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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璟弈接道:“江伯父如今在哪,我改日上门拜访。”
江晚樱支吾道:“在,东门对面,挂着江家牌匾就是了。”
“嗯。”
顾璟弈轻轻应了声,忽而转身换了个方向:“我有事找你,过来。”
江晚樱和宋清雨相互看看,宋清雨毫无犹豫推她出去,一副卖人的模样:“顾大人叫你,快去。”
文兰方才被小厮叫到后头去做事,江晚樱如今只能自己前往。
隔的他远远的,绕了一大圈到了马场后面。在马棚后面停住。
江晚樱左右看看,忐忑的低着头。听他沉稳的声音响在头顶:“这是不认得我了?”
江晚樱缓缓抬头,声音极轻:“顾…璟弈…”
顾璟弈道:“没大没小的。”
江晚樱立马改口:
“弈哥哥。”
顾璟弈眉宇都跟着缓和了。他轻声道:“何时搬来的。”
她道:“你不知道么?”
“嗯?不知。”
江晚樱大眼晃过失落,软声道:“搬来许久了,若不是今日来此等大场面怕是难以见到你。没想到你改了名还做到此等官职,好生厉害呀。”
顾璟弈不接话,一双黑沉的眼睛凝视她。好看的眉宇波澜无情,只闪烁诡异的光。
江晚樱看不透那眼神,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下□□,心底受着无比大的煎熬。
她吞了吞口水,也面无表情的沉默了。
两个人太熟悉的时隔多年见面,一时是陌生又彷徨的。隔得远远的不敢确定彼此的亲密。
江晚樱已是极其不自在。她小步子后退半步抬头笑道:“快走吧,让人瞧见了……”
她话没说完,眼前身前都是铜墙铁壁。
江晚樱身子抖抖,感觉腰上那只手像是铁臂一样,手臂间推的胸膛像是铁块一样坚硬。
鼻尖涌入的气息有点陌生,待灌满她整个鼻腔后还是那个人干净的味道。
她胡思乱想的思绪少了些,不管用的心脏已经从身子里跳出来了似的。眼前一片漆黑。
顾璟弈深黑的眸子盯着她红彤彤的脸颊,胳膊揉了揉她娇小的身子。
“这没人。”
他低沉的嗓音从胸膛里出来,江晚樱险些耳鸣。
她慌张的推了他一下,娇灵灵的不见半丝气势:“你作甚!”
苍天大地,这个像熊一样结实的男人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吗。
江晚樱害怕极了,却不知怕什么。
顾璟弈没松手她自是推不开,极其自然道:“魏尚书的儿子你认得?”
“你这样我不自在。”她感觉到了杀气。
“离他远点,别惹事。”
还是那样平淡的口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一样淡。却忽略了话语中的冷沉和强硬。
还是一样,不打商量没有余地的命令。
江晚樱噘嘴道:
“你既不想叫旁人知道你我相识又何必多管闲事。”
她一时嘴快,感觉空气都变冷了。便连头也不敢抬,清晰的闻到了他衣服上的皂角气。
倒挺是清香,也没一点男人身上的汗臭味。江晚樱这般想:虽是模样威武了很多,但那点习惯也还在的。
“你不听话试试。”
顾璟弈笑了,那股豪爽气息顿时嘭涌而出:“我收拾不了他但还是能收拾你的。”
威胁,毫无妥协且无谓的威胁。
江晚樱抬头盯了他半刻,愠怒道:“你凶我。”
怕是再过多少年,他身子那点倨傲压下去了,心气平稳了也学不会好好跟她说话。
虽然容貌俊郎,气势清贵,走哪都是人中龙凤的姿态,可骨子里那点强势是改不过来了。
顾璟弈嗓音低道:
“那你听还是不听。”
她怒着脸:“听,我听还不成吗。”
她声音不敢太大,娇羞和愤怒交杂听出了泫然欲泣的语气。
顾璟弈默然看她这么大的脾气,轻轻松开她:“生气了。”
“要你管我。”
江晚樱如桃花潋滟的眸子微红,与他梦中的场景叠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稚嫩怀念的时候。
顾璟弈表情肃穆,道:“我不管你谁管你。”
江晚樱唇瓣哆嗦着,蹙着眉头挥开他手:“你…”
她欲言又止,好似憋着好大一股气。气急败坏的从他身边绕过又被扯回来。
见到他刚毅遽然的脸,仍是皱着娇俏的小脸蛋,一点笑容也不给他瞧见。
顾璟弈微不悦道:“你何时这么蛮横无理。”
他脾气倒好了不少,江晚樱心底委屈蹭蹭上涨:“我就是无理取闹。”
说罢她打开他手,也没用力,声却挺大。
眼见顾璟弈脸色沉了沉,阔朗的嗓音如兵器碰撞沉冷不已:“还要闹?”
江晚樱只觉儿时还在眼前,可心里诸多怨籍也是无比真切的。这一下眼睛红了红,只觉得他好凶:
“我给你写信你怎么不回我?害我白白担心了两年,你太过分了。我就不该想着你安危才是…”
她气愤的是自己最宝贵的那段时光没有一点美好,连自己坚持什么也不知道。可这个罪魁祸首永远不知道。
顾璟弈皱眉道:“这两年你还在写信?”
江晚樱委屈道:
“七年八十四个月,每一封信我都写了好几页。一直都寄往西梅堂从未更改。”
她七年的时间,从未忘却过他。
恰恰是心思太重,太难以放下。如今的怒气也更甚。
顾璟弈沉默半晌,轻声道:“这中间可能出了差错,我再叫人去查。”
“查到了又怎么样,反正如今也不会再给你写,那些都过去了,都是一堆废纸而已。”
江晚樱眼睛眨啊眨,声音软软糯糯的委屈不已。
说到半路豆大的眼泪猛的低落,不留半分情面。落在地上又像把刀子,扎进他心里。
或许年少的欢喜就是这样,便是再过多少年那份感觉也依旧。
没有半分人情冷暖,疏离世态。又变回了自己最喜欢的状态。
顾璟弈低声道:“那你全都说给我听,也省的我一张张看你那潦草的信。”
她扭头道:
“我不要。”
她小嘴一嘟都是脾气,声音又哑又软却偏偏都是排斥。
眼见她脾气越大,顾璟弈如何是治不得的。
他脸色渐沉,没了那副好脾气的脸色。
顾璟弈说道:“好好说话,别不听理。”
“我如今长大了,你还想拿棍子打我屁股不成。”
“你想试试?”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气势,冷不伶仃的就像有把刀抵着她脖子一般。那股箭在弦上的紧促感叫心都缴成一团。
她是怕他喜怒不定的,又多少年不见刹是不亲近了。
江晚樱柔了声音,别扭道:“不成不成,我不闹了便是,你莫凶我了。”
说罢,她眼角还挤出几滴眼泪来。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是比儿时还更甚厉害。他岂会看不出她故意讨好的意思。
顾璟弈轻咳声,不自然道:“我如今不便去你府上,你有何困难大可来朱雀街顾府找我。知道了?”
江晚樱闷闷看着他,半晌都不说话。
见他拧着眉头又要凶人。她赶忙打断他的话:
“你不用怕我会给你带来不便,我不会去找你的。从前我一个人可以现在也可以,你不用担心我。”
两人在后边待了许久,前面的朱鹤翼已叫人来找了。梁钰自告奋勇找过来,听说顾璟弈把江晚樱叫到后面去更是加快了脚步。
好家伙,知道那江家姑娘貌美如花这么快就打人主意了。真是个衣冠禽兽。
梁钰大笑的声音传到二人耳边:“顾老哥你在哪,快出来。”
江晚樱往马棚后面缩了缩,提醒道:“你快走,可别被人瞧见了。”
虽不是他如今过得什么日,在人前装作与她不熟。江晚樱自然不是傻子,她知他有所顾忌。
江晚樱的目光闪躲,那样的神色他太熟悉。
每次做了坏事怕挨打,她都是这样的眼神。
顾璟弈冷笑道:“我顾璟弈是杀人放火还是烧杀抢掠了,竟也要躲躲藏藏的。”
江晚樱无辜的眼睛看着他,怯怯道:“我,我如何又说错话了?明明是你先偷偷摸摸叫我”
顾璟弈吼道:
“不许讲。”
他微微抿上的唇带着不悦,眸子火光闪闪随时能烧了她一般。
江晚樱身子一抖眼睛一红,委屈不已的看着他。晶莹的眼泪挂在边上就是不落,看的他更是火气旺盛。
顾璟弈莫名急躁,又吼道:
“不许哭。”
从刚才到现在,她都没打从心底笑过。对他陌生,行为躲避,态度排斥。好像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的人。
他惦念多年的人到了面前,却仿佛在千里之外。他就算伸手也抓不到了。
顾璟弈在想,七年的分离,十三年的感情,到底是哪里错了。
他甚至想也没想就用气势压迫她。堵住那些他不喜欢却不知如何解释的话。
江晚樱心里一阵委屈一阵无知,嘴唇一鼓,潋滟的眼珠就湿了雨一般,不停结着水珠落下。
她悄悄的瞪着他,小火窜到脸上,颇有气势的冲他:“你讨厌!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顿时,顾璟弈的目光逐渐沉下,暗的没点生气。却牢牢锁着她。
眼睛里头滋滋的电,立马就要飞出来鞭到她身上似的。
江晚樱气势逐渐落下去,底气不足的吞下艰难的口水,目光闪躲。
梁钰听见那头动静便走了过去,才刚瞟一眼就吓的往后一退。瞳孔地震般放大,腿软的只能扶着一边的马棚木柱。
“姑奶奶,我这是看见了什么。”
他以为认错了背影,又探出头往右边的马棚墙那里看。确认过以后吓得捂住嘴巴,激动的似笑非笑。
只见顾璟弈高大的身影挤在马墙上,墙和人中间还夹了一个人。
纤弱的身影像似要被他结实的体魄给吞进去了似的。若不是衣袍的着色不同险些就看成顾泫熠一个人了。
江晚樱弱小无助的发抖,感觉自己要被人给吃了一样。吓得揪住他胳膊,几乎承受不住他粗鲁的吻。
顾璟弈离开她唇瓣时喘的气滚烫如火,烫的她耳根子烧起来了一般,像野兽一般蠢蠢欲动的眸子死盯着她,心跳在咫尺之间。
又是什么难以言说的感情在心跳碰撞间坦诚相待,那一刻,一个眼神的对视都是熟悉的话。
江晚樱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泫熠,脑子里全是他的气味。可混身更多的是羞耻。
她怎么也料不到,顾璟弈做事竟然如此大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居然!
她羞耻不已的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声音都软了下去:“你,你…”
打他,打不过。骂他,还是打不过。讲道理,也是打不过。
顾璟弈侧眸看了左边一眼,又旁若无人的低声警告她:“那种话不要让我听见第二遍,你明白么?”
他仿佛生了极大的气,眼里的火毫不犹豫的冲她。整个人都看不见一点柔和的边。
江晚樱又气又脑,瘪着嘴哭道:“知道了…”
她声音细弱无力,还挺着她的不服气。
但从小到大,什么脾气在他这都不管用。江晚樱现在就更生气了,她凭什么是个窝囊废呢。
顾璟弈身子压低,顿时像铁墙一样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吃人的气势十给十的满:“声音大点!”
江晚樱用力推也推不开,被他这股强势无奈流氓劲吓坏了。欲哭无泪道:“我知道了。”
她脸红的像个虾子,水晶一样的眸子折射着异样的光芒。却不敢抬头看他。心里在闹什么脾气他又怎么看不出来。
顾璟弈听后无动于衷,梁钰那边已经瞧不下去,想过来帮人姑娘了。
江晚樱余光瞧见人过来又拍了他几下,可人如泰山难以撼动。
见他坚定的眼神死盯自己。江晚樱才知他真的发火了。
可如今这幅模样若让外人瞧见。她定然要羞愧半天。
江晚樱只好使出自己十八般武艺哄他:“弈哥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
“……”
她急得跳脚,又要吓哭了:
“我喜欢你喜欢的紧呢,做梦都在想你…”
梁钰快看清人脸时就喊道:“顾老哥你…”
顾璟弈直起身来,将人脸牢牢扣进怀里。梁钰就瞧见江晚樱一双脚和漆黑的头顶。是男是女都辩不出。
他摆上笑容:
“殿下在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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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显露身手的场面你可不该迟到。”
朱鹤翼看着姗姗来迟的顾璟弈只做笑,坐在大马上四面威风,却实在和蔼。
顾璟弈摸上马背,极其利落的翻身上马。健硕的身姿有股说不出的魄力。
“臣有私事,耽误了。”
他刚毅沉俊的脸如刀削,在阳光中透露威严的轮廓。
看见了的女子纷纷心悦神怡,觉得自己一下小鸟依人了,做娇羞一笑。
至于那些坐在马上英气十足的女人们在娇羞说什么,江漓月是听不见,可看那模样也猜出几分。
她坐在搭的木台上,抬手遮了遮正前方的阳光。目光四扫,拉了拉一边嫌无聊的宋清云。
“那个穿大红软甲的是何人?”
宋清云与宋清雨虽是亲姊妹,但个性是截然相反的。一个婉柔一个清冷,也就江晚樱不顾人冷淡的脸与她说话。
宋清云懒懒暼了一眼,挥挥手帕清淡道:“燕王府小公子,沈易兰。”
江晚樱又看了眼那个气焰嚣张,笑容都带着狂傲的男人,无法跟沈易兰这个斯文名字融合都一起。
她嘴一列,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哪里的人呢,看人都是用鼻孔。”
宋清云鄙夷的暼着她:“你真不怕死还是想死?这是燕王的地盘。”
江晚樱鼓了鼓腮帮子,冲她笑道:“宋二姐,我听说燕世子……”
宋清云打断道:“我不想听。”
她拧着眉头扭开头,颇是烦躁。
江晚樱乖乖哦了声,自顾自的看戏去了。
这群男人表面上多和蔼可亲的,可马鞭一挥混身那股较劲都出来了。管他是不是自己这边的人,完全可以用六亲不认来形容。
几个女人被甩在后头,前头飞的男人风尘随了一路。
人脸全都模糊,只有健硕高大的背影与马儿融为一体。只叫人看的心潮澎湃。
江晚樱揪着自己袖子颇是激动,站在台上跳啊跳,忽听旁边一声惨叫:“嗷。”
她感觉自己踩了什么东西连忙回头,只见梁钰抱着脚原地转了一圈。像是没头苍蝇一般,江晚樱只得抓住他胳膊让他好稳住。
“你没事吧?”
这人气质柔柔弱弱的可别踩断脚了才是。江晚樱不禁用极其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梁钰说了几声无事,然后偷偷的打量了一遍。这隔得近了还美貌的人才叫美人。
削肩细腰,气质突出。貌似桃花娇美难媲,又带着股不明的清兰气息,妩媚气质中多了分清纯。叫他多看了几眼也没看明白。
“你,你是江家二姑娘?”
江庆梁不过是一经商之人,却能让公子姐们知晓家室:无非是其子女突出。
大儿子榜首提名,仕途可观。二女儿又是名流圈里公认的美人,便是谁都知晓了一些。
江晚樱看着有些眼熟,便认真看了两眼。末了红着脸别开头:“梁钰公子啊。”
梁钰站直身子,讪笑道:“二姑娘,久仰久仰了。”
她也讪笑道:
“客气客气。”
“你可是也在等顾老弟?”
“……”
“他如今出了这风头拔得赛马头筹,你说多少姑娘会春心萌动。”
“自然会。”
“你便不吃醋?”
“梁钰公子,男女有别你还是莫要跟我讲话的好。”
梁钰不禁大笑几声,颇觉好玩:“没事到我府上溜溜,我那的花草池鱼甚是好看,你定会喜欢。”
“我怕死,就不去了。”
“……”
作者文章里有那个标题名字。不用担心不晓得是什么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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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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