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江夏就接到密信,琮怀生怕有半点差池,向阿娘借了公主府上的内卫赶到元家,结果空无一人。又马不停蹄往西市赶,一家家书肆找,结果居然看到她光天化日之下和一个野男人滚到一起!老远就看到她上手扒人家衣服,简直气得两眼一黑。
道之见夫子面色铁青,眼神像寒光一样射向自己。身后披甲侍卫黑压压按刀而来,领头的行了一礼,夫子一句话也不说,踱上前来一脚踢翻赵戟,踩着伤拨弄出他的脸来。
“不要!”道之眼见他要发怒,连忙抱住夫子的腿,“他不是什么野男人,他叫赵戟,是我阿耶曾经的部下!”
琮怀愈发觉得自己是个笑话,难怪天天对自己横眉冷对。英雄救美叫人捷足先登,居然还是个有名有姓的青梅竹马,瞧他那个舍身救人的不值钱的样子,真想遂了他的愿让他求仁得仁。哼,想必他就是幺娘暗中联系的那个人吧。
不出一会儿,侍卫拖来一具尸首,虽未着甲胄,但穿着灰扑扑的戎服。道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熟悉的制式,定是一路追杀赵戟之人。
“可惜了。”琮怀瞧了一眼,感觉有点眼熟,还是来晚一步,先叫他服毒自尽了。“来人,把这贼人拿下。”琮怀指着赵戟,抽身而出,也不管地上的道之就扬长而去。
见夫子居然暗叹可惜,还认识他,他什么意思?道之呆住了,为什么说那个反贼可惜?不敢深想,实在害怕最终的结果。不行,不能让他带赵戟走,道之连忙爬起身,踉跄追着已经上了马的夫子。
“殿下!殿下!不要带他走!”好不容易追上马,连忙抱住他的靴子,“事情还不明朗,他有生命危险,殿下要带他去哪?”
“我看再明朗不过了,幺娘快去和豫将军汇合吧,不可让母亲大人焦心。”琮怀突然冷笑了起来,殿下殿下叫得他心烦。
“你这个骗子!”道之快被气哭了,嘴上说的为自己报仇都是骗人的。瞧他绝情的样子,心中的猜想越来越大,像个野兽一样渐渐要吞噬了自己。一步错步步错,说不定日后还不如去和亲。
琮怀面色微变,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幺娘,眸光阴骘,“娘子还是想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之后再来找我吧。”好心当做驴肝肺,果真强扭的瓜不甜吗?再和她多言,怕自己要被原地气死在街上了。颔首示意领队前行,自己催马扬鞭而去。
豫瑛听到了动静,远远赶了过来,瞧幺娘狼狈的样子,不由得问:“这是怎么了?”
“阿娘放心,有些误会,殿下抓了赵戟。”
豫瑛若有所思,不过眼下的事情要紧,递过包袱,替幺娘理了理鬓发,“好好和殿下说,收起你的狗脾气。”道之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往国公府赶去。
街市纵马而行,着实引人瞩目。门房远远就瞧见一女郎策马而来,眯眼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自家未来的秦国夫人,连忙上前为她牵马。
“夫子回来了吗?”幺娘解开大氅扔给内侍,拎着包袱就大步往里走。
果然有夫人的风度,内侍赶紧接过包袱,躬身上前引路。
“殿下还未到,女郎先在书房等等吧。”
穿过月洞门,就是夫子的书房,自己的横刀居然被端放在条案上,幺娘看了看左右,取下夹在包袱里。叹了口气,再也没有心思研究夫子的东西,只低头来回踱着。不知等了多久,茶换了一回又一回,终于听到了夫子的脚步。
提袍进门,抬头就见到幺娘急切地看着自己,“你若是为了他而来,我劝你断了心思。”
幺娘咽了口郁气,赔笑道:“今日上街本就是为了夫子,给夫子买东西来着。”
“我说了,不要叫我夫子,也不要叫我殿下。”
不然叫什么?幺娘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说:“满儿,快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琮怀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是在逗狗吗?扭脸不想看她。
真的是太难伺候了,道之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相处的人,“你到底要怎么样,给你买东西,你有什么不开心?”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先前就和你提过,你怕是又忘了。”
幺娘无法,低头拆着包裹,打开一瞧,呆住了,阿娘买的什么!!
见幺娘一动不动,琮怀走上前去,看她捏着一条鸳鸯戏水的汗巾子发呆。这是送给自己的吗?伸手欲夺。
“诶,这不是你的!这些书是你的!”
“拿进我家门的就是我的,不给我你还要送给谁!”见她居然是这态度,本打算原谅她的琮怀,又生了些愠怒。
“哼”道之冷笑,“自然是送给我夫君的,你还不是我夫君。”
琮怀气坏了,“还未成婚就情郎满天飞,真当我是死的吗?”回身便要叫手下进来听命。
看他就要动手,道之用力拽过汗巾子团了团,满头满脑砸向他。旋身迅速抽出了横刀,抵上了自己的颈子,寒光瞬间压出了鲜红,“说了多少遍了,他不是我的情郎,我是死是活不劳烦殿下。”
见过血的刃是不知足的,贪婪地舔着鲜红的琼浆。琮怀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扣住了她的手。险些忘记了幺娘的气性,谈情说爱这种事从来都不在她考虑范围,说动手就动手才是她。
幺娘见他果然上当,立刻松了手,摸上他的腰抽出了长刀。男人的刀很重,道之有些拿不住。双手持刀大开大合,似有风雷之声,不等他反应过来,衣袂翩跹,人影与刀光同时向他飞去。
“你是要杀夫吗!”琮怀大惊,没有料到她竟然为了那厮狠心至此。侧身驱步上前,横刀压至剑柄,奋力抵挡,锋芒相击似有火花。
琮怀用力一振,道之连连后退,脚上绊了一跤带倒了高几,连带着花盆直直朝面门砸了下去。琮怀飞速扔了刀扑上前去,可惜还是慢了一瞬,额角被砸出了个口子,一眨眼就鲜血淋漓。道之面无表情,好像不觉得疼,任由夫子摘了刀。
“你何必如此,若想见他,我带你去就是了。今日之事想必人人都知道了,届时别人疑心我夫妻,你又如何应对?你乖乖从了我,我自然视你为自己人。夫人貌美如花,有一两个凡夫拥趸,我也有容人的雅量。”嘴上说着高风亮节的话,手上却不老实,一件件替她脱了外衣,臭男人碰过的东西全都要烧了。
道之灰心不已,真是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通,夫子好像有自己的结界。
“你会杀了他吗?”
“我是想杀他,他一死,便没人怀疑了,这是为你好。”琮怀从没想过幺娘在疑心他,说着便替幺娘解着宫绦,帔帛、儒衫、长裙像掉落的羽翼,一件件飘落在冰冷的地面。刚破茧的蝶被钉在了树枝上,颤抖着迎接着阳光的照射。
到这个时候还打着为自己的旗号,幺娘有些冷,忍不住蜷缩了起来,夫子狠心地拿开她护着的双手,俯身用力地抱住了她。冰冷柔软的绸缎滑过手臂,覆上胸口,感觉就像他的心一般无情。佛口蛇心,嘴上的冠冕堂皇丝毫不影响他手上的赶尽杀绝,既然要灭口,何必要圣人指婚?地上一片狼藉,棋子散落,刀剑横陈,反射着刺眼的光,呵,大约是因为阿娘还在吧。
生在高位却总觉得风雨飘摇,琮怀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到靠岸的码头了。柔软的心口抚慰不了琮怀冰冷的身躯,果真体会到咫尺天涯的况味了。尝到甜头的人总是想得寸进尺,急切地寻找着朱唇,道之偏了偏头。
“先带我去见他。”
逼仄的夹道,冰冷的牢房,昏暗的烛光,目所能及之处都令人恐惧,道之错开身去不想再看那血淋淋的鞭笞,但躲不过凄厉的呼号。琮怀察觉她要逃跑,铁钳一样的手火辣辣地攥住了她。
“他的今天也许就是你的明天,一切就在你的一念之间。”琮怀转身,身影笼罩着女子,面容半明半暗。她兜兜转转,无处可逃。二人呼吸相接,道之似乎闻到了他的刀剑之气。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我不怕死,就是不知殿下你怕不怕。”
“等你有这个本事再说吧。”琮怀冷哼一声,“你死了,你阿耶就白死了。”说罢欺身向前,宽大的鹤氅窸窣作响,像个捕鱼的大网。琮怀轻轻抚上她额上的伤,气息诱惑道:“如此容颜,可惜了,除了做我的秦王妃,你还有何更好的前程?”
“你还不是王。”
琮怀脸上的笑意慢慢扩大,渐渐放声大笑了起来。“是我的高徒,身死容易,懦夫才做容易的事。”
道之冷笑,上前一步缓缓抚上琮怀的衣襟,冰冷的刺绣嘲笑着她粗糙的掌心。用力攥住衣领,狠狠吻住了他,唇齿相杀似有金石之声。
柔弱无骨的女子轻轻依偎上琮怀,青涩的秀口流着鲜血,曼声道:“夫君可要为奴做主啊。”
“为夫自然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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