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夹缝逃生

重新弄了点银两。去药店采买时,掌柜的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我并未太在意。结果一出药店,就有追兵穷追不舍。绕了半天,才将他们甩了。稍改装束,我潜回山村。一阵忙活,我一边备药,一边为师父擦身。他了无生气时,为他擦身,我并不觉得尴尬。但当他表现出尴尬时,我便也尴尬了。好不容易一切就绪,就听见大门外喧哗声起。

我只好出去查看,小莲家门口来了几个江湖大汉,我吓了一跳。再一观察,发现他们武功低微,并非冥狱中人。

原来,小莲爹昨日已收了别人银两,签了契约了。这些人是来拿人的。此刻,小莲爹吱吱呀呀,歪着嘴淌口水。她们母女哭成一团,跪求她爹把银子还给人家。小莲爹歪着嘴,却强横依旧,一脚把小莲踹倒在地。有人抬手,有人架脚,眼看就要把小莲横抬上马了。

我忍不住出声:“她爹收了你们多少银子?”

“你是什么人?”为首姓岑的问。他二十出头的样子,众人毕恭毕敬叫他“岑二爷”。从他行止步伐看,他是这几人中武艺最高。

“我是她表妹。”我赶紧接口道,小莲和她妈一愣。我掏出身上剩余银两,“这儿有十几两银子,都给你。人留下。”

姓岑的哈哈大笑起来,“十几两银子?你打发要饭的?她爹收了我们五十两银子。而且画了押,可不是还上银子就没事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代替这丫头,给我堂弟做妾。” 姓岑的轻佻笑了起来。

“不是说做绣娘吗?”小莲激动嚷起来,望着自己的爹:“爹,你看!”

“妾也好,绣娘也好,你爹收银画了押,你就是我们的!”

我犹豫着,是该杀了这几个人,将闲事管到底,还是且由他去。忽然,远处沙尘扬起,马蹄声响,来了一队人马。个个穿成黑乌鸦,是冥狱中人。

我暗叫不好。我内伤严重,左手还不能动。师父又嘱咐我不得再用“邪天罡经”,否则,还未伤敌,自己可能先暴毙。可是追兵武功高强,人多势众。我刚想转回屋去,小莲爹已咿咿呀呀嚷了起来。姓岑的正上前去跟那队人打招呼。

我连忙装作关心安慰小莲爹的样子,扯住了他,“姨父您别太难过了。岑大爷一表人才,他堂弟必也出众。表姐能嫁这种大户公子,也是福分呐。”这么说时,几个打手露出心照不宣的诡秘表情,一对视相觑,哈哈笑了起来。小莲预感不妙,哭得更厉害了。

“小子,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两个叔叔不都回清家堡了吗?”那边,为首的冥狱之徒问。

“晚辈听叔叔吩咐,逗留办点事。”姓岑弯腰作揖,谦恭道。

“我看,是跑到这儿采花吧,你小子就知道快活!”为首的看了一眼哭叫的小莲,贼眉鼠眼地笑了。

姓岑的陪着笑,道:“这姑娘还有点姿色,前辈若看得上眼,收着玩玩吧。”立即招呼几个打手:“把她带过来。”

“不必了,下次玩吧。我没工夫!”说着,一队人朝村内行去。

我忽然想起那天在群芳楼时,看到跟李瘦子同桌的人觉得眼熟,原来是幼年时抓捕过我的清家堡岑氏兄弟。李瘦子说过,之所以找到我们,是因为我去大关村祭奠奶奶时,他们在大关村守株待兔。大关村属清家堡的势力范围。看来,素以名门正派自居的清家堡一直跟冥狱有往来。

小莲还在大哭小叫地反抗。我心里一动。

“岑大爷,求你放过我表姐。我姨母就我表姐一个女儿,若远嫁他方,他二老以后可怎么过?”

“放过她,那就你哟!”姓岑的想动手动脚。

“这……这……”我假装惶恐犹豫,娇羞低下头,“嗯”了一声。

“小善,不要……”小莲哭肿的眼睛满是惊讶,连连摇头,“我岂能这般自私,让你替我……”

“小莲你放心。岑大爷堂弟必和他一般少年英雄,风度翩翩。小善心甘情愿嫁入岑家做妾。”我睁着眼说瞎话道。姓岑的酒糟鼻、满脸痘印、一脸奸恶,忍不住飘飘然笑了。

“但……”小莲还想说什么。

我打断她:“我爹一直希望我找个好归宿。他如今重病在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若知道我能嫁入大户人家,他必定十分高兴。”

“岑大爷,求您稍等片刻,我去禀告我爹。”我泪光盈盈请求道。

“嗯,去吧”姓岑的一挥手。

跟他们一道走,或许是躲过冥狱盘查的绝妙办法。可师父那么高傲的性子,要他配合我,实在是万难。但,若不跟他商量,直接点了他穴道,我更不想。毕竟,好不容易才和好。我宁死也不想、不愿惹他生气了,哪怕一丁点儿。

“师父,小莲她爹好可恨,竟为银子出卖了亲生女儿。昨晚我便想杀了他。但小凤牢记师父的教导,不能随便杀人,所以才放过他。”

师父给了我肯定的目光。

“师父,小凤答应你,绝不滥杀无辜。就是向清家堡报仇时,我也只杀当年的凶手,不牵连他们的亲属。”

师父神色更温柔了,欣慰道:“你肯这样做,我就放心了。”

“不过,你可不可以也答应小凤一件事。”

“什么事?”

“求你别问。总之,小凤保证,是一件既不违背道义良知,也不是我想借机跟你亲近的事。”我这么说时,师父尴尬了,目光挪到了别处。

“而且,小凤还向你保证,如果你不喜欢跟我太亲近,我今后也时时与你保持距离。您永远是我最最尊敬的、小凤绝对不敢轻慢亵渎的师父。”我恨不得诅咒发誓的诚恳道。

师父露出有点好笑的表情,了然道:“你想我装死是么?”

“师父!”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师父居然这也猜得中,“求……”结结巴巴正想怎么说才好。

“我答应你“师父已经微微笑了,笑容甚至有些……顽皮?

“……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我难以置信。

“我虽无法运转周身真气,却可运转颅内真气。只要心绪宁静,便可听到你在外边说的话。”师父温言解释道,目光温柔流淌,犹带着一种欣赏顽皮孩子般的兴致盎然表情。

“爹哇——你不要死啊——你还没看到女儿成亲呐……”我嚎哭,哭天抢地。罗玄的脸色比昨日好些,但仍旧眼窝内陷,皮肤惨白,像极了死人。我胡诌说家乡是临近清州的一处村落——长风岭。求他们回清家堡的路上,做个顺水人情,让我带着“我爹”回故土安葬。那是我流浪时呆过的地方,无论口音、地理风貌我都可说得丝毫不差。

姓岑的一答应,他身边矮胖子就不停给他使眼色。两人出门耳语,我连忙屏气凝神听。

矮胖子道:“二爷,大老爷吩咐过了,我们不能在清家堡周边找姑娘。”

姓岑的道:“只有她一个是清州边上的嘛,伯父也会体谅的。”

“不单是大老爷的意思,也是堡主的意思。大关村之事,至今麻烦不断。堡主下了严令,不可再在自个儿地盘坏了名声。”

“我不是才得知嘛。不过我们也不是在清州边上找的人呐。”

“可一旦送她爹归葬,她族人亲戚不就都知道了。到时来找麻烦……”矮胖子还在犹疑。

“好了我知道了。大不了就半路动手。”姓岑的打断他,不再废话。

原来他们也有顾忌的时候,坏事做尽,还力图保持着名门正派的名声。不过,他们似乎不是纳妾这么简单。

姓岑的进来了:“小善,你在长风岭还有什么亲人吗?”

我连忙凄然道:“小善自幼失去母亲,与爹爹相依为命,如今爹爹一去,家中便无人了。”

“叔伯堂兄弟之类的总有吧?”

我凄苦摇头:“爹爹是家中三代单传,爷爷奶奶也过世多年了。”

姓岑的松了口气的样子。

抬了小莲家堂屋中的红漆棺材,将准备好的诸多器具、药物放在棺材里,上面铺棉絮,并放上担架。担架以床板切割而成,用垫絮包裹好,铺上床单,在隐蔽处钻一排气孔,师父就可以躺在里面了。把红漆棺材抬到板车上,再将板车栓在马身上。驱车大半日,冥狱之人搜捕也不太密集了。我暗自计划,等天黑投宿时,就把姓岑的一行七人全部制服,审问一番,然后施下五钉追魂针。之后的旅途,就舒舒服服有人伺候了。

结果一到客栈,这一行人就猜拳喝酒,一直不下桌。我索性在他们酒菜中投下蒙汗药。只有喂马的少年在独自忙活儿,我便对他施了五钉追魂针。

我让喂马少年给我打下手,开始重整师父的断肢。虽然我夜视能力极佳,但做这种精细之事,还是在周遭点满了蜡烛。生炉子,找新锅,用草药烹煮需要用的一切器具,炉鼎中燃好祛风的药草……种种繁琐的准备工序,实在需要一个助手。特别是,我的左手还不能动。

师父眼神一暗,我立马察觉到,他不希望我用五钉追魂针。于是,我便主动承诺,会尽快炼制解药,给喂马少年解除五钉追魂针,今后,也尽量不用。师父这才恢复了平和。

当时断他四肢时,是干脆利落的动作。事后,我简单将他的骨折一接固定,敷上“七日凝骨膏”便算。现在,七日凝骨膏刺激生长之下,骨折处已经一片板结僵硬了。我自然不能随便一掰将愈合处掰断。我得切开他皮肉,剔除七日凝骨膏作用下疯长横生的多余骨刺骨痂,小心断开初现畸形的即将愈合处,并将断骨碎骨重新整合归位,甚至不时需用天蚕丝或银针做穿骨缝合。比我所知的一般用手推拿接骨的方法要复杂得多。

到了今晚,已经是七天六夜了。我们必须赶在“七日凝骨膏”七天七夜骨骼彻底僵化愈合之前断开。及时准备开接骨的器具、伤药已经很耗时费力了,实在无时间制作麻沸止疼之药。整个过程的后半段,将骨骼清理复位时,可以点师父的昏睡穴,令他昏睡。他不必忍受剔骨之痛,又可松弛肌肉,方便我操作。但过程的前半段,怎么切创口,刀刃的辗转运作,如何使之不伤经脉和粘膜,打开骨折处以后,不同情状下怎样接续归位……一一都需要师父的指点。他忍着疼痛,尽可能放松肌肉,指导着每个步骤,声音虚弱,断续无力,却始终保持着旁观一般的清醒理智。

点他昏睡穴前,他总要严令交代,一旦完成,便立即叫醒他,立即开始下一处。务必要一气呵成,把四处骨折在天亮前处理完,不得拖延。所以,饶是怎么心疼,我也含泪将他叫醒。第三次解除昏睡、唤醒他时,我费了好一番工夫,刺激他穴道,给他输真气。我痛哭流涕着,几乎以为他将永远昏睡时,他终于悠悠转醒。

“你……做得很好”他醒来第一句话说,试图微笑,却终无力。然后,立即指点我,马不停蹄地继续。

做完一切,天微微亮了,我把他小心摆回担架,把他的人连同担架,放归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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