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迹这几日一连都在宫里当值,皇上清斋闭关,成堆的奏章都压在了内阁,沈从迹过了三日才回到府中。
江浅一早做了些早膳送到了书房
沈从迹用完了膳后,江浅收拾完食具准备出去,却听到沈从迹喊住了她。
“可会看账?”
江浅闻声回头,轻声疑惑道:“嗯?从前学过一些。”
“这账册你可看的明白?”沈从迹将案台上的一页推至她面前,静静看着她
她仔细扫了两眼,想了想,指着其中一处账目:“这里似乎对不上。”
“怎么说?”沈从迹抬眉听她继续解释。
江浅看的认真,全然没发现沈从迹眼里看着鱼上钩儿的眼神。
“这笔六月初三的账只写了缴十二两五钱,存账为零,可进账还有该账算一下根本对不上。”江浅扫了一眼便看出其中的问题。
沈从迹目的达到,正色道:“正好,这是府里的账,周管家就要走了,现下账没人理,既然懂账你来管吧。”
“啊?我?”江浅用手指了指自己,才明白过来沈从迹刚刚完全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可她也不甚明白,“管家这么大的事,就这样交给她了?”
她试探的问道:“不是还有东生?”
沈从迹解释道:“东生平日里替我办事,况且...”他略略顿了一下,道:“既已成婚,你作为一家主母,府中大小事宜你也是该熟悉的。”
不知道为何,江浅听到这句话时,心里腾升出一股子怦然的紧张,“这是...让我管家?”
她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过是周管家暂离,临时托付罢了。”
沈从迹见她垂眸不语,只当她是在思量账目之事。
他起身走向西窗下的红木书架他指了指一边的红木书架,出声道:“剩下的账,在旁边的架子上,你这几日先拿来看着。”
满满一架子,方才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此刻显得可笑起来:“他这怎么可能另有所图,分明是人尽其用...”
虽然心里吐槽着,但毕竟寄人篱下,大腿还得继续抱下去,她挑了几本这个月的,打算从最近的看起。
沈从迹指向窗边一隅,那里不知何时已添了张书案,案上砚台笔洗一应俱全,连镇纸都摆得端正。
“旁边的桌子给你预备的,这几日就在书房里看吧,不懂得我也可以和你说。”
沈从迹见她挑完了账册,适时出声道。
江浅忽然明白了何为“请君入瓮”,暗暗道:“那自己这些天想寻个铺子的事怕是要拖一阵子了。”
想归想,可江浅面上还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好。”
窗外鸟鸣婉转,落叶纷飞,屋内,两人相隔而坐,静谧温存。
账册理的差不多了,周管家也离开了沈府,江浅便开始掌起了府里的大小事宜。
这几日,她总算把府里的大部分账目理顺,从前周管家做事仔细,账目上也是很少出岔子,各项开支都能对的上。
江浅霎时怀疑起那日的账目是不是沈从迹故意让自己指出来的。
既是掌家,除了账上要明白,最重要的是下人能不能听话,这才是让江浅现下头疼的。
自己虽说是一家主母,可毕竟刚进府里,对府中的人还不熟悉,于是今儿个让东生喊来了府中的一众下人。
整个沈府并不算很大,分为前厅后院,后院除了江浅现在所住的长月院还有两间别院,厨房、库房这些都在别院后面,所以整个府中除了专门做饭的和账房管理的下人剩下只有十来个。
院子里,众人站在一起,东生已经让他们各自介绍了一边自己的名字,平日里都是在哪干什么活儿的。
江浅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开口道:“从前周管家做事服帖,府里也看管有道,不过我这里规矩和周管家不一样。”
下面的其中几个人听得蹙眉,不知道新来的主母竟是个难为人的主,面上略有不满。
江浅将这几个人的表情收进眼底,不急不慢道:“打今儿起,各人干好自己分内的活儿,前厅和后院,由承安和月枝来分开管,谁的活谁做,做不好,罚,做的好了,也自有赏。”
承安和月枝上前俯身一恭,应到。
这一通安排,有的下人开始嘀嘀咕咕的嚼舌。
按常理,一家换了管事主子都是想着先和这些个下人们通气,虽然奴才就是奴才,可是若奴才有了别的心思,活也办不顺心,可没想到江浅先立起来了规矩。
东生更江浅相处久了,自然了解这个主子,可下面的人并不熟悉,东生不知江浅这般何意,心下有点为她管家担心起来。
晚上,东生和沈从迹说起了今日的事,沈从迹听后,却是神色淡然。
反而是东生着急的道:“大人,夫人这样,只怕是府里这些个人会为难夫人,您要不出面说说?”
沈从迹手拿书册,不紧不慢道:“你为何觉得府里的下人会难为夫人?”
“素日里换了管事掌家的人都是先给一番好处,之后再立规矩,可夫人...”
沈从迹没有接话,问了另个问题:“你觉得从前周管家在时,府里如何?”
“自然一切都是妥帖,不过,就是常有些干活多少的口角之争。”
沈从迹缓缓道:“这就是江浅聪明的地方。”
东生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大人是什么意思?”
“你啊,还得学着。”沈从迹无奈笑了笑,放下书册,跟东生解释道:“周管家有年纪和资历在身,是府里的老人,所以大家会听他的尽心做事,可江浅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女子,难免有下人不听管教,所以她若是先宽以待人,后面只怕是更不好掌这个家。”
他又接道刚刚东生说的问题:“你也说了府中也是有口角之争,这就是江浅另一点聪明的地方,承安和月枝,虽然不是府里最久的下人,但一个做事踏实,一个心思细巧,江浅让他们两个卡在了她和那些个下人之间,既不用自己事事都管,也可更好安排府中各大小事宜。”
沈从迹顿了顿又道:“再说这口角之争,这就是她心思明亮的一点,你看她来府里不久,但很多问题其实她一点就通,府里不乏资历老的下人欺负新人,可江浅立下规矩,各干各的活后,即敲打了那些个老人,又不着痕迹拉拢了那些个年纪小的。”
沈从迹看了眼恍然大悟的东生,浅笑道:“这下你还觉得需我出面吗?”
东生连连感叹:“想不到夫人竟是如此厉害。”
“不过,听大人的意思,似乎对夫人也是十分赞赏的吧。”东生揶揄一笑,看着沈从迹。
沈从迹抬手摸了下鼻子,随即正色道:“是她聪明,我只是说下罢了。”
东生仿佛看透了一般,笑嘻嘻道:“大人还不承认,我看了话本子里...”话说一半,看到沈从迹马上冷了下来的脸,东生瞬间连声道:“我刚想起来夫人叫我,大人,我先走了!”
沈从迹看着飞一般离开的东生,无奈摇了摇头,又拿起书册看了起来。
秋夜爽凉,吹过案台,蜡灯如豆。
沈从迹神思游移,今日之事,是他没想到的,之前在江府看她上门设计拿回了嫁妆之时便觉她有些不同,如今越发觉得江浅比他想的还要聪明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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