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贴近门，迟迟落不下。

无形的阻力拒绝他的靠近，压低他的脊背。

纤瘦的身体立在门外，走也不是，敲也不是。

柳栖闻的指节蜷缩，终于要触碰这道阻隔了他和周幸以的门。

结果“咔嚓”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不只是一条门缝，门被人从内拉开，直接暴露里面那个开门的人。

寒冬里，屋外的地方并没有空调暖气，两户之间间隔较近，柳栖闻本可以不穿外套，但他一想到要面对周幸以，就忍不住想把自己裹起来，避开周幸以那毫不避讳的视线。

柳栖闻穿得厚，显得和门内那人过的不是同一个季节。

周幸以脑袋上贴着退烧贴，穿着黑色T恤，面无表情盯着他，“在我门前晃悠半个小时了，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事？”

柳栖闻听到他的声音，另外一只手提起来，把白色塑料袋递过去。

“我屋里的感冒药不多，如果你不够，可以吃这些。”

厚实的白色羽绒服带了帽子，他把羽绒服带回来时忘记把帽子摘下，兜帽的白色绒毛细腻，贴附在面颊，温暖的同时有些痒痒的。

柳栖闻几乎只露出了一半的鼻梁和一双清亮的眸。

周幸以骤然看见柳栖闻的眼睛，停顿一秒就不动声色挪开目光，转移话题。

“你感冒药当饭吃啊？”周幸以没有和他推辞，接过去看后撇了撇嘴，凌冽的眉眼被病气驱散了许多，总归周幸以也不是个不知感恩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外面天冷，来我家坐坐。”

柳栖闻觉得周幸以刚才说话夸张了，他没有站到半小时，他只是在原地楞了一会，不知道用什么敲门方式。

是敲两次还是三次比较礼貌。

他又是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倏地被攥住手腕，周幸以稍微用了些力气，炙热的温度顺着周幸以的手指触及柳栖闻的皮肤，柳栖闻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带进去。

距离周幸以的身体很近，鼻尖差点就和周幸以的肩膀接触，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飘出来的混杂轻微药苦味的味道。

周幸以的屋子里和外面的温度差不多，他还穿着短袖，像没有知觉似的。

里面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于文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周幸以把他摁在沙发上破天荒给他倒了杯水，还询问他温度合不合适。

说话时抬手抚摸自己的鼻尖，眼神躲避，坐在柳栖闻旁边，间隔一个身位。

在柳栖闻坐立不安时开口，“你的手很凉。”

闻言，柳栖闻微微蹙眉，双手手指交叉进一起，在周幸以目不转睛的眼神下搓着手掌。

一到冬天他的手脚就会很凉，透入骨骼的寒冷伴随着刺痛。

他扭头把毛毯递过去，塞进周幸以的怀里。

“你上次为什么生气？”

“什么上次。”周幸以话里的疑惑不像是假的，不过柳栖闻也不知道他疑惑的地方是哪里。

“我叫你哥，不是你很久之前的愿望吗？”柳栖闻手指触碰玻璃杯，热水的温度穿透杯子，给他快要冻僵的手指带来暖意，他长而浓密的眼睫颤动不停，“你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生气。”

一句话，给周幸以问到点子上。

周幸以嗤笑一声，扯过毛毯披上：“当时年少不懂事呗，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凭什么叫我哥？”

“这个凭什么，是什么样的情绪？”柳栖闻微微侧头，眉心紧蹙，很显然，他没听明白。

“是单纯讨厌我叫你哥，觉得我不配，还是不想承认这段关系？”

“哐啷”

杯子从周幸以的手指尖滑落到桌面上，里面的热水荡漾而出，滴到他手背上。

“我没觉得有哪里不一样，我听不懂你的问题。”周幸以第一次用这种不确定到心虚的语气说话，甚至就连视线都偏离开，看不到他的情绪。

室内再次陷入寂静，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柳栖闻更是把脸都藏进羽绒服外的装饰绒毛里。

一道铃声突然响起，周幸以冷着脸，伸手去，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摁灭。

“你想叫什么随便你。”周幸以把手机丢到一边，拍掉手背上的水，咳嗽两声，抿了一口热水。

“我的感冒还没好。”柳栖闻的眸泛着水光，露出的上半张脸透露出不自然的病气。

“你不要传染给我加重感冒。”

言外之意，他要回去了。

周幸以不认为自己能用什么话挽留，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挽留，索性裹住毛毯散漫往后靠，轻点头。

“你把药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柳栖闻歪头看他，“我点外卖买了新的，死不了。”

“你现在是周家的人，有人欺负你就直接报周家的名号，知道吗？”

他话里的内容放在其他人身上都很正常，唯独从周幸以嘴里说出来，让柳栖闻觉得诡异不自然。

以往最排斥他进入周家的人就是周幸以，他说这种话在某种层面上想会显得假惺惺。

心里的思绪如潮涌疯狂翻动，柳栖闻听到自己平静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

“我说出这种话容易招笑。”柳栖闻停顿片刻，屋内静得仿佛能够听到周幸以的呼吸声，“没必要多此一举。”

“你也可以有后盾，比如我……”

在柳栖闻那双平静到可怕的眸子下，周幸以话音停顿，说不出下句来，他在心里暗骂两声，只将其转了个弯，转移话题：“我爸，你知道他怕被其他人议论，尽管他的钱已经多到我这个儿子都不知道的程度，他会为你出头。”

这么一开口，周幸以就是把自己的身份从柳栖闻身边撇开，好像他们本就不该有什么交集。

柳栖闻眸子微垂，嗓子里发出轻哼。

他一时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

该是开心有后台可以给自己撑腰，虽然这个后台对他并没有真诚呵护，还是失望……。

至于失望从哪里来。

柳栖闻的余光状似不经意间扫过周幸以那过分深邃俊美的眉眼。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周幸以不置可否，就这么盯着他，无声启唇，听到关门的声响。

“你照顾好自己。”

周幸以的话还是晚了一步。

柳栖闻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里。

有个什么在心里牵绊着，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这句话就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本应该是关心的话语却因为语调别扭而显得虚伪。

他想把心里的暴躁宣泄而出。

宣泄出的东西只有他一个人听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他靠在沙发上，手指紧紧攥住毛毯，感受毛毯上早已不在的温度。

等到头不再有种坠坠的痛，他才拿出手机，回拨过去。

他们之间隔着一面墙，无形的墙，平时能够完成沟通交流，但更深层的交往总是难以达成。

现在这种平和交流已经算是罕见事了。

周幸以对他和柳栖闻之间的关系情况很有认知。

不过，谁说这种关系会一直持续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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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诡异的相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