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试探着问千风：“你身上的煞气，从哪里来的？”

千风手上忙活着，嘴上语气有些愉悦，她回答道：“一个叫李阮成的人，她强行灌给我的。”

罗轻目光飘向刘妈妈，刘妈妈继续问：“她比你还厉害么？”

千风笑着回头看她：“这天下那么多人呢，自然有比我厉害的。”

刘妈妈趁势说道：“那也应该有能消除你体内煞气影响的人吧？”

千风低着头拿筷子拨散锅里的面条，热汽熏着她的脸，看不清楚表情，她淡淡回答：“就算有这样的人，我如今的情况也无法完全消除了。”

“那至少能让你好受些。”刘妈妈紧接着她就说了一句，随后看向罗轻，“再者，罗轻救你而感染的煞气，还来得及消除。”

两个人对视着，无太多话语，亦无太多表情。

千风也沉默着思量半晌，才回答：“之后再看吧，我以前从没想过消除煞气，如果真有能消除的人，那自然最好。”

罗轻看向千风，问道：“为什么从没想过？那个李阮成，又是什么人？”

千风已经开始往碗里挑面，她回：“因为煞气是李阮成用来试验的，她试验人需要达到哪种修为境界，才能承受煞气。前头的人都承受不住死了，只有我活了。”

罗轻问：“是无相么？”

千风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怅惘地叹息一声，说：“也许吧。我应该和你说过，我离开南岭得早了，无相是没有学完的，是残缺的。但是直到今天我也只能用这残缺的无相和煞气对抗。”

“不过煞气的人数少，无相的人也不多，我的情况说明不了什么。如今你又承受了煞气，那就意味着承受煞气另有别的标准。”

“说那么多都是以前的事了，往事不可追，要往后想，去找能给你解煞气的人才是关键。”千风端了面上桌，“先吃饭吧。”

刘妈妈特意叮嘱过她吃的少，但千风对少的标准和她的不一样，刘妈妈碗中还是多了的。

做青楼的姑娘，饮食起居都有严格要求，进食要少，走路要轻，端的是纤腰楚楚、弱柳扶风之姿，这才使得刘妈妈走路轻盈，被千风误当作了贼。

千风翘首以盼，等那两人先吃了第一口，她殷切地看着刘妈妈：“好吃吗？”

这是她第一次吃她做的饭，刘妈妈给足了面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再夸赞道：“好吃。”

千风笑起来，再看向罗轻。罗轻含笑望着她，点了点头。

她已不是第一次吃了，千风也知道罗轻有食不言的规矩。只是，她在这两个放在心尖呵护的女人面前，突然有了些羞涩，她笑笑，招呼她们吃饭。

刘妈妈细嚼慢咽，象征性地吃了两筷子，见千风吃得差不多了，就把自己碗中的面挑给她，难得感慨：“燕子爱吃米你却爱吃面，也不知道你俩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千风笑起来，反问她：“那你爱吃什么？”

“谁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千风笑得愈发开心，刘妈妈就催她快吃。

等那两人都吃完了，刘妈妈便说：“明天，你们就走吧。”

千风竟然点了头：“嗯。我们马上就走，是这一次的；明天再回来，就是下一次了。”

“……”她竟然防她防到如此地步，一顿饭居然都收买不了了。

刘妈妈便直白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带回来的钱，花光了，抒怀轩不留没钱的人，你该出去赚钱了。”

千风直接不理她，跟罗轻说：“明天就要带我晨练了，这可是你说的。”

“记得。”罗轻应道。

“那我们早点回去睡了。”

“好。”

“回去了我要平账，你脱我衣服的账。”

“……平。”

“……”刘妈妈几乎都要忘了，她跟千风之间的冷战是相对的。她可以不承认早上的事，冷言冷语，千风自然也可以不听她的话，该来照来。

千风牵着罗轻走到后厨门口，才煞有介事地回头提醒她：“哦，麻烦你再把厨房收拾一下。当然，如果你不想动手，也可以留到明天厨娘来收拾。毕竟这儿是抒怀轩，做生意，既劳烦不动客人，也得保护好姑娘才是。”

刘妈妈瞥着她。

千风又道：“还有，展风今天也回她自己宿舍了，毕竟——抒怀轩不让养猫，恐怕得燕子带走了。”

千风转身离去，带上了门，一切都归于寂静。

她在屋里侧着头望着烛火，心想着实在不该给她开这个口子，有事刘塘荷无事刘姐姐，她被拿捏得死死的。

她在屋外低垂着头，心绪繁杂，一方面为两个人的和好感到开心，另一方面，又对她的伪装失望，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呢？她究竟还有哪里不满意呢？

罗轻勾了勾千风手指，将她带走了，抒怀轩的大门，再次吱呀呀地响起。

走在空旷漆黑的街上，罗轻忽然道：“你果然还是很像祖南芳。”

千风闻言，一点就通，她挽住罗轻胳膊贴近她，轻声道：“吓到你了？”

千风曾把罗轻看作曾经的自己，罗轻之于她，就像她之于祖南芳。今天她和刘妈妈的明争暗斗，怕是又触及到她的心理阴影了。

罗轻摇了摇头，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飘渺了：“我一直都在，自然看得清你们只是斗嘴，不曾吓到。”

斟酌一番，罗轻又说：“我知道你对待别人有自己的评价标准，如果今天刘妈妈的作为真的冒犯了你，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是你的标准。”

千风停下脚步，看着她，轻声道：“可你还是说了。”

罗轻望着她，神情有些紧张，但眼眸却十分明亮，甚至有些灼人。她咬牙道：“是。”

“我想知道，你对我的评价。”

千风有些惋惜罗轻的性格，又有些懊恼自己曾经的作为，还有几分在揣测轻拿轻放的分寸，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千风叹了口气，走到罗轻身边，轻声道：“你果然还是该去见见祖南芳。”

晚风打着旋儿从两人脚下掠过，风起云涌，罗轻一凝。察觉到罗轻的紧张，千风捉住她的胳膊，说道：“你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她吓到，对么？”

“我和她的事，已经过去，与你无关，也与现在，与未来无关。”

“你曾说过，人人生而平等，那罗轻和祖南芳也是平等的，你该去见见她，看她是如何把这份平等发挥到淋漓尽致的。”

“至于我，我的评价标准，是自由。你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千风望着她，“你懂我的意思么？”

罗轻似懂非懂，似乎还得见过祖南芳才能明了。而她看着千风的明灿眼眸，好似天上的……明月。

这天下四海的明月，都和走狼关的明月，是同一个。

罗轻忽然笑了，她轻盈道：“不懂。”

千风也笑，她伸手去捏罗轻的脸颊，笑道：“哪里不懂？”

“都不懂。”罗轻拿过她的手。

嬉笑一阵，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开始接吻，这是暗含着理解与交互的吻，是自由的吻，是坐山揽月的吻，是清风入怀的吻。

在罗轻的似懂非懂中，她觉得，千风对于祖南芳，求的是自由，而罗轻不该受太多她的影响，不管是惧怕，还是仇恨。

而祖南芳，她在千风之外，确实有过人之处，非凡之才。罗轻要去见她，也当在千风之外，平等地去拜会她，平等地去，平等地走。

至于千风，她的千风，会给她搭建平等的高台，也会陪着她。

陪着她的现在，陪着她的未来。

罗轻同千风抵着额头，十分之轻松，十分之愉悦，十分之，庆幸。

千风又亲了亲她，挽住她的胳膊往前走去，“你跟我在这边再走走，我不信她只是出来散步的。”

“好。”

在花街巡视一圈，因着方才吃饭耽误了一些时间，之前的人，或者痕迹已经不见，千风跟罗轻便回了客栈，很快睡了，等明早晨练过回到抒怀轩再说。

经过这次意外的受伤，两个人心境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只想守住眼前身边珍惜的人。

只是，有些变化太大，无人把控，便会顷刻间摧毁一切。

千风跟罗轻晨练结束，千风便收拾好所有行李，准备第二次回归抒怀轩，走在大街上，就见抒怀轩门口乌泱泱围着一群女人。

千风跟罗轻牵着马匹，快步走进人流中穿行过去，直到走到人群最前头，有女人在吵嚷着。

那女人也听到了身后的躁动，和一连跌的“借过”声音，知道有人来了，她回过头去。

千风惊奇：“柳姐姐？”

刘妈妈：“……”

罗轻：“……”

察觉到这两道冰冷目光，千风迎着柳姐姐惊讶的目光，尴尬地道了声“借过”，这才走到抒怀轩门口。

红萼带人接过了她们的两匹马和行李，千风走上台阶的时候，刘妈妈死死瞪着她，最后没忍住往她腿上踢了一脚。

千风自知理亏，讪讪笑着，没躲。

千风回过身，将底下众人打量一番，除了柳姐姐，还有不少熟人。她蹭到刘妈妈跟前，讨好地询问道：“她们是来做什么的？”

刘妈妈气哼了一声，说道：“擂台赛之后，整条花街都没了生意，她们都是来找你要账的。”

想起昨晚这俩没心没肺地在她面前算账，刘妈妈故意把“要账”两字咬得狠了，幽怨得很。

芳来承担，芳来背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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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 1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