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童尿狗血

“岑大爷,以我医药世家、行医多年的经验,我可以保证,秦爷所言千真万确……”镇上姓高的庸医昂着他红彤彤的酒糟鼻,摸着胡子铿锵道。

我只觉得一颗心越悬越高,越绷越紧。刚欲开口,已经被打断。

“小善,你无须多言。”岑跃命人摆好木桌香烛,贴上符咒,朝秦义点了点头。秦义一直懒懒垂着的脑袋点头竖起,抓起桌上的木剑看了看,仿佛心不在焉,下一秒,又神色郑重、煞有介事道:

“预防尸卝变的方法有三:其一,用童子尿浇遍棺卝材,用桃木剑戳卝穿尸体左脚脚掌,以十升黑狗血,遍淋尸卝体,并撬开死卝尸的嘴,灌入黑狗血一升。其二,用黑狗血浇遍棺卝材,用桃木剑chuo穿尸卝体右手手掌,以十升童子尿,遍淋尸体,并撬开死卝尸的嘴,灌入童子尿一升。其三,把尸体从棺卝材中抬出来。在尸体的手掌、脚掌、胸口、额头分别贴上灵符,并把棺卝材中的褥垫取出,里面包上糯米,棺卝材底板撒上糯米,贴上灵符。三种方法,不能同时施行,只取其一,在阴卝阳交泰日落之刻实施,便可尽防尸卝变。”

秦义身着宽大道袍,挥起木剑,口中叽叽呱呱,念念有词。不远处,三条遍体乌黑的大狗,呜咽不肯上前,圆眼中尽是可怜巴巴恐惧的神色,咔咔几刀,被割喉放血。几个高矮不一的猥琐汉子,据说都是附近的光棍,在人群后边讨价还价,“大爷,我们的一泡尿比这些小娃娃多多了,岂能一般价钱……”一群大小不一的男童,则个个手持竹筒,嬉笑嬉闹着,做好宽衣解带的准备。

秦义望向我,郑重道:“姑娘,为防孽障滋生,不得不如此。明日是你爹头七之日,我们最好在今日完成预防之举。你在这三法中选其一吧。”

我咬着唇,后悔没有早走。现在,带着罗玄硬闯,恐怕内伤加剧不说,左手骨折的伤也会再裂吧?而且行藏一破,林丁一伙儿又穷追不舍了。哎,鱼死网破也要捍卫一个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到底值不值?或者,这其实是一种自我轻贱?

我环顾人群,观察着费力最少的逃走路径。

“姑娘?”秦义又叫道,“若再踟蹰不定,就由我决定了。“

我拳头越攥越紧,忽然眼前一亮,“我……我选第二种”。

“你……你确定?”秦义一愣,似乎出乎意料。

我努力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第二种,主要是往你爹嘴里灌尿。”秦义停顿了一下,盯着我,表情有些玩味,“你须有心理准备”。

“童子尿是不是必须是童男之尿?”我问。

“不错,是元阳未泄的童男之尿。”秦义答。

我叹了口气,道:“是不是不能夹杂非童男的尿?”

“不错” 秦义抱臂,好暇以整道。

“那就的去掉这几个老光棍的尿,他们年纪一把,私底下……谁知道……”我支吾隐晦道,装作羞涩乖巧地低了头。

“这几个龟孙子,没碰过女人,也是天天自渎的孬样儿,元阳早泄了。”人群中有人笑骂道。

秦义跟领头安排的人交代了一句。几个老光棍走了,在远处还骂骂咧咧,“臭娘们,老子憋了半天,一个子也没有……贱丫头……”

“你真的想清楚了?”秦义最后问。

我平淡道,“小孩的尿,应该还不算太秽臭。我爹既是至阴之体,得此阳卝物,也是良药苦口。”

人群喧闹之际,棺材中发出轻微的响动,我只好装作随意地拍了拍棺材,示意师父镇定。想到他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刻,我绷紧的神经中不禁生出一丝幸灾乐祸。这种安抚也给我一种优越的错觉。

大人小孩都望着地平线上渐落的太阳,秦义一声令下,小男孩们个个撩起衣服,解了裤带,开始往竹筒中撒尿。我默默盯着角落中的身影,看了又看,生怕自己错了。不一会儿,就汇聚满了一大盆黄骚的液体。

“嘭——”暗红的腥臭的狗血往棺材上一泼。岑跃的人端着尿盆,就要一拥而上——

“慢着,不准掀棺!”我喝止道。

“你又怎么了?”秦义斜睨着我,问。

“这尿不行。”我皱眉道。

秦义道:“可笑,我们当场采的最新鲜的童子之尿,人人皆见。怎地不行?”

“你说童子尿必须是元阳未泄的童男之尿”

我指了指人丛后的小乞丐一般的小童,“她是女的”

“胡说,这明明就是男童。”

我笃定道:“不信,你问问她自己,问问其他人。”

男童中发出窃笑,一个小孩嚷道,“她是女的!她是吴铁匠家的二丫。”几个男孩开始扯小童的裤子,小童急了眼,朝一个男孩一口咬去。男孩哇哇大哭,任其他男孩拳打脚踢扯了她裤子,小童却只咬紧不松口。

裤子一落,“果然是个女孩!”人群惊叹间,女童松了口,几个小童朝她啐了几口唾沫,走开了。

秦义怒视着那联络组织人的地痞,一巴掌甩了去。那地痞弓腰道着歉,忽然拿起那盆尿,朝女童兜头泼下。

女童刚提了裤子,就被尿淋了个落汤鸡。她握紧拳头,咬着嘴唇,怒目瞪着那地痞,却没有哭。

“三文钱,给我三文钱”其他男童围着地痞嚷叫着,女童默默爬起身走了。捡起地上一根藤草,紧紧攥在手中,那是男孩们扯下的她手腕上的藤环。她脚腕上有血痕,细看,原来是脚上佩戴的铁环磨破皮所致。这一带风俗,男童皆戴锁。富裕者金锁,次之银锁,再次铜锁。女童通常戴镯,玉镯、银镯、铜镯。但唯独这孩子带的是藤编的草环。而脚腕的铁环,则又是乡间迷信了。通常是那种屡屡生女不生男的人家。母亲生她的前后,都曾滑胎,乡农将这种女孩视为不详。说是因为她克兄克弟,父母才无子。所以给她脚上配铁环,鬼煞来了她逃不走,好让她为将要出生的弟弟挡灾挡劫。

“吴铁匠想儿子想疯了,天天让个丫头做男娃娃打扮。”人群中有人道。

人群散去,我终于揭开棺盖,眼前的景象吓我一跳。黑狗血粘稠,并没怎么渗漏进去。但师父汗水湿透全身,口鼻处都是血,而他神情阴冷又疲惫,目中锋芒遁隐,他深深闭了眼。他枕头上有一枚铁钉,铁钉有濡湿过的痕迹,且有些弯曲。钉帽生锈但钉身却熠熠崭新,显然是刚从某处拔出的。棺盖边一处血水濡湿,木板被啃咬的痕迹,有铁钉拔后的细孔。看来,方才秦义威胁以童子尿、黑狗血对付师父时,师父手足无力,又不愿坐以待毙,情急之下,竟抬头用嘴啃咬拔出了棺盖边的铁钉。师父口含铁钉,敌人一旦揭棺,他就会用尽全力,以嘴发出铁钉,攻击自守。他满嘴的血,是棺盖内侧的木板毛刺和弯钉本身割伤了他的口唇鼻子。

看着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我愕然,隐隐心疼又歉疚,但道歉亦枉然。

“师父,你稍等一会儿,我先令王全儿端水给你漱口,我去拿药。”怕见他心情沮丧,我忍不住想走开。

“你先别走!”师父却叫住我。我停住,他目光却低落,显然又不愿我注视看他狼狈的模样。

“把我挪出来,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这棺材。”他说。

我一愣,想起秦义,他一而再地冲着这口棺材,确实不像单纯迷信这么简单。他似乎一心探查这口棺材。是了!方才给我的三个选项,若真是带亲人尸首扶棺归乡,肯定会选第三项。铺层层灵符与糯米,不正是方便检查棺材么?

打开棺材,将担架、褥垫取出,猛然发现,褥垫与木壁缝隙中夹着一个长条细筒。

“真的有东西!”我惊叫着,猛一抬头,发现罗玄正注视着我,目光冰冷。

笑容凝固在嘴角,我举着长条,有点不知所措。他怀疑我捣的鬼,他怀疑我捉弄他。可我和他一样,对这长条的存在一无所知啊。

“从……从掉落的位置看,可能是从棺材中间较大的气孔中塞进来的。”我猜测道,不知怎地,好像在心虚解释一般。他还是静静看着我,不置可否。

我不禁心里有气,待要发作,他忽然道:“撕开看看。”

撕开油纸,是一卷卷得很紧密的泛黄卷纸,卷纸密密麻麻布满了字。摊开一看,卷纸另一面是一幅画像。看着画像,我几乎惊出了眼泪。

画中人五官轮廓分明,面容姣好精致,是一个中年道姑。我一怔,然后觉得很好笑,印象中绛雪始终是青春鲜嫩的模样,从她粉雕玉琢小人儿跪在地上摇着我膝盖叫师父,到她如精灵般穿梭飘雪中用倾世剑法将我挫败,她始终有着无懈可击的美貌,肤似玉雪,清丽无双,眉目如诗如画,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俏皮,加之玲珑剔透的心思,让人一见便忍不住宠溺她。我从未想过她容颜渐老的时候,目光沉静,神色端庄,却陡然陌生了许多。我从未想过她会这么打扮,竟会做道姑,摒弃美丽、一副僵硬刻板形象的道姑!连罗玄这么严谨肃然的人都未选择做道士,她竟出家做了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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