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往事

晟常椿往嘴里灌酒,不知道该怎么办。

净云宗是上一辈一起创建的,他父亲因救人,伤了根本,去世的早,母亲伤心过度,随之而起,年岁尚小的他坐上掌门的位子。

这个位子坐的并不安稳,宗门内,群狼环伺,都在等他摔下来。

晟常椿捏着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宋景之也迷迷糊糊的。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安宁是最后的喘息。

……

春和二十五年,战乱爆发,以天凌宗为首的宗门选择明责保身,晟常椿带着一众弟子奋死一战,誓死不认现状。

流民逃到净云宗地带。门派山脚之下,衣不蔽体的流民跪在地上,求净云宗给口饭吃,宗门上下接济无数,最终,门下长老有率先受不住的,自愿放弃长老位置,走了。

净云宗入不敷出,无法施粥,引发流民不满。

流民暴乱,扬言要砸了天凌宗。

门下弟子阻止不了,急匆匆找到晟常椿询问他是否开启护山大阵。

晟常椿沉默看着,嗓音干涩:“让他们砸。”

“这……”

弟子犹豫看着火烧过的地方留下断垣残壁,咬咬牙,没说话。

晟常椿大脑空白,不知道该干什么。

开启护山大阵,然后呢?

流民还会继续暴乱。

净云宗还是要完。

宋景之眼睛里倒映着火海,火蛇所过之处,漆黑一片,晟常椿还是没说话。

宋景之觉得,晟常椿背了太多。

大火烧了一个月,余下弟子说什么也不走,他们在灰烬上,重修宗门。

重修后的门派简陋许多,有些地方还漏雨。

天凌宗找上门的那天,宋景之回了趟巫山。

他站在顾随怜闭关的洞府门口,长跪不起,声音坚定:“弟子宋景之,恳请师父出山,平定乱世。”

巫山依旧下着雪,膝盖上传来冰凉刺骨的疼,宋景之像感觉不到,直挺挺的跪着,任由风雪吹打。

身上积雪落了厚厚一层,仙鹤长鸣,响彻天际。

不知跪了多久,坐在石台上的慈悲仙人缓缓睁开眼,声音轻飘飘的,目光落在某处,带着悲悯:“是非对错,因果有道。”

“我若出手,天下——恐怕会大乱。”

宋景之不解,急切道:“师父,如果都要遵循因果,那么……那么修仙有何用?”

空旷的声音落在耳边,久久不散。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天理难容——”

“一千五百年,尘归尘,土归土。”

宋景之不明白,顾随怜最后的意思。

他走后,大雪将他来过的踪迹掩埋。

……

天凌宗掌门带着弟子攻上净云宗,非要讨一样东西。

晟常椿冷眼看着先前离开的长老站在天凌宗那边,只觉得讽刺。

嘴角勾起笑,眼中毫无波澜。

长老有些怕晟常椿,但还是嘴硬:“晟常椿,你别不识好歹!!把音铃交出来!”

天凌宗弟子齐齐列整,他们可听说了,有了那铃铛就能结束这乱世。

晟常椿眼中浸着寒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长老指着他:“你爹留给你的铃铛交出来!!”

晟常椿不屑道:“那是宗门信物,不是什么音铃。”

“你——”

长老被拂了面子,他投靠天凌宗,想要站稳脚跟,于是撺掇了天凌宗掌门。

天凌宗掌门打量着晟常椿,脸色难看:“嘴挺硬。”

晟常椿不和他废物,率先拔剑。

剑光刺眼,剑身锋利无比,闪着寒意。

身后弟子拔剑相向。

……

宋景之回来时,听到了钟声。

古老的长鸣钟声空旷悠远,一下又一下,敲在心上。

护山大阵启动了,净云宗让结界包围。

树上的鸟儿振翅而飞,宋景之直觉不好,入眼一片猩红。

晟常椿狼狈靠在一块石头上,白衣血迹斑斑,像是初见时的嫁衣。

见到宋景之,他还是笑的。

宋景之慌张按在伤口上,想要止血,无措道:“你别……”

晟常椿想说话,被人按住。

宋景之给他为了颗止血的丹药。

顾随怜说这些丹药都是上好的,是他亲自炼的。

宋景之试着给他把脉,发现他丹田碎了,经脉受损严重,根本……活不久。

宋景之接受不了。

晟常椿跟没事人一样,凑近他:“别气啊……掌门的位子……以后给你坐。”

“此后,你就是……最年轻的掌门了。”

宋景之双手颤抖,抱住他。

想到了长新辞。

他抱着晟常椿,手上沾满鲜血。

顾随怜似有所觉,早早站在洞府门口,等着他们。

“师父,求您救救他。”

顾随怜垂眸看着浑身是血的人,侧身让开。

雪地染上梅红,刺眼又艳丽。

“带进来吧。”

宋景之将人放下就退出去了,晟常椿闭着眼躺在石台上,顾随怜点了几个穴位,把灵力渡给他,吊住一口气。

顾随怜出来时,宋景之还站在外面,他的声音淡淡的:“去吧,他没事。”

宋景之掐着掌心的手卸下力道,握紧剑柄走了。

顾随怜去山顶药田寻草药去了,回来时,晟常椿已经醒了。

他将药炖上,弄出了声音,晟常椿坐起来,脸色苍白:“多谢先辈出手相救。”

顾随怜摇头:“不必多礼。”

“我虽然救了你,但你也活不救。”

晟常椿自己有预感,点头。

顾随怜走到锅炉边,坐下,轻轻摇着蒲扇。

炉子里的火,越烧越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晟常椿声音低低的:“敢问前辈……为何不出世?”

顾随怜声音没什么起伏:“天道不允,这场劫只能自己过。”

“劫难吗?”晟常椿笑笑。

“那神佛为何不降世?”

这话像在喃喃自语。

顾随怜却回应了:“神佛死了,你以为修真界从何而来?天地灵气又从何而来?”

晟常椿怔愣一瞬:“原来……世上真的有神佛。”

顾随怜看着火候,没说话。

宋景之一路闯进天凌宗,目的明确,直冲掌门和少宗主。

拦路者,杀。

剑尖血珠不断,下颚溅上血珠,如同阎王索命。

天凌宗掌门一脉,尽被重伤。

……

顾随怜端着熬好的药,晟常椿一饮而下。

接过空碗,又给了瓶丹药,让他按时吃下,领走时留下一句:“暂且在这歇下。”

晟常椿闭上眼,不想看到如今的狼狈。

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迎客松下的石桌前坐着一人,月光给这人渡上一层银色。

顾随怜指尖夹着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一黑一白相互对峙,胜负难分。

宋景之走到山顶,带着血污,跪在顾随怜面前:“师父,弟子甘愿为一人入世。”

顾随怜垂眸看着棋局:“可是晟常椿。”

宋景之的头重重磕下:“是。”

顾随怜落下最后一枚黑子,语调漫不经心:“万语难尽涩于口,祈尔繁芜胜常春——是个好名字。”

宋景之没起来:“他是弟子交的第一个好友,弟子不想见死不救,这才擅作主张,带回山上。”

“弟子不守规矩,愿受罚。”

顾随怜拾起棋子放进瓷罐中,早有预料:“我不罚你,既违背山令,那就入世百年,不得回山。”

“下次再见,就该是净云宗掌门了。”

宋景之声音低低的:“弟子……不想当。”

顾随怜起身:“由不得你,他最多……只剩一月可活。”

说着,他问宋景之:“巫山山令第一条是什么?”

宋景之看着地上的雪:“不得插手他人因果,随意杀生。”

顾随怜点头:“记得便好。下山后,你要担起掌门责任……为自己造下的杀孽赎罪。”

“我不便离山,到时……就不送了。”

宋景之再次重重磕下:“弟子……领命。”

……

宋景之担起了给晟常椿送药的任务,外界的一切都隔离在外。

晟常椿并没有好转,和废人没什么区别。

和往常一样,宋景之送完要,坐到树上,把玩手上的铜铃。

晟常椿出来就看到这副场景。

宋景之躺在树上,一只腿屈起,另一只轻轻晃动着。

晟常椿仰头看他:“我还有多少日可活?”

宋景之跳下来:“一月。”

晟常椿点头,咕哝一句:“还挺久。”

宋景之收好铃铛,扭头看他:“你可有遗憾?”

晟常椿摇头,一本正经:“只有命大,还活着的窃喜。”

“后山种了银杏,你可想去看看?”宋景之问。

“有什么不同?”

“银杏枯黄之际很美。”

晟常椿一愣,笑说:“是应当看看。”

……

春和二十五年冬,晟常椿离世。

宋景之继位净云宗掌门,重建宗门。

春和三十五年,宋景之踏入化神期,再度杀上天凌宗。

同年冬季,天凌宗掌门离世,少宗主也未曾幸免,宗门大乱。

门派之间,梁子就此结下。

……

长新辞坐直身子,才知道有些事情传的半真半假,他转过脸看着宋景之:“师兄现在可走出来了?”

宋景之摇头,笑道:“没有走不出来,我只是可惜他落得这般地步。”

长新辞若有所思:“天凌宗最初想抢的铃铛真是音铃?”

宋景之瞥了一眼,叹息一声:“就是普通的铜铃。”

“音铃真的存在吗?”长新辞挑眉。

“不知道,骗三岁小孩的吧。”

宋景之神色慵懒,举着酒壶敬月亮:“故事听完了,没事就回去睡吧,时候不早了。”

长新辞点点头,一口喝完剩下的酒。

“师兄也早些休息。”

说罢,从屋顶跳下去,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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