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而下的月光散在供台上,那座完整无缺的石像上,石像的脸在长新辞进来后,逐渐清晰,那是……他的脸。
长新辞瞳孔骤然收缩,猛地看向落后一步,正慢悠悠进门的人身上。
“长新辞”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肩,看向石像的眼中满是欣赏。
长新辞侧头看着,听不出情绪:“你是故意的。”
“话别这么说,不过是给你的惊喜罢了。”
“雾离在哪?”长新辞问。
“傀儡而已,不必在意。”
“……”
“长新辞”漫不经心道:“你好像很不高兴。”
长新辞懒得废话,索性不答。
“长新辞”低低笑出声:“初次见面,再送你一个见面礼。”
“让人把我扔进水牢还不够?”长新辞垂在眼睫。
“长新辞”从袖子里摸出东西,拿在手里细细瞧着。
“小白!”
长新辞看着昏迷不醒的小白,失去淡定,有些惊慌,抬手就抢。
“长新辞”后退一步,强大的力量将人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掐着小白的脖子,渐渐用力。
“住手!”
“快住手!!”
长新辞喊道。
可另一个时间线的“长新辞”像是听不见,他问:“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剑吗?”
不等反应,手上力道加重,厚重的威压自小白身上散开。
小白化成的光球缓缓变形,强光过后,凝成了一把周身带着黑气的长剑。
“长新辞”握住剑柄,横在眼前端详片刻,小声嘀咕:“原来在这儿。”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将剑扔给长新辞,眼神古怪:“没想到我这辈子这么弱,活的也不怎么好。”
“……”
长新辞看着怀里多出来的东西,不知道干什么。
“长新辞”嗤笑出声,好心解释:“世上根本不存在九尾狐,它们早让我杀光了,一个都没留,有的,也不过是假的。”
“所以呢?你带我来的目的是什么?”长新辞反问。
“长新辞”笑了:“这里是媒介。”
他打了个响指,长新辞恢复原本的模样,只是头上的两根簪子凭空消失了,白发披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相互看着彼此。
“长新辞”撩起一缕头发,指尖揉搓着。
“你这个年纪,没到白头吧,还是相思过度……一夜白头。”
长新辞瞪着他,头一回知道自己这张嘴有多讨人嫌。
“天生的。”
这下轮到“长新辞”思索了。
长新辞啧了一声:“让我出去。”
闻言,“长新辞”也不想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媒介在这里,打开它的鑰也在,之所以出不去是有人不希望你现在醒。”
说着,他看了眼天色,继续道:“睡一觉吧,你该想起来了——毕竟……你的出生都是某人算计好的。”
“一千五百年的期限快到了,你再想不起来……他该生气了。”
“记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不分真假。”
说完这句话,“长新辞”的身影开始变淡,最后深深望了眼月下的少年,消散了。
他作为引路人的任务完成了,上辈子,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悔,没想到死了……还有一遭劫等自己。
他想,是人也好,是神也罢,即便落得魂飞魄散,不如轮回的下场,都是长新辞自己作下得孽,无论生路还是死路,都希望……自己别悔。
荧光散去的刹那,长新辞失去意识,直接倒下。
这场梦,如镜花水月。
似真似假,虚实交织,看不真切。
上仙界于百年前诞生了一位小太子,他出生的那天,百鸟朝凤,霞光漫天。
天帝天后对他并不上心,只因有人预言他的出生能护天界太平,与“灵”对抗,这才有了他。
冬祈颂住的地方偏远,殿里空旷,侍从都没几个。反观他的异弟,备受宠爱,殿宇离天帝天后的寝宫最近也最为奢华。
幼时的冬祈颂性子淡漠稳重,不与人亲近,因此没人疼爱他,也没少受人欺负。
其中他的异弟是最喜欢来挑衅他,看他受辱的。
每次,冬祈颂抱着剑从练功台回来总能被人围住,他装看不见,往左走,那群人就往右,他往右,他们就往左。
冬祈颂堵的不耐烦了,面上没有情绪,长剑却已出鞘,把人挑翻在地,慢悠悠走过一地狼藉。
然后,他就会受罚,一跪就是三个时辰。
冬祈颂和以往一样跪着,背后穿来嗤笑笑,紧接着一颗尖锐的石子砸在背上。
他低着头,没有反应。
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悔改,又朝他扔了一颗,声音嘲弄:“原来你是傻子?”
眼前的黑影遮住大半阳光,冬祈颂微微动了动,施舍一眼,没说话。
长新辞眼神戏谑:“呦,还是个哑巴。”
冬祈颂不说话,他也不无聊,手心捧着一堆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砸在身上,时重时轻。
长新辞还是灵体时只能跟着冬祈颂,直到今天,他才有了自己的身体。
他观察过冬祈颂,这人就像块木头,挨罚也不会喊一声。
冬祈颂有些烦长新辞,在练功台跪了一个时辰就冷着脸起身走了。
长新辞跟在身后,畅通无阻的进了他的住所。
冬祈颂眉眼青涩稚嫩,不怎么会遮掩情绪,脸上流露出厌烦:“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长新辞无辜道:“只有你能看见我,不跟你跟谁?”
冬祈颂停下脚步,转过身,和他干瞪着,谁都不说话。
见冬祈颂不在,来找人的侍从看到他站着发呆,也不继续受罚,顿时不满开口:“这还没到时候,殿下怎么就走了?还请殿下回去跪满六个时辰。”
冬祈颂冷哼一声,一眼就对上长新辞欠揍的眼神。
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用挨两份罚。
长新辞嘴角挂着笑,无声道:“六、个、时、辰,好、生、跪、着。”
冬祈颂气的不想理这人,一甩袖子,跑开了。
长新辞仗着没人看见自己,在冬祈颂跪着时,就翘着腿躺在地上,时不时调戏几句。
冬祈颂气的耳根通红,闭着眼,睫毛颤抖。
长新辞收了笑,一寸一寸端详着他,眼底一片清明,藏着杀意,哪有半点流里流气的模样。
他是天地灵气孕育出的,是众人口中的“灵”,也是“恶”的化身。
跟冬祈颂是对立面。
长新辞看不惯这些仗着人多便将自己的“道”说成正道,在他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企图谋反。
长新辞起身,绕到冬祈颂身后,抬手,掌心黑雾凝聚成黑色长剑直直刺下。
冬祈颂反应迅速,侧身躲过。
打斗间带起阵阵罡风,长新辞没束发,发丝扫过脸颊,划开血痕,墨发下的脸上带着狠厉和决绝。
他只想让冬祈颂去死。
不是说只有他能和自己对抗,只有他能护天下苍生?
既如此,那就去死好了。
长新辞出手利落干脆,冬祈颂与他打地不分上下。
两人都没落得好,两败俱伤。
长新辞死死望着冬祈颂,忽然轻笑出声,想到更有趣的东西。
冬祈颂皱眉,神色警惕。
长新辞挥出一道剑气,不远处的空地随之裂开漆黑的空间,他朝裂缝跑去,还不忘扔下一句:“后会有期,该死的小哑巴。”
冬祈颂抬脚就想追,长新辞更快一步,空间扭曲一瞬后,消失了。
地上躺着一堆残枝落叶,练功台塌了一半,碎石到处都是。
长新辞跑了,留下一地狼藉。
“……”
长新辞从袖口撕下一块布条,将碍事的头发绑起来,随便找了个地方,设了道结界,坐下打坐。
他是因天地而生,天道因世间秩序而生,本质上,他们还算同源。
长新辞疗了一段时间内伤,好得差不多了,开始给冬祈颂使绊子。
各种得罪人的事都去干了一遍。
冬祈颂也挨了不少揍。
他一受罚,长新辞就会跑过去嘲笑他,等把人逗生气了,提着剑到住追着要砍他,他就毫不犹豫跑的飞快。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百年之久。
直到他的弟弟们接连出事,天界不在安稳,这百年发生的壮壮件件无不和他有关,天地天后早已忘了冬祈颂的用处,只认为他是灾星。
想用捆仙锁把他绑上审问台,冬祈颂提剑杀了不少人,但寡不敌众。
冬祈颂上审问台的那天,台下围了许多仙人,他们在议论刑台上狼狈的太子殿下。
冬祈颂看到高台之上端坐的人,微微弯唇,淡蓝色的眸子波澜不惊,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那天,冬祈颂被抽了仙骨,形如废人,浑身沾血的扔在寝殿,宫里的侍从全走了,空荡的殿里只有他一个等死的。
长新辞来的巧,低头看他,啧了一声,感叹道:“真狼狈,真可怜。”
冬祈颂笑着问:“满意了?”
长新辞蹲下身,掐住冬祈颂的下颚,描摹着他的脸,细细端详片刻。
他问:“后悔吗?为了这群人和我作对。”
冬祈颂仰着头,嘴角带血,眼神疯狂:“有什么好悔的,先杀你,再杀他们。”
“是吗?”长新辞挑眉,评价一句:“可惜了,我没死,他们也没死,反倒是……你……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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