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受伤与照顾

我清了清嗓子,装作突然发现似的拿出锦囊中的银子,“原来这儿还有银子!我们不必把刀抵押了!”

所有人望着我,我望向白衣人,他神思飘忽。

少年公子一使眼sè,七八个随从mōdāo拔剑,一拥而上,速度之快惊得我几乎灵魂出窍。我刚闭上眼悲哭小命休矣,就发现了乒乒乓乓过后诡异的沉寂,睁开眼,看到所有人都一脸惊恐。他们的bīng刃都断成了好几截,一片狼藉地铺在地上,白衣人则动也没动,因为我的手还拽着他的衣袍。

白衣人注目看了少年一眼,“怎么?你认识这把刀?”闲漫开口。

少年公子敛容站了起来,凛然道,“虽然不认识……”白衣人眸光一黯,起身便走。少年继续道:“……但阁下应该说话算数,留下宝刀。”

我一手拿着沉沉锦囊,一手拿起桌上的刀,得意道:“公子承让了。我跟先生是一起的。先生不要这刀,我拿私房钱付账,这刀自然……”

我话未完,少年面色一狠,箭一般飞身朝我攻来,他的随从也一拥而上。我笑呵呵望着白衣人出手,却猛然瞥见,一旁窥伺的老太婆忽地拔起,“小心”我尖叫避让,脚一滑,最后一抹意识:地上的断刃将我身体贯穿。

深秋,斜阳下败落的庭院,落叶纷飞。

我激动地向一个深灰色的身影控诉着什么。愤怒,紧张,绝望后,那个是我的紫色身影,把什么刺入头骨,屈膝,支撑着,又说了什么,终于跌落尘土。

斜阳在哪,光从哪来,我看不清,但我知道它在我身上渲染了一层红,如额头上的流动的艳丽,只是它却无法给深灰色身影染上暖意……

“我有要事,须尽早出发。你再继续睡下去,我只有把你弃在这荒郊野岭,任你自生自灭了。”一字一句,霸道地灌入我耳中,语气并不凶狠,却透着冷彻骨髓的寒意。

我竭尽全力,自以为手舞足蹈,仰天长啸地吼着回应了他。可睁开眼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规规矩矩地平躺着,四肢软卝绵绵地黏在床卝上。

“喂”我叫道,却是声如蚊蚋。白衣人坐在正对着床的圆桌旁看书。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我打扰了他看书。屋子里很亮,阳光斜入,已经是清晨了。

“你可感觉好些?”他翻动着书页,闲闲发问。

“好多了,就是没什么力气。谢谢你救了我。”

他不答,将目光收回到书上。也许感到我的不自在,他很快又出去了。我放松下来,沉浸在平和安定的静谧中,直到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胸口裹着绷带,不再穿着受伤前的褴褛破衣时,脸上才有些火辣辣的。再一摸预想中板结成块的头发,却惊喜地摸到一头柔顺清爽的发丝,带着草药皂角的香气。心中顿时高兴、歉意又尴尬,百般滋味。

吃饭时,他拿着盛放热气腾腾饭菜的托盘进来。动作轻柔地扶我靠床头坐好,在我面前放了个一尺来高的小桌子,把饭菜摆好,又坐回我对面的圆桌上看书去了。他几乎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动作利索。

我一阵感动,连忙拿起筷子,却顿觉手腕手指无力,拿着筷子直哆嗦。我费力夹起一夹菜,菜却在抵达嘴之前掉了下来。我连忙拍干净衣服,怕他嫌恶皱眉,从他一尘不染的外表看,他应该很爱干净。

修长手指突然出现在我的筷子上,他似乎朝我笑了笑,拿走了筷子,又夹了菜递到我嘴边——他在喂我。

我受宠若惊,有几分窘迫,夸张地张大嘴,尽可能往前伸,怕他不耐烦所以飞快地咀嚼吞咽。他柔柔地笑了,春风化雨般的笑容,刹那如长者慈爱般看着我,也心满意足的样子。他似乎觉察出我的窘迫,但是他没有说“吃慢点,小心别噎着”之类的,而只是不动声色地放慢了动作,似乎不曾察觉我的紧张刻意。

如同他干净随意的外表,他的动作也异乎干净随意。一顿饭下来,连菜汤也没掉下一滴。

我昏迷时他说有要事在身,十多天过去了,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随着伤势渐愈,我开始熟悉周边环境,发现这是建在山上的几间屋子,古香古色的建筑,沉实简约的陈设,清净幽雅,除他没有第二个人,与世隔绝的样子。他说这里是无量山。

这两天吃过早饭,我就开始溜达,他则喜欢在静室打坐,但今天他却不在。我有些不祥预感,有些害怕他离我而去。这些天的相处,我对他颇为依赖起来。

仔细想想,他武功高,待在他身边,我不须担心那些凶人再来抓我。而且,若能学到他的本领,将来也能为村民们报仇。我心中一动——拜他为师!

走进他打坐的静室,看着空空的蒲团,我惆怅着发呆。突然,什么往我肩膀上一抓,我吓了一跳,却原来是只雀鸟停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伸手去抓它,它也不飞走,任我抓着抚摸它的羽毛。这是只很普通的灰溜溜的小鸟,亮晶晶的圆眼睛眨巴眨巴地,很可爱,它腿上还绑了什么东西。

我解下一看,原来是封信。写信的是他徒弟,叫陈天向,这家伙字写很笨拙,却一笔一划地异常清晰。稍稍不清的字,也被他认真地画上叉,在旁边工工整整地又写一遍。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意思无非是事情进展顺利,哀牢山的方尊主已经答应将英雄大会推迟半个月,请师父放心之类的。从信可以看出,这个消息他在上封信中已经报告过了。我想象着他看到徒弟废话一通、重复报告消息时那阴沉沉的模样,觉得很有趣。可是当我耐心看到信的结尾时,才发现,原来陈天向是想催师父快点出发。他直到最后才小心翼翼、拐弯抹角地说出来。

果然是要参加那个什么英雄大会,而且举办人还为了等他将英雄大会推迟了半个月。我叹了口气,他急着参加英雄大会,会肯收我为徒么。

不多久,他回来了,一对中年夫妇和他一起回来的。

“你的伤快好了。我明天要离开。这两位是张大叔、张大婶。”

他开口了,说的是三个互不相关的短句,每句话似乎都有未竟之意,却都戛然而止了。

“我走以后他们会照顾你。等你完全好了,你可以离开去找你的亲人,也可以随他们一起生活。”他说完就离开厅堂,声音没有惜别、没有霸道,但给人的感觉是他的话就是最终决定。他飘然转身,留给我一个空白的背影,并把我遗弃给了两个陌生人。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没有追上去。也许是他再次迫不及待要摆脱我的意图令我很受伤。我以为,他这么温柔照顾我,至少是不讨厌我的。

我失落地随着中年夫妇走到半山腰,心里挣扎着,正打算回头,忽然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前方背手而立。

“干什么?”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刹那不是惊喜,反而是生气。他知道我会主动靠近他,所以等我走近了才回答我,“这是你的包袱、刀和银两”。他拿起一个破烂的包袱、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和一个锦囊递给我。包袱是我那装着襁褓布、婴儿衣服还有萝卜的包袱,木盒是客栈里大家都抢着要的那把刀,锦囊是他给我的钱袋。

我低头接受了,缓和下来,“谢谢”语气变为酸楚。“保重”他说,口吻终于不那么淡漠。

我望着他,诚恳道:“我没有亲人,不想跟他们走。我想拜你为师。”他目光挪开了,摇了摇头。

心中委屈又难过,我忍不住扭头就走。身后是中年夫妇的嗔怪,“哎,这孩子……”,他们俨然以我父母自居了,一个劲地替我向他道歉,“先生别介意,小孩子就是这样的。”

他和这对夫妇又说了什么,我已经走远听不清了,也没发觉中年夫妇什么时候追了上来和我一起走的。我一直没回头,但感觉到他远远站着目送我离开。

我越走越慢,从理智到情感,留下来才是我的心头所愿。我不能走,不管他怎么看我!走在他视线的尽头,我决定一不小心摔一跤。

“哎哟——”我叫道。因为大病初愈,脚下虚浮无力,加上山路崎岖,我又追求力求逼真的效果,结果这一跤果然摔得不轻。

“你怎么样?”他瞬间出现在离我两三步的距离,俯视着。

“我故意摔的”知道他看得出,所以我坦然承认,声音染上悲伤,“结果摔得太用心了,真的走不了了”,再调皮地眨眨眼睛。嘻嘻笑的死乞白赖比痛哭流涕的祈求,更少伤自尊一点。

他却无动于衷,只是闲聊般问“你看看旁边是什么?”

我转头看向旁边的灌木丛,灌木丛另一边竟是一片空白,它紧连着万丈悬崖!“嗷—”我深深吸了口气,立即连滚带爬地离开悬崖几丈远,停下来了腿还在哆嗦。

“你武功那么好,一下子就从那边飞到我跟前了,有你在,我不用怕。”脱身危险地带我就言笑晏晏,带几分真心,口吻夸张调侃。

他还负手站在悬崖边,一动不动,“你方才若直接摔下去,我没把握救得了你”他悠悠开口,说不上郑重但显然不是开玩笑,“你若摔死了,我固然也会难过一阵子,下去找到你的尸身将你安葬,但我很快便会把你给忘了。”他的语气愈发认真“命是自己的,听懂了么?”

我被他的淡漠训导镇住了,不自觉敛唇,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不愿流连,转身就想走,我连忙抓住他的衣袍下摆,急了起来,“我真的想学武功,你收我为徒,别赶我走了。我不会拖累你的。”我不想这么低声下气的,可是留下来的**越来越强烈。我不要做一名平凡的农家女,不要永远弱小,受人摆布。我要学武,要有朝一日为村民报仇。

做人得能屈能伸,豁出去啦,我默默咬牙对自己说,“改变命运在此一举”。

“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他的声音神态没有盛气凌人的羞辱意味,也不像是怪癖反问着要考试我,更不像在饶有兴趣地逗我。这对他,似乎只是个简单普通的问句。

修改章节2017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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