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大侠,前厅要出殡了,舵主让在下来请您过去。”柳叔贤微微前倾身体侧对着百里沧道。
米丰和几位师弟师侄闻言纷纷站了起来,百里沧看了柳叔贤一眼问道:“不知此次香主丧女之事可曾上报?”
“嗯?”柳叔贤没想到百里沧会问这个,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百里沧移开目光继续道:“我记得隋澜隋香主是贵堂堂主的师妹,这么大的事情封堂主不知?”
柳叔贤紧张地舔了舔下唇,“此事……此事是在下考虑不周,待今日出殡事毕,在下定修书幽州,将事情原委告知堂主。”
百里沧看他紧张的样子,心中有了些了解,恐怕这容丞另有算计,而这些算计想来是不能被竹雅堂堂主知道的。
“走吧。”百里沧起身跟着柳叔贤穿过了前庭院,抵达了前厅,而此时燕尘也已经趴在自家的院墙之上,等待能够出现的时机。
柳叔贤将人带到之后找借口离开了前厅,没几步拐进了一间耳房,刚开门,里面就迎出来一只手。
出殡这日原是晴天朗日,可不知为何阳光偏生照不到耳房来,而近几日住在其中的陈莺也因着这屋子,心中愤愤,焦虑又难受。
“今日已是出殡的日子了,那舵主究竟有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若是还没有,我们就这么陪他等着吗?”自那日回到三江口见过师父师娘后,她便一直瞻前顾后,当日起意杀燕尘的狠辣半点不见,柳叔贤的计划也因为陈莺的慌张而不得不提前。
想起师父燕厉达那日起疑的询问,柳叔贤只觉得自己后脊发凉。不过,亏得分舵舵主到得及时,否则他还真下不了这个死手。
只不过当时容丞只说自己要来找东西,左不过几日的光景,事成之后必定会帮柳叔贤达成心愿。只是这事情一天一天地拖,到今日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陈莺看着柳叔贤面露犹豫,忙说:“孟九荒和迟瑶出门也有一段时间了,若是再这么等下去,难保不会出事。迟瑶还算好对付,那孟九荒看着莽夫,实则心细如发,你我之事若被他堪破必然会联想到燕尘的死,再查下去……”
陈莺绵绵软软的语气却是道出了柳叔贤的担心,他深深叹气,耳房桌上的香炉烟因为他叹气竟也走出曲折来。陈莺当下抓住他的手,柔若无骨的指头轻轻捧着他,“贤哥哥,要不我们走吧,现在就走,隐姓埋名,没人能找到咱们。”
陈莺的话在柳叔贤的心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本意并不想杀燕尘的,只是三江口需要一件能够乱起来的大事,而彼时陈莺已然容不下燕尘半分,他半妥协半自愿地将燕尘投入江中,而且事情也发展得称心如意。
师娘隋澜得知女儿燕尘失足落江,登时就病倒了。师父燕厉达一夜白头,虽然还撑得住,可除了寻找女儿消息之外,他无心照顾其他,以至于被容丞派来的人在饭菜里下毒亦不得知,这才给了几人机会入了三江口。
柳叔贤原想着能够借跟燕尘的婚约成为三江口的新香主,可看容丞这几日里里外外的安排,他心中有些说不准,而此时陈莺的退堂鼓打得正是时候。
即便是师父师娘死了,还有迟瑶和孟九荒卡在这儿呢,怎么轮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香主,而一旦孟九荒成了香主,那么他和陈莺的处境将岌岌可危。
“收拾好东西,待会你跟着出殡的队伍离开三江口,一路出城到城隍庙等我,最迟傍晚,我定带你远走高飞。”
不同于耳房中的情浓蜜意,前厅中的众人神情肃穆。死者虽是晚辈,但能来吊唁的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不看僧面看佛面,都情绪饱满。
燕尘在院墙上看着前厅来吊唁之人,其中有的是燕尘从小便喊叔叔伯伯的人,有的燕尘见都没见过,目光扫到苍翼门的蓝衣,燕尘不禁多看了一眼,后因门口的动静又收回目光。
门边的几位纷纷散开一条道来,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男人带着身后两个少年走进了厅堂,四人身着墨色竹纹的开襟武服,肩袖上绣着三两墨竹,衬得人也如竹般挺拔。
燕尘看清打头的一对双生子后便微微起身,心想怎么他俩也来了。
“百里兄来得好生快啊,咱们靖武门的师弟腿都要跑断了也没追上。”
闻言百里沧微微皱眉,他多年闭关不出,怎么一出门就能遇上这对双胞胎,百里沧双手抱拳,并未起身,“盛家兄弟也来吊唁,快请吧。”
燕尘在墙上冷冷笑了一声,她怎么不知道这对双生子还有祭奠她的好心呢?莫不是怕她成了鬼,半夜去敲他家门。
没一会儿,容丞谢过靖武门,便朗声要出殡,燕尘看了看下面的人,心说此时人够多了吧,百里沧也在,应该算到了恩人说的那种时刻了吧。
“来人!起棺!”
就在此时,燕尘突然从大门外跑进灵堂,大喊:“慢着!”
燕尘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死人诈尸了?
“燕尘?!”容丞第一个站起身,他一副好叔叔好伯伯的样子抢先所有人去扶燕尘的胳膊,却被燕尘一个侧身躲过去了。
只见燕尘神色气鼓鼓地走到柳叔贤身边,抬手就给了他一嘴巴,“混蛋!”
这一巴掌打得不可谓不狠,柳叔贤转过脸时,半边脸忽地就肿了,燕尘原还怕自己这一巴掌打不下去,可没想到人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打得这么得心应手。
“小师妹你……”柳叔贤捂着脸,一脸的不知所措,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燕尘为何要打他一样,燕尘见他这个样子,心下直犯恶心,正准备当着所有的人面揭穿他时,容丞突然强行抓过燕尘,上下打量,那双被岁月啃噬过的双眼,竟然能够看出几分真情切意来。
“尘尘你这是从哪回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欺负,怎么不早点回信来,害你爹娘这般担忧。”
这话说得极为体己,燕尘都快信了他了,“得知爹娘病倒的消息我就速速往家赶了,不想半路遇见了东风阁的人,周旋许久这才回来。”
“那日你如何得救的?是有恩人搭救?是谁?可有好生感谢?”
容丞的话很密,却在方方面面照顾到,甚至还对身后的人使眼色拿衣服。他话音没落,衣服都已经落在燕尘的肩膀上了。
可越是这般,百里沧越是心生怀疑。
只是此时他并没说话,接上容丞的话,是盛家双胞胎说的,“活人办丧事倒是天下一大奇闻,还都看什么?回家了!”
“燕姑娘还是将来龙去脉说清楚,如此,才好将各位好心来吊唁的客人送离开。”盛家兄弟搅混水也不是一两天,百里沧可不能放任宗门因他俩生出闲话来。
燕尘这才得以从容丞的话里解脱出来,而此时最害怕的,莫过于柳叔贤了。
“当日我在父亲处领命,到廊下据点回收情报,回程在林间休息时突然被迷香迷晕,再醒过来时便是夜里,”说到这儿燕尘的目光落在一旁柳叔贤的身上,“我听见柳叔贤和陈莺两个人在商量将我从江边的哪一段丢下去。”
说到这儿,堂下许多人的目光就变得有些玩味了,年少定下婚约的两人鲜少会退婚,若不是顶天的大事,青梅竹马总归是最好的。而这柳叔贤自家道中落便被送到了三江口,从小就受燕隋夫妻的关照,夫妻俩甚至还把家里的独女许配给他,如此大恩……
柳叔贤被这突来的眼神折腾得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小师妹你莫要胡说,若不是你执意要将分舵的盒子带走,我们怎么会和分舵的兄弟交手,你又怎么会跌下江水?师妹,我知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但你也不能如此诬陷我吧。”
“我?不喜欢……”燕尘听到他的反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绝身亡!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对,我是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你!陈莺每日在你面前晃来晃去,我竟然都归结为你这个师兄为人亲和,她刚入门中诸多琐事不清楚,她不敢问师兄师姐,只能去问你。结果是我多余。现在明明是你害我性命,若没有罗……没有恩人在,今日你还打算鸠占鹊巢了不是。”
燕尘一番话说得自己都浑身发抖,她仗着身边人多,笃定即便是生气柳叔贤也不敢怎么样。
而事情也并没有偏离轨道,柳叔贤让燕尘这番话说得心虚,毕竟此时陈莺尚在内宅,若是将她抓出来,事情可不似现在这么容易颠倒黑白了。
“诶!”容丞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尘尘,话也要想好再说。你与我分舵兄弟争夺消息盒子的事情,可有人在场看到过,你即便是我自家孩子,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可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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