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侯府。
侯府管事迎了上去,道:“老爷。”
“大公子呢?”
“大公子正在收拾行装。夫人在大公子的院子。”
文昌侯去了程荣的院子,见夫人正指挥着下人弄这弄那,把下人折腾得满头大汗。
“夫人呐,这些事交由下人就好,何须你在此劳累呀。荣儿,敏儿呢?”
程荣道:“敏儿日里回荣禄侯府看望老夫人。儿子已经遣人去接了。”
程荣的妻子是荣禄侯之女,上官敏。这门亲事是文昌侯夫人亲自促成的。荣禄侯管着盐务,权利不可谓不大,还是个肥差。而文昌侯在朝廷只领了个闲职,彼时程荣科举不中,都说文昌侯府昌盛难继。虽然英勇公已经不在,但文昌侯夫人毕竟是英勇公的独女,费了一番功夫,终是让程荣娶到了上官敏。
文昌侯夫人道:“等敏儿回来,指不定是什么时辰了。”
程荣赶忙道:“母亲,老夫人受了寒,病了。敏儿作为小辈,理应回去看看,还请母亲勿要责怪敏儿。”
文昌侯夫人白了他一眼,道:“我怎会责怪敏儿。这不是你突然要离京,她又刚好不在,只能靠我来为你张罗。”
文昌侯笑呵呵的道:“你母亲就是着急而已,没有责怪敏儿的意思。平日里,你母亲最疼的就是敏儿。”
程荣憨厚的笑了,道:“母亲,是孩儿瞎想了。”
文昌侯夫人对书呆子一样的儿子真是没了脾气。
文昌侯让下人先下去,将和孙言庆的谈话告诉了二人。
文昌侯夫人何等精明,道:“荣儿,你到了通城,一切都要听王爷的吩咐,就算你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也不可说出来。这次是你获得升迁的好机会,万不能错过了。”
程荣没应话。
“我的儿呀,你可千万别再实心眼了!”
程荣不敢忤逆母亲,可又无法认同,道:“母亲,儿子为官,必是要事事为朝廷着想,时时尽到为官的本分,怎可……”
文昌侯夫人气恼,道:“满朝文武百官,就你是为国为民的忠良!”
程荣知道母亲说的是反话,抿着唇不吱声。
文昌侯夫人眼睛一转,道:“罢了。荣儿,若是你有什么想法,先与孙继善商量一下,可好?”
程荣想了想,与继善说也没什么不可的,和他说完一样可以再向王爷说。
“是。孩儿记下了。”
正这时,上官敏和程柏一道进来了。
程柏道:“母亲,父亲。哥,我听说朝廷派你和继善去通城?”
程荣点头,“明日一早就出发。”
程柏发现自己和嫂嫂站在一起,向旁移了一步,道:“我刚到府门口就遇到了嫂嫂,便一起过来了。”
上官敏穿着淡黄襦裙,衬得她娇美动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气十足。
上官敏轻声道:“父亲、母亲,儿媳回来晚了,劳累母亲为夫君操持。”
文昌侯笑着道:“无事,你母亲愿意干这事。”
文昌侯夫人瞪了他一眼,道:“老夫人身体不适,你理应回府。老夫人可好些了?”
“劳母亲挂心了,祖母好多了。”
文昌侯夫人柔声道:“那便好。老夫人身体不适,你这孩子也不与我说,去时也瞒着。我理应与你一同去看望老夫人。”
“祖母只是脾胃不适,并无大碍,母亲不必跟着劳心伤神。儿媳替祖母谢过母亲。”
“一家人怎么还谢来谢去的,你这孩子呀……荣儿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你帮荣儿收拾吧,更合他的心意。”
上官敏应道:“母亲放心,儿媳会收拾妥帖的。时辰也不早了,父亲和母亲早些歇息吧。”
程柏受不了他们这么墨迹,插话道:“母亲,父亲,我也要去通城!”
文昌侯夫人道:“胡闹,你去干什么?”
“我去……游山玩水呀!诶呦,母亲,别打头呀。”他揉着脑袋道:“我是想照顾兄长,去通城的路程可不近,我跟着兄长总是好的,就当我是随从呗。而且,到了通城,有什么事,我还可以帮着出出主意。”
这话让文昌侯夫人动了心。
程荣道:“柏儿,我是去办差,不用带随从。你留在家里照顾好父亲和母亲。”
“不用带又不是不能带,就带上我吧。我在京里都待烦了。再说了,家里有嫂嫂照顾父亲和母亲,用不着我呀。”
程荣道:“这……”
上官敏看了母亲一眼,明白母亲是怎么想的。她深知自家夫君的性子,也怕他处事不周,不仅得不到好,说不准还会惹恼了瑞王。
“夫君,就让柏弟去吧。路上有个照应也是好的。府中有我在,必会照顾好父亲和母亲的。”
程荣重礼重孝,从不会忤逆父母,但若说对谁最是言听计从,那就是他的妻子。见爱妻如此说,他也不反对了。
文昌侯夫妇对视一眼,也都同意了。
程柏乐得跳了起来,一路跑回院子收拾东西。
文昌侯夫人无奈的道:“这孩子呀,可真是……”
文昌侯笑着道:“荣儿能得了这次机会,多亏了瑞王念着柏儿的同窗之谊。”
文昌侯夫人心念一动,道:“柏儿和瑞王……”
上官敏心思敏锐,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但她觉得母亲是想多了,她虽与瑞王不熟,可就凭听闻到的,也知那可是个不一般的女子,杀伐果决,心思难测。就说前阵子,还和含春阁的头牌不清不楚的。而程柏性子跳脱不羁,风流成性,二人能成为挚友已是不易,若是更进一步,真是不敢想象。
文昌侯被吓着了,道:“夫人呀,你可别瞎想了。天色已晚,咱们回去歇着吧。”
文昌侯夫人看着夫君和儿媳的表情,也知自己想多了,颇为失落的和夫君走了。
程荣拉着上官敏的手,道:“敏儿,母亲和父亲是什么意思?”
上官敏笑靥盈盈的道:“你呀,榆木脑袋。母亲是觉得柏弟和瑞王……”她用手比划了下,“是一对儿。”
程荣瞪大了眼睛,道:“这……这……”
上官敏柔声道:“这什么这呀。这事没谱,你就别操心了。来,我帮你收拾行装,该带上的都带上,路上可不能缺了短了。等到了通城,有什么事,你要多和柏弟商量,多听他的。”
程荣心里尽是暖意,道:“好,都听你的。”
灵山这里一搜就是二十多日,一无所获。不仅是灵山,连旁边的南山也搜了个遍。顾晨不死心,下令再将两座山搜一遍。
城外在搜山,城里该料理的事还要料理。进入通城三天后,朝廷从周边调拨的粮草到了。因为南疆战事,能调来的粮食实在有限。顾晨早料到了这个情况,并不着急,命人在城内搭棚施粥,让被困了许久的百姓能吃上饭。又将从灵山山寨里搜到的粮食发给了山下的村落,这应当也是灵山众人愿意看到的。维护城内治安,鼓励商户重开店铺等等措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通城内外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对通城官员的审问也没有停下。负责审讯的将士之前可是审敌国俘虏的,那手段比之刑部和大理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没多久,这几个官员就受不住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吐了个干净。厚厚的一叠纸,罗列着条条罪行。只是几个地方官员,掌管着巴掌大的地方,所犯的罪行却让人触目惊心。
庞如意和甄惠也看了,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被惊到了。但对比二人之前的表现倒是冷静了许多,特别是庞如意,未再口出怒言,很是稳重。也许是灵山大营的经历,让二人都有了变化。
顾晨看着吴知州的供述,其中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根据上面的供述,屠村之举是受了二皇子顾项的示意。
几个皇子的争斗已日渐激烈,顾项想要争功夺利可以理解,却不至于做到屠村的地步。仅为了赢得剿匪之功就下令屠村,顾项除非是疯了才会如此冒险。顾晨琢磨着这件事,越来越肯定心中的猜测。她让人将吴知州带了上来。
此时的吴知州惊恐且疲惫,蓬头垢面,脏污得像个老乞丐,哪里还看得出是个朝廷官员。人被带上来后就不住的叩头,嘴里含混的求饶。
顾晨让人给他倒了碗水喝,详细的询问了屠村之事。吴知州没有丝毫抵抗,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据吴知州所说,那日有人来府衙求见贾勇,说是从京里带了消息来。他亲自将来人领进府衙,带去见了贾勇。二人单独谈了能有半个时辰,然后这人就走了。没多久,贾勇叫他进去,向他详细询问了灵山脚下那些村落的情况。他觉得奇怪,几番追问,贾勇才与他说要屠村。听到屠村,他是大惊失色,急忙劝阻。可贾勇却说是二皇子的命令,容不得他反对,这下,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二人商讨了屠村之事,事后必要对外隐瞒,不可泄露半分。可要屠村的事不知怎么被灵山众人和村民知道了,反将贾勇打得落荒而逃。
顾晨细细想着他说的话,将新画的画像拿了出来,道:“从京里来的,可是此人?”
吴知州眯眼瞧着画像,很是肯定的道:“不是,不是。”
顾晨了然,命人将他带了下去。
吴知州哭得眼泪鼻涕直流,不住的喊着“王爷饶命”。
吴知州的年纪不小了,顾晨最是见不得老人流泪,但对这个人,她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道:“你的命要看朝廷能不能饶。”
闻言,吴知州哭得惨不忍睹,被拖了下去。
庞如意和甄惠一直躲在后面听着,此时走了出来。
甄惠道:“阿姐,我觉得这事不太对。都知二皇子性子急躁,像个莽夫,可他不是个傻的,怎会为了剿匪就屠村?”
顾晨唇角微翘,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庞如意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晨可以确定,屠村就是顾曙给顾项设下的局。顾曙和叶英配合,让顾项有了屠村之罪,要坑死顾项。顾项派来传信的那个人怕是也有问题。叶英真是能耐,但最厉害的还是藏在背后的顾曙,当真是好算计,将顾项看得透透的,还清楚他的一举一动。顾曙仅用叶英就做成两桩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搅了个天翻地覆……
甄惠见阿姐陷入深思,等了好一会儿,道:“阿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如意指着桌上的画像,问道:“阿晨,你为何给吴知州看木央的画像?”
“这事我也觉得奇怪,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至于这画像,木央此人甚是狡猾,我总觉得此人不简单,便让吴知州看了看。此事涉及皇子,就不是我们该去深究的了。要不是你们看了吴知州他们的供述,我不会让你们知晓此事。你们要守口如瓶,全当不知。”
二人明白顾晨的意思,明白此事的深浅,点头应下。
甄惠心想阿姐可真不容易,不仅要经历行军打仗的艰辛,还要时刻小心朝中的阴谋诡计。阿姐应有许多事要考虑,自己还是不要扰了阿姐。
“阿姐,我和如意姐姐出去帮忙了。如意姐姐,咱们去给百姓施粥吧。”
顾晨笑着目送她们离开,而后蹙起了眉头。顾曙和叶英是怎么联系的?通过叶新?叶新又是如何和叶英联系的?叶家兄弟是姑母查出来的,姑母定会派人盯着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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