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刘妈妈骂了一句:“真蠢。”

“是。”千风接受她的责难。

刘妈妈忽然横了她一眼,从她跟前离开,“没说你。”

“那说的谁?”千风也坐起来。

刘妈妈回过身又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说我。”

“我居然一直忘了,你和她本来就在纲常之外,我还要你想那些做什么……呵,我又还有什么纲常可言……”

千风皱起眉思索了一下:“纲常?是那什么伦理纲常?”

刘妈妈惊讶了一下:“你还知道?”

千风道:“来抒怀轩之前,有人教我念书,念到这里的时候他说那都是糟粕,不让我看。”

“可他又为了科考,熬夜苦读。我那时候没想明白,后来就没再想了。”

刘妈妈兀自笑了起来,千风有些担忧:“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刘妈妈摇了摇头,身后长发像池塘青波一样晃了晃,她道:“你把钗子取来,替我梳发。”

千风取来发钗替她梳理发髻,梳好后又拿了小镜给她照,刘妈妈笑了一下,感慨道:“你跟她很像。”

言罢,她站起来,款款走到窗边,望着外边的花街,灯红酒绿,歌舞不绝,她睥睨着这些,嗤笑一声。

仿佛她返老还童,回到了最意气风发的金色华年,回到了最一尘不染的琉璃岁月。仿佛她又成了一只自由的鸟儿,俯瞰着这些龌龊不堪的东西,抖一抖翅膀飞过,不沾一缕尘埃。

千风跟在她身后,轻声问道:“你说的‘她’,是采凤仙吧?”

“是她。”刘塘荷转过身来看她,“不过她没你那么蠢。”

千风有些不满,她扁扁嘴,闷闷不乐道:“你刚才才说过不说我的。”

刘塘荷笑道:“说你蠢,是因为你本就在纲常之外,还非要搞什么嫁不嫁娶不娶,非要往这里头蹦。说她聪明,是因为她死得早,不用在这儿听你啰嗦那么多。”

前前后后都在骂她。千风不高兴,撇了撇嘴角,嘀咕道:“你就偏心她。”

刘塘荷笑了笑,推脱责任:“难道不是你自己要把她的死讯带回来?现在带回来了,你又要把抒怀轩破坏掉,难道不是你自己变化无常、三心二意?”

“我什么时候说要破坏抒怀轩了?”千风慌忙道。

刘塘荷看着她,吩咐道:“烟给我。”

千风给她拿来烟枪,郁闷道:“不会点。”

“拿火柴点。”

千风又给她取来火柴,刘塘荷叼着烟嘴,吸着一口气,另一手拿火柴在烟斗里引燃了烟草。点着了烟,吐出一口烟雾,她随手将燃烧着的火柴丢出窗外,她对千风说:“想知道拯救抒怀轩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吗?”

“那就是破坏它。”

千风真怕她搞出什么,急忙探出头去看,就见那团幼小的火苗经不起高楼的风,已经湮灭,在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千风蔫了下来,伏在窗台上,低声道:“你想怎么来都好,我都依你,你别再玩火了,朱凝……她……她就是死于火灾的……”

刘塘荷正惬意地吞云吐雾着,她瞥了千风一眼,斥责道:“没出息,她死于火灾,那你以后都不要再烧火了?”

千风趴着阳台不说话,刘塘荷走过来,往她头上使劲薅了一把,继续说道:“她死了,你要是喜欢她,那你就给她写个悼文种个枇杷树,你要是只当她是朋友,那你就清明节追悼一下寒衣节再烧点东西过去,你要是恨她,那就让她遗臭万年。那人不教你纲常伦理也就罢了,他连这也不教你?那他都教了你些什么?”

她薅的劲儿大,千风头皮都痛,抬起双手自己揉着,尴尬地回答她:“那人,跟朱凝死一块儿了……”

“那正好,叫他全都代劳了。”

“哪儿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千风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这些说辞,她竟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刘塘荷哼了一声,说道:“你想简单就能简单,就这么简单。”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千风不想再纠结,她搁下双手,耷拉在窗外,“那你把兰溪叫回去,她站那儿都多久了,现在醉鬼也多,不安全。”

“她不准回来,今天她必须站那儿一晚上。”刘塘荷也看到了那道纤瘦的人影,影子被灯笼光拉得细长,尽显萧条。

她不得再依赖千风,她须得知道她的一腔空欢喜,顶不上任何用场。

刘塘荷说:“不安全?呵,等男人都死光了,女人也死尽了,这天下才能安全。”

她仿佛一只囚禁多年的凶兽,一朝解放,大肆宣泄着自己的凶和恨。

塘荷塘荷,她出生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家中池塘的荷花。家中有池塘,那自然不会贫贱,可惜花有花时,过了时间,就败了。

她也就败到了这抒怀轩里,困顿了多年。

自古有言,出淤泥而不染。她刘塘荷扎在淤泥里这么久,难得解放,怎么甘心只要不染?她定要搅得这池水浑浊不清,不得安宁。

千风见她盛气凌人,不敢多招惹,她拿罗轻出来挡箭,匆忙溜之大吉。她慌慌张张跑回四楼,进了房间,她又被惊出一身冷汗。

罗轻一直靠在门边等她,等到她回来了,她便倾身过去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唤道:“展风哥哥。”

千风四肢僵硬,冷汗淋漓,听到这一声,她被吓了一大跳,跳出去好几步。

罗轻笑了笑,轻声道:“有这么可怕?”

千风惊魂未定,喘了几口大气才喘匀:“你、你,你不是被她骂傻了吧。”

“她没骂我。”罗轻朝她走来,“她骂你了?”

“比骂我还难受……”千风抚了抚衣服,跟着罗轻落座,她渴得很,茶壶茶杯都执在手里,连喝了好几杯。

“慢点,”罗轻见她不顾一切地豪饮,水淅淅沥沥也洒出来不少,就给她拿来毛巾,“展风哥哥。”

千风又一口水喷了出去,脸涨得通红。

罗轻见她如此反应,实在有趣得很,手上把毛巾往她脸上擦,面上的笑却一直没停过。

千风拿过毛巾自己给擦了,她瞪了罗轻一眼:“就不能学点好?”

“我又哪里不好了?”千风擦过嘴,又把桌子擦了一遍,罗轻坐到另一边,笑眯眯地望着她,“你这么久不回来,我就想不管她骂你还是怎样,等你回来就这样逗你开心,替你解忧。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展风哥哥?”

“别叫了!”千风恼羞成怒,低声吼了一句,但她脸红的跟什么似的,这话出去没一点杀伤力,反倒惹得罗轻愈发开心了。

在她回来抒怀轩当天,兰溪就率先这样叫了她,罗轻一直惦记着,今天跟兰溪出去,她便问过了。其实最早的时候,千风确实是以展风的男孩身份来抒怀轩的,但是她发现男孩在轩里更不方便,再加上她那时候身体正在成长,来了月事,就换回了女孩的身份,却还是叫的展风的名字。

本来她是可以用展风的名字一直在抒怀轩混下去的,但她跟月儿好呀,两人没有秘密,就把她本名慕千风给坦白出去了。后来她有事出门,兰溪她们聚在一起想念“展风”的时候,月儿恰好路过,一个没忍住就把她真名给抖了出去。

兰溪她们就非常生气,谋划好等她下一次回来,她们就一起喊她“展风哥哥”。那次委实给千风吓了一跳,也由此她再不敢走抒怀轩的正门。

那会子就算是展风,也已经是女孩身份,她们偏要叫她“哥哥”,就是要惩罚她欺骗隐瞒。千风一个挨一个地去哄去求,才堵住了她们的嘴,而这也成了她的一个把柄,这次哄好了,下次回来还是喊,千风就又去求,到后来就演变成了回来带礼物的习惯。

罗轻初听闻的时候,就忍不住发笑,现在又见千风反应如此强烈,她心里几乎要乐开了花。她克制了一下,伸去手指蹭了蹭千风脸颊,千风愤愤地盯着她,兴许脸红的时候会变得敏感,罗轻的手指挠得她有些痒,她就去咬她。

力度不大,只为了泄愤。千风盯着对面主人的反应,她只是怔了一下,随即淡然。千风放了她的手,哼了一声,一步跨过去,坐到她身上,去亲她。

心中五味杂陈,千风不肯放过她,沿着罗轻的脸颊和脖颈一路浅吻轻咬。这下轮到罗轻发痒,她拍了拍她,哄道:“乖。”

千风就不动了,罗轻问:“她说你什么了?”

“没什么。”千风抬起头来看罗轻,她忽地笑了起来,匆忙交代了一句:“总之就是她会帮我们。”她又低头亲她。

惦记着交换情报的事,罗轻几度想制止千风,可她不愿停,罗轻只好顺着她。她往她背上拍了拍,低声道:“窗户关上。”

她一晚上都在刘塘荷那里,虽然给千风留了窗,但后来她也直接上了五楼,屋里一直有些寒凉。

但两人之间气氛火热,缠绵几许,千风先把罗轻送到了床上,才去关了窗。

“我想你了。”关个窗的功夫,千风就怀恋得不行,罗轻有些好笑,欠起身亲了亲她。

千风决定,等去过南岭之后,她就娶她。

但现在还是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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