们就查不到吗？十五年不久的，你的同事都说你是个单纯的姑娘，我看你也不像是个会去卖身的人。”
秦雨初顿了一下，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警官，大山里出来的孩子，最缺的就是钱。况且，金主那么多，我怎么知道秦铉的亲生父亲是谁？而且……”
“我知道。”
林璟毅打断她。
“DNA鉴定结果出来了，黎辉成卧室里的头发是你的，秦铉的父亲就是黎辉成。”
秦雨初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又恢复正常。
“不可能！他不是已经……”
“家属没火化，他现在还躺在解刨室的冷柜里。你想见见你的一夜情对象吗？可真是头破血流啊。”
“你！”
“你儿子已经很严重了吧，我问了医生了，你不说实话我就去问他了。”
像是被戳中了心脏一般，秦雨初突然感觉心脏莫名的抽痛。
五分钟后，林璟毅好像等得不耐烦了，起身准备开门出去。
“算了，我问问秦铉想不想见一见他爸去。”
“……他就是个王八蛋！”
林璟毅又掉头回来坐下。
“哦，说来听听。”
秦雨初嘶哑地开口，像是用最后一丝力气控诉般。
“时间真的会让我慢慢忘记一切，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永远都不会去想。”
“可你不得不想，那是一对夫妻最后想知道的事，就像你是一个妈妈。”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我是被刺激的，他说过他会娶我，可他从来不公布我，我以为他怕影响事业，后来我才知道，他怕 其他女人知道。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人很好，很适合谈恋爱，可如果不是那天我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我永远都不会知道那辆每天接我下班的车上发生过什么，甚至连我也在车上做过同样的事。”
“所以你因爱生恨了？”
“不，因为我怀孕了，他不想要，甚至用最恶毒的言语攻击我，说这是其他人的孩子。”
“那个孩子，是秦铉。”
“是啊。”
秦雨初笑了笑。
“我只有过一个男人，而他起有很多一夜的情人，你说，男的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呢？”
“不要以偏概全，所以，你砍了他的下半身。”
“是啊，他一直看着我，我受不了，干脆头也一起砍了，但是我对他是有感情的，很奇怪，你说是吧警官。”
林璟毅示意她继续说。
“我舍不得看着他的脸消失，藏进冰箱，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那天我把监控的电线拔了，然后穿着最好看的衣服，去 见了他最后一面。”
“我从不后悔我做的所有决定，爱上他也好，杀了他也好，至少我认清了现实。”
“那秦铉呢？他这一生，都有个杀人犯罪的母亲，甚至死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一旁记录的警员开了口。
“他是外国国籍，治好了就会出国，我这些年拼命赚钱，积攒下来的财产都是为了他以后，他那个短命的父亲曾经想亲手掐死他，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大好事业里出现一个天生就患有心脏病的孩子，他现在长大了，我很庆幸当年所做的一切。他会理解我这个母亲的。”
秦雨初笑着说。
林璟毅听她说完，沉默的看了她很久才起身开口。
“接下来医院有什么状况我们会通知你的。”
林璟毅开门准备离开，秦雨初突然叫住了他。
“警官，谢谢你。”
林璟毅回头看向他。
秦雨初笑着说。
“至少我以后不用担惊受怕了，就用我的命换我孩子的重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