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之慢慢收回视线,开了一壶新酒,放在边上,欣赏月色。
长新辞回去后,迟迟不能入睡,对修士来说,睡不睡觉都一样。
他忽然想起明天就是第三日,和冬祈颂约了喝酒来着。
长新辞开始暗自庆幸把小白押给他了,自己请人家喝酒,结果忘了问住处,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他给自己到了杯水,拿着毛笔的手洋洋洒洒写下两个大字——住处。
写完,走到窗边,撑着窗沿俯身探去,屈指吹出声响,不多时,一只雀鸟飞了过来。
长新辞把东西绑好,拍拍它的头:“去吧。”
小白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想长新辞,生怕一个不小心,冬祈颂就把自己拍死。
冬祈颂的住处没有人敢打扰,小白也不敢问,他在处理公务,自己就缩在软垫上,祈求看不见它。
一连几天,小白的腿都趴麻了,收到长新辞的信时,骂了他八百遍,现在才知道想起他。
冬祈颂看着小白一瘸一拐的走来,眉眼间的冷淡稍减,他也没想到这只狐狸这么有出息,到他这里老实的像件死物。
小白叼着纸放到冬祈颂面前,爪子往前递了递。
冬祈颂看着放荡不羁的字,翻过来,在背面写下——来找你
他的字写的龙飞凤舞,和长新辞的丑字有的一比。
小白接过,化成人形,走向雀鸟,反复对比两人的字迹,最终觉得还是自己写的最好看。
长新辞收到回信时,还挺欣赏冬祈颂的字。
难得碰见一个和他写字一样好看的人。
小白见到长新辞时,双眼放光,像是刚经历过生死离别,隐晦的瞥了眼冬祈颂,抱住长新辞的腰,把脸埋进柔软的锦缎里。
冬祈颂的眸子没有温度,眼中倒映着这副温馨的场景。
长新辞挑眉看向身后的冬祈颂,拍拍小白的头,示意一边玩去。
小白心里不情愿,但还是依依不舍松开手,长新辞看着拽的皱巴巴的衣服有些好笑。
长新辞清清嗓子,侧头询问:“想喝哪家的酒?”
昆仑一带最是繁华,光是酒楼就不少于百家。
冬祈颂抱着剑,靠在木门上,歪了歪头,语气肯定:“你知道不是单纯喝酒。”
长新辞笑了,带着好奇:“叙旧?我们真的认识?”
冬祈颂余光瞥到长新辞腰间的长笛,意味深长:“笛子不错。”
长新辞扯了下嘴角,一时间没跟上,下意识反问:“怎么你想要?”
冬祈颂露出一个很轻很浅的笑,转瞬即逝:“这本来就是你的。”
长新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手指摸上玉笛,若有所思。
他的吗?
这是他从老头儿那里顺来的。
看出他的狐疑,冬祈颂提醒道:“它的触感像什么?”
触感?
长新辞心底升起一股荒诞感。
冬祈颂先他一步将话说了:“白骨。”
长新辞吐了口气,手上暗自用力,冬祈颂不能留的想法油然而生,他低头看向笛子,遮掩住神色,听不出情绪:“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冬祈颂的嗓音含着笑,眼底冰冷,一步一步朝长新辞走来,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我是谁?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凭什么呢?你杀了我,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两千多年可让我好找。”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脸上,长新辞不适的偏过头,被人强硬箍住下颚,抬起脸,不得不和冬祈颂对视。
长新辞皱着眉,往后仰,冬祈颂的手弄的他生疼。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欠了命债。
如果真是自己杀了他,他不该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他有家,有亲人,如今也不过十六,还有几月十七。
还说什么找了他两千多年,真当自己是活了千年的王八?
长新辞的眼里的陌生刺痛了冬祈颂,语调凉凉的:“松手,你弄疼我了。”
闻言,冬祈颂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但没松开,神色偏执晦暗,说出的话给了长新辞当头一棒:“知道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吗?”
他的声音温柔暧昧:“是你的骨头啊。”
“嗡”的一声。
长新辞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断了,冬祈颂说的每一个字都听的懂,但连在一起就变得难懂。
这怎么可能呢?
他身上从来没少过一块骨头。
如果真是他的,又为什么会在顾随怜身上?
这笛子是他看着顾随怜雕刻好的。
明明就是玉雕的。
那他……为什么骗自己。
还是说他们……都在骗自己。
长新辞呼吸急促,猛地推开冬祈颂:“挑拨离间对我不管用。”
冬祈颂也不恼,低低的笑了:“还真是……蠢的可以。”
长新辞揉着下颚,语气平静:“仙盟还真是和各大宗门一样自以为是。”
冬祈颂漠然道:“你以为自己凭什么短短几天就能突破金丹,凭你天赋异禀?凭你聪明绝顶?不如动动脑子想想。”
强大磅礴的灵力压下来,毫不遮掩。
长新辞直觉肩上一沉,吐出一口气。
“……”
长新辞眼神锐利的扫过对方每一寸肌肤,冷静开口:“出去。”
冬祈颂静静看着长新辞,语气莫名:“你相信所有人,唯独不信我。”
长新辞没说话,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沉重。
冬祈颂深深看了一眼,化作一团白雾,消失在长新辞面前。
长新辞的心脏跳的很快,等了一会儿,卸下力道,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消化冬祈颂说的话。
他的脑子现在乱糟糟的,眼下谁的话都不能全信。
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
长新辞看了眼天色,翻身从窗口跳了下去,深呼口气 ,打算随便走走,散散心。
他现在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长新辞在巷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踢着石子,
一道亮丽的身影匆匆而过,那人没注意到长新辞,后者见她左顾右盼,明显在躲避,
长新辞啧了一声,默默跟了上去。
雾离眼神警惕,往郊外走。
远离城镇的郊外人迹罕至,长新辞远远跟着,小心不被发现,雾离似乎对这十分熟悉,带着目的直奔一处破庙。
看着雾离走进破庙,长新辞才加快步伐走上前,他眯着眼睛,抬头盯着褪色的牌匾——菩萨庙
长新辞面无表情的看着黑漆漆的破庙,抬脚走进来。
殿内潮湿阴冷,陈旧腐朽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久久不能散去,大殿的正中央摆着菩萨的石像,石像的头有一半塌了,只剩下带笑的半张脸。
供桌上的香炉插满了香,多的溢出,掉在地上,时间久了,有的香和香灰融在一起,形成一团灰黑色。
这些香燃烧的时间不同,长短也不同,石像的下方插了三根带火星的檀香,偻白烟带着醇厚香味。
长新辞环顾四周,没人。
雾离不见了。
长新辞啧了一声,在庙里四处找人,半晌无果。
正当他思索间,忽然想起摆着石像的供桌也是石头做的。
长新辞挑眉,绕到石像后面,摸索着供桌,屈指敲了敲。
空的。
掌心聚起灵力拍了上去,手下的那一面石头瞬间化成齑粉,显露出里面的景象。
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石梯通往下方,长新辞把拉开挡路的碎石,躬身往里走,通道静悄悄的,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扶着墙,抹黑走着,大概过了一炷香,才到头。
通道的尽头点了灯,面前有两条道,一条通道畅通无阻,伸手不见五指,另一条通道有沉重的石门,石门被人打开了一半,里面放着一口涂着红漆的棺材。
棺材盖像是从里面推开的,身着红衣,盖着盖头的白骨靠着棺材。
长新辞的耳边响起嗡鸣。
眼前的棺材给他一种厚重的压迫感,心里越发觉得心慌。
长新辞暗骂一声,觉得倒霉。
他和宋景之还真是有缘。
长新辞在心里一个劲儿道歉,僵着身子缓缓转动方向。
他对这些东西有点抵触 也有点害怕。
只是还没等他转过去,他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一股力量正操控他弯腰走进去。
长新辞挣扎反抗,脑袋重重撞上石门,顿时眼冒金星,眼下发晕。
闭着眼走到红棺前,他被一道大力猛地一压,整个人狼狈的跌进棺材。
“呃……”
长新辞惊叫出声,不等他反应,就翻了进去,棺盖瞬时和上。
视线骤然一黑,他用力拍着棺盖,运转体内灵力,很快就发现,灵力使不出来半分。
长新辞打不开棺盖,摸着棺材内部,身下硬邦邦的,硌的人生疼。
在里面,翻身都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碰到哪里,长新辞只觉身下一空,大脑发昏,变得不省人事。
“……”
再次醒来,依旧在棺材了,狭窄的空间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长新辞摸着棺材盖,忽然“嘭嘭嘭”地拍起来。
试了几次都无果,就当他想放弃时,棺盖让人从外面打开了。
视线突然亮了,长新辞有些不适应,半眯着眸子,仍由一群人把他拉出来。
为首的人带着哭腔大喊:“老爷,夫人,少爷活了!少爷活了!!”
长新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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