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烟花在脑海中绽放,火星落到每一处,掉到他的心怀。
难言的喜悦迸发而出,让他再也不能保持清醒。
一切都像是梦一般。
他的眼睛被周幸以的大手遮挡住,从指缝中隐隐约约看见周幸以那还没缓过劲来泛红的面庞,周幸以的眼睛眨动,染上了少见的欢喜。
柳栖闻抬手攥住他的手指,周幸以身体一僵,眼神不知道往何处躲,或者说是还没来得及躲就被柳栖闻的目光捉到。
周幸以停下无谓的动作,冷不丁对视上,被澎湃的波涛击打,心脏猛烈颤动的同时,鼓动着他的四肢运动,反握柳栖闻白皙的指节。
他轻轻捏了捏,指腹在指节上摩挲。
声音低沉,含有期盼,“你为什么不给我回应?”
柳栖闻的眼神有一瞬的改变,周幸以捕捉到,微倾下身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眸。
“你在动摇。”周幸以的话音里满是确信,“但你还在担忧我们的关系。”
少年时那个严厉的养父经过时间的洗礼,越来越高大,他的话强行在柳栖闻和周幸以之间割裂出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养子和亲生儿子,孰轻孰重,不必多言。
“爸曾经对你说了什么威胁的话吗?”
柳栖闻诧异回眸,周幸以当即了然,“果然啊果然,老头子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他边说边要动,柳栖闻想也没想抓住他的衣摆,摇了摇头。
柳栖闻知道他的性格,也知道他此时想做什么,然而他自己也不知应该用什么话制止,索性也就攥住他的衣服,冲他摇头。
“你当养子当得贴心,是当之无愧的小棉袄,而我是他看不上眼的废物儿子,他既然觉得我纨绔,那我就继续纨绔给他看啊。”
柳栖闻感觉自己和周幸以说不到一处,他难道要把当初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吗?
“我不会逼你,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找我,我会等着你。”
周幸以尽力安抚他的情绪,柳栖闻这样就像是被他所逼迫,不得不沉默着,任凭周幸以说什么,都一声不吭。
落地窗外的太阳逐渐吻过远处的山头,烧红了山头的边缘,一片艳丽的红。
柳栖闻坐在沙发上,看周幸以处理文件。
夕阳透过窗户映照在他背后,头发丝似乎都隐隐泛着光。
柳栖闻看得入迷,手指扣动膝盖,在膝盖上动了动。
最后是周幸以走过来,冲他伸出手。
修长指节就这么放在眼前,径直闯入柳栖闻的眼中。
他微顿,还未伸手就被周幸以主动触及,周幸以的指尖每每发凉,他下意识蜷缩手指,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贴近周幸以的手指。
察觉到这暗戳戳的温暖,周幸以捏捏他的手,唇边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他笑得明显,生怕别人看不见。
走到门口,柳栖闻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一股力道拉扯着回头,背对着光,周幸以的眼睛倒映着玻璃上反射的碎光,看过来时最先让人注意到的是故作委屈的眉眼。
“周幸以,别给脸不要脸。”
“我就牵了一会儿,一分钟都不到。”
“放手。”柳栖闻话音带上不耐,周幸以撇了撇嘴,不情不愿放松力道。
柳栖闻的手得以放松,获得短暂的自由,他感觉到背后那道炙热的视线从未挪开。
黏腻湿热,驱散不去的视线一次又一次粘黏在后背,柳栖闻垂落两边的手微微攥紧。
柳栖闻在周幸以的车前愣了愣,周幸以还没说话,他就主动坐进副驾驶。
见状周幸以歪了歪头,走路的步伐都要轻快许多。
小区外的道路灯火通明,路灯比往常更加明亮,周幸以一只手放在车窗上,单手打方向盘。
他的目光在路灯上一闪而过,最后刺眼的光从前方直射过来,一个急刹,柳栖闻的头往前撞去。
结结实实撞到一只手上。
周幸以“嘶”了一声,提前伸出去的手只能算是肌肉记忆,没有过多犹豫就护住柳栖闻的额头。
指节重重磕碰到车上,瞬间红肿起来。
柳栖闻反应过来小心翼翼抓住他的手,话语中的急切做不得假,焦急万分,“怎么样了?我不是故意的。”
“是我突然停下,本来就是我活该。”周幸以目光柔和,转而投向前方时,面露冷意。
一个人被保镖拥簇着站在小区大门前,外面来往的车辆都被拦住,不能靠近。
隐隐还能听到户主的谩骂声。
“您这又是有什么圣旨要颁布?”周幸以任由柳栖闻给他轻揉右手指节,左手搭在车窗,头伸出去,高声道。
中年男人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尖锐严厉的视线透过玻璃窗,就这么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真是丢人。”
柳栖闻的身体骤然一颤,手下用力。
周幸以手指更添一分痛意,扭头看向罪魁祸首,抬起发疼的手指轻轻拍打柳栖闻的手臂。
“别怕,有什么事情我扛着。”
柳栖闻的心底浮现密密麻麻的酸痛,“全部推给我。”
这一份关系甚至没有正式开始,仅仅只在周幸以跨越鸿沟说出那句话的几个小时之后,就面临再次破碎的风险。
这是柳栖闻多年来最想违逆养父的一次。
但这一次的任性让人难以接受,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会被世人批判,会被养父强行分割。
“我不知道哪里丢人,我怎么听不懂?”
周承安脸色阴冷,几个保镖上前来,拉开车门,把两人从车内扯出来。
在外谩骂的户主们见状停下了骂声,开始关注这边的情况。
周幸以身形笔直,投下目光时冷淡至极,“就算你是我爸,随随便便让人抓自己的儿子,像个人贩子一样。”
“闭嘴!”周承安反手一巴掌甩过去,没有收力的巴掌和柳栖闻那个耳光截然不同,脸颊瞬间肿起,“谁让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
周家一脉相承的暴脾气,这巴掌清脆,力道很重。
周幸以唇边被打出血丝,抬手抹了一下,冷笑道:“你也就只能打我了。”
柳栖闻的身体挣扎了几下,试图挤过去,身后的保镖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不放,让他逃脱不得。
“啪”
周承安没有忘记他的养子,毕竟在他一贯的人设里,养子就是他的儿子,应该和他的儿子拥有相同的待遇,更何况,这个丑事就是他们做成的。
柳栖闻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个红紫指印。
“看看你们做了什么恶心的事。”
一叠照片被丢到柳栖闻脸上,一张张薄而轻的照片犹如千斤重,反复扇打在他脸上,燥意和恼意一齐涌上来。
柳栖闻垂眸。
映入眼帘的是周幸以发烧,下巴放置在他肩膀上,是两人共同站在湖边,柳栖闻递手机过去,是周幸以把周鸿打了一顿,维护他。
还是周幸以和他在办公室里,周幸以蒙眼告白,周幸以和他手指触碰。
眼泪滴下来。
模糊了视线,气雾氤氲在眼前。
“什么叫恶心?”周幸以也看到了,柳栖闻失魂落魄的表情全然落在他眼里,他的心尖随着柳栖闻的眼泪颤抖。
“兄弟亲密一些不是很正常吗?我们做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了吗?”
“你把他收为养子却不让我认这个弟弟,哪里有这种道理?”
周幸以嗤笑一声,话音嘲讽,“你就是不想看见我。”
“正好,你现在就给我安排联姻,明天就订婚,这样还能给你赚取利益,我觉得你应该会很开心。”
柳栖闻的心头沉重,像有一块石头碾压,喘不过气来。
眼泪已经无法控制,顺着脸颊流动。
“不过就是一个男人,我玩过那么多,还差这一个吗?”
“我对我的养弟可不感兴趣。”
柳栖闻骤然抬头,对上周幸以冷漠戏谑的脸。
周幸以面上满是厌恶,眼底的柔色彻底消失不见。
柳栖闻听到他无所谓的笑声,“不就是思辰区项目,我不要还不行吗?”
“用别人考验我,害我说出那么恶心的话……”周幸以顿了顿,和周承安相视一笑,“我就说,养子不过是养子,只会贪图你的财产,你看,我随便答应一下,就像条狗一样贴上来了。”
有人给周幸以披上外套,周幸以拢了拢衣服,神情恢复到最初柳栖闻见到他时的模样。
眼里的厌恶遮掩不住,看不入眼的戏谑最是刺眼。
周承安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点头,“做得不错,你成兰阿姨给你做了饭,就等着你回去吃呢。”
“我事先和你商量好的你安排好了吗?”
“臭小子,蒋家那二小子长得还不够吗?A城数一数二的长相。”
“回头是岸,我就不追究你以前那些事了,结婚后记得收心,不然谁还给你安排婚事?”周承安别了他一眼,但依旧能听出他话里的宠溺,他抬手揉了揉周幸以的脸颊,“回去冰敷一下,是爸的错。”
柳栖闻如遭雷击,呆愣着站在原地。
“周幸以?”
“蠢死了。”周幸以嗤笑出声。
眼泪机械式流淌,眼球猩红,眼泪都快流干了。
周幸以大摇大摆上了周承安的车,回头时的表情冷极了,柳栖闻看到他嘲讽的笑,无声对他说着什么。
“你自己说的,全部推给你。”
似是在嘲讽他的天真,认为他可笑,就连拙劣的表演都能相信,在一步步挣扎中逐渐深陷他编织的情感陷阱,挣脱出养兄弟的背德困境。
然后跳进另外一个坑里,这个坑能让他“粉身碎骨”,痛苦不堪。
柳栖闻被所有人遗忘在风中,他哭出声来,哭声被风裹挟,磨灭于冷意。
他蜷缩在角落,放弃了对伤痕累累内心的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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