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燕惊寒是躺在炕上醒来的，手里还攥着手机，点开一看，还是他昨晚做推理的那个备忘录。
他这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燕惊寒一咕噜从床上翻起来，登上鞋子下床，刚好遇上陈霁从外面进来。
拉着个脸，二话不说，往他手里塞了两个滚烫的煮鸡蛋。
“诶哟，还怪烫！咱家灶台干了？”燕惊寒被两个鸡蛋烫得两手乱倒腾，“你为什么要给我两个煮鸡蛋啊？”
“你要是不愿意吃我就拿去喂狗。”陈霁横挑鼻子竖挑眼，总之就是没一句好话，“反正我不爱吃煮鸡蛋，扔了也是浪费。”
“别别别，我没说不吃。”
见陈霁伸手要抢他手里的煮鸡蛋，燕惊寒赶紧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把他那两枚鸡蛋护到怀里。
陈霁被他这个姿势往前一带，差点就扑到燕惊寒身上去。
或许是想起昨晚不愉快的经历，陈霁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直接不跟燕惊寒说话了，转头就出了窑洞。
独留燕惊寒一个人坐在炕沿上剥鸡蛋壳。
第一个鸡蛋壳剥完，热乎乎的鸡蛋吃到燕惊寒嘴里，他才逐渐咂摸出点味儿来：他半夜是不是跟陈霁说他今天过生日来着？
那这两个鸡蛋，不会是陈霁在给他过生日吧。
不过过生日岂不是应该给擀碗长寿面？
但燕惊寒转念一想，昨天俩人闹成那个样，陈霁怎么可能给他擀面条吃——给两个鸡蛋都纯属他陈霁素质比较高。
鸡蛋也挺好，鸡蛋补充蛋白质。
一想到陈霁其实是在给他过生日，燕惊寒心里就他娘的跟春回大地了一样，漫山遍野开得都是花。一颗平平无奇的白煮蛋吃到嘴里，仿佛也成了珍馐美味，给燕惊寒吃得嘿嘿傻乐。
那这是不是说明陈霁原谅他了？
一想到自己在陈霁心里可能洗刷了变态的罪名，燕惊寒不禁又要热泪盈眶。一边吃鸡蛋一边拿出手机来准备再看两眼自己昨晚推理的东西。
诶，等等？
举起漆黑反光的手机屏幕，燕惊寒就在里面看见一张狗脸，右脸上有个不太明显的巴掌印子、鼻梁子上青了一大块。
满脸血呼啦擦，应该是干涸的鼻血留下的痕迹。
一张英俊的帅脸就这么破了相。
一想到他从昨晚到现在就是拿这幅尊荣面对着陈霁，他刚春暖花开的心情就直转直下，再次进入了严冬。
破相的燕惊寒两口把他的鸡蛋噎进了嘴里，冲出屋子洗漱去了。
脸上的指印和鼻子上的淤青确实没办法处理，但是血迹还是好洗的。燕惊寒洗完脸起码照了三回镜子，保证他那一脸的鼻血已经被自己彻底清洗干净过后，才放心地去找陈霁讲话。
陈霁好像不太愿意看见他，听见燕惊寒喊人，只微微偏下了头，示意他在听。
“跟你商量个正事呗。”燕惊寒黏黏糊糊贴过去，把头伸到陈霁脸跟前，歪着脑袋看他，迫使陈霁面对着自己。
陈霁“哼”了一声，就当是应了。
“今天咱们两个分头行动，你去质问陈敦那群人，为什么还不给处理你家祖坟的事情；我去找那个史老师，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燕惊寒拿出一张符箓递到他手里，“这个符箓你拿好了，如果出现什么问题或者遇到什么危险，你就把他销毁。不管是火烧水泡还是你单纯把它撕烂，都可以，这样我就会立即知道你在哪里，赶过来救你。”
陈霁接过燕惊寒手里的符箓，看了两眼上面的已经氧化有些泛褐色的纹路，有些意动：“不是朱砂？”
“对，不是朱砂，也不是指尖血。我能给你用差东西吗？这是我的眉心血——比指尖血能感知到的速度更快，定位也更准确。”再看燕惊寒的两眉之间，果然有一个细小的伤口，已经止了血了。
“眉心血……放眉心血除了能用来画符箓，还能用来干什么？”陈霁盯着燕惊寒两眉之间的伤口，好似想起来什么要紧事，也触摸上了自己的眉心，“我应该被人放过一次眉心血。”
燕惊寒没想到陈霁还有这样的经历，凑近了看他眉心，皮肤平坦，没有一点伤口，也没有一点疤痕：“什么时候？谁取的你的眉心血？”
“去年，陈玉书。”见燕惊寒还是一脸坦荡地往自己脸跟前凑，陈霁不由得很不自然往后避了避，“他们去年搬到县城去住，非要叫我回家一次。我说不去，他们就诓我说家里收拾出了我奶奶的遗物，要我一定回去取，我就到了他们在县城的房子。”
“我晚上住在他们家的客房，结果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满脸是血，伤口就在眉心。”陈霁伸出右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眉心，好像又魇在了回忆里，“我害怕极了，从床上跳起来我就走了。那一家人本来就神神叨叨的，谁知道他们要拿我干什么？我一路跑到派出所去报警，报了一次故意伤害，这伤口甚至算不上轻微伤；我又害怕他们是要给我下降头，还举报过他们信邪教，结果都没有证据……”
好家伙，陈霁他爹这一家子也够神经的了。燕惊寒心里暗暗想着，嘴上还得安慰陈霁，上手就要拍他肩膀：“取眉心血的用处太广泛了，不好说他们是要干什么。你也先别瞎想了，反正取眉心血是不能下降头的，这你不是在特情局人还给你看过。”
陈霁不着痕迹又避开了他一次：“昨天晚上给那个姓史的点烟的，就是陈玉书。”
怪不得他反应那么大呢，原来那就是陈玉书啊！
燕惊寒回忆起当时陈霁状态，只记得他当时浑身紧绷，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咬人一口。
他立马把手机翻出来，一边给陈霁解释他昨晚推理出来的东西，一边把疑点往备忘录上记：“你还有什么觉得奇怪的地方吗？”
陈霁端详着燕惊寒在手机备忘录里标注出来的推理过程，思索一阵：“如果非要说有……十几二十年，甚至还保留着很落后的杀婴的习惯，不知道算不算。”
杀婴？
燕惊寒往上吸了一口凉气，要是说陈家村杀婴…
东林公墓里一开始那个鬼婴不就是个婴童，这陈家村里又有作祟的“灵童”，不会杀婴就是为了炼制同类型的鬼傀儡吧？
燕惊寒在这边忙着做记录，可陈霁自从提到杀婴开始，就好像再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那些模糊的记忆，再一次被撕开，鲜血淋漓地展开在他眼前。
野猫子夜叫。
老太太“我娃长命百岁”的低语。
他早就不知所踪的长命锁。
以及一双细长的，画像上的眼睛。
野猫子夜叫，声音如同小儿夜啼。那些夜里，夜叫的真的是发情的野猫吗？真的不是那些被扼杀的婴童，在夜半嚎哭吗？
陈霁冷汗淋漓从梦魇一样的回忆里醒来：“对！他们杀婴！我知道潜意识里对这里的害怕厌恶是什么了，他们杀婴——我小时候是在怕他们杀了我！”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记得这些事了。
陈霁初中在镇里上，那个年代镇里的中学已经能配上微机室了，他当时还查过问过。
那时候他才知道，别的村子有时候也杀婴——因为重男轻女，很多思想落后的村子会溺毙才出生的女婴。
也许是太害怕了，他主动选择忘掉了这段记忆，逐渐把记忆模糊成了，陈家村也是因为重男轻女杀婴的，和别的落后农村地区没有什么不同。
可今天燕惊寒提醒他鬼傀儡的事，他才猛然想起来那段模糊的记忆。不一样，根本不一样，他是个男孩子，为什么一样会害怕被村里人杀掉？
他小时候害怕的恐怕是那群人要捉了他去，把他制成鬼傀儡吧！
燕惊寒见陈霁的情绪再次失控起来，赶紧按住了他的肩头，反复重复：“没事了，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他们捉不到你了 。”
过了好一阵，陈霁的眼神才清明起来，抬起头来望着燕惊寒，惊魂未定。
有点呆呆的。燕惊寒咬着嘴唇笑，他没见过陈博士这样，觉得竟然有点……可爱。
“你还记得上回在东林公墓我们遇到的奇门阵该怎么走吗？”燕惊寒扶着陈霁，找出自己的保温杯来喂了他点水喝，“我给你详细讲过什么是吉门、什么是凶门，里面的阴阳五行的排布，还有门克宫宫克门究竟怎么回事，还记得吧。”
陈霁点点头。
燕惊寒深吸一口气，不错眼珠地盯住了陈霁：“下面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下来。我之前和你说我们从今天开始分头行动，我会在去接触那个姓史的的路上，借助陈家村的地形起伏，在整个陈家村布一个奇门阵——瓮中捉鳖。我自己做阵主，把八门旋转的规则设定为每个时辰，也就是每两个小时，顺时针转一格。”
“奇门阵内，除非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否则阵主具有绝对优势。我过一会儿可能还是得要点你的眉心血，不用害怕，我是用你的血来完成阵法的一部分。阵中有你的血，相当于你和我同为阵主，只要你记住八门旋转法则，计算出生门的位置，你就一定可以逃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