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辞心满意足地拿着红薯啃了一口,果然甜滋滋的。
“大的红薯甜分少,以后记住选小的。”裴简叮嘱道。
贺辞连连点头。
快走出小吃街的时候,裴简又感觉有手伸进他兜里了,他头也不回地说:“你又要吃什么?”
“我要吃烤肠。”贺辞很自然地从他兜里摸出两块钱去卖烤肠。
“等会儿晚上吃什么?”裴简转头看他,“还是去席冉家里吃?要不等会去菜市场买菜吧。”
“都行,”贺辞从阿姨手里接过两根烤肠,递给裴简一根,“你不是说你妈妈包饺子了吗?去你家拿饺子吧,顺便给冉冉送点儿。”
裴简点点头。
“你突然回江城跟妈妈说了吗?”贺辞问。
“说了,我说有事要回来一趟,并且跟你有关,她就同意了。”裴简笑道。
贺辞惊讶出声,“啊,你妈妈这么喜欢我啊。”
裴简从兜里掏了两下,掏出一个烫金红包,趁没人注意偷偷塞进贺辞手里,“我妈给你的压岁钱。”
贺辞赶紧接过去,拿着红包左看右看,“你果然下了不少功夫,连红包都给我弄来了,哎呀,这可比我收到的那许多红包都值钱。”
“行了,没多少钱。”
正巧这个时候出租车来了,裴简连忙把贺辞拉进车里。
里面有多少钱贺辞倒是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和裴简之间的阻碍少了许多。
到了石棉厂的居民楼,现在外面没风,下午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裴简还是不太想让贺辞进自己家,于是叫他在楼下等他。
贺辞倒是没什么意见,而是想去田伟家里看看。
“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去找你。”裴简把他送上楼。
贺辞点点头,在楼梯拐角处和他分开了。
走上这层楼,贺辞已经闻不到曾经的焦糊味了,闻到的全都是厕所的味道,他走到田伟的家里,房门早就被烧干净了,就剩个门框,里面的一切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遗。
看着被烧到漆黑的墙壁,贺辞还依稀能记得裴简跪在卧室门口,在火焰中看向他的眼神。
对生的渴望的目光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走到裴简待过的地方,卧室的门也没了,里面的场景更是可怕,火焰把天花板都烧成了黑色,整个房间都被黑暗覆盖,光都照不进来,屋里还有几个在火海中幸存的家具,都被烧得只剩个框架了。
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曾经拥有的一切都被烧成了灰烬。
贺辞正准备起身离开,一道光在眼角闪过,他连忙转头顺着光照来的源头寻找。
在墙角的木柜下面,他看见了一枚钥匙,一部分已经被烧到漆黑了,这种钥匙和防盗门用塑胶包裹的钥匙不一样,它整体都是铁,专门开老式门锁。
脑中猛然闪过一道白光,贺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拿这钥匙站在卧室门口,照着钥匙掉落的方向轻轻一丢。
钥匙在木柜上砸了一下,随后掉落在地,没有掉回木头缝里。
贺辞又把钥匙捡回来,跪在地上轻轻朝柜子一扔。
果然,钥匙完美地掉回柜子下面的缝隙里。
一股寒意从头蔓延到脚,贺辞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着那枚钥匙,第一次他模拟的是长发故意将人关在屋里丢钥匙的方式,而第二次是模拟被下了药的裴简……
虽然不太愿意相信,可是四人沉江可是真实发生的。
贺辞浑身脱力从地上站起来,将钥匙捡起来,走进卫生间里,蹲厕的管道里还有些水。
他该怎么保裴简呢?裴简不愿意跟他走恐怕是有把柄在别人手上,他走不了,北京肯定是不能带他回去了,最好的方式就是带他出国,离开一切纷争,再也不要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钥匙丢进管道里,激起微小的水花,又很快恢复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贺辞走到楼梯口,正好和拎着冷冻水饺走下楼的裴简撞上。
“走吧。”裴简笑着牵起他的手,带着少年未脱的稚气,目光清澈又温柔。
贺辞对他微微一笑,跟他一起回了家。
裴简妈妈包的饺子可能是里面放了猪油渣的缘故,吃起来特别香,贺辞身体不舒服都吃了十五个。
席冉不愿意当电灯泡,就没过来跟他们一起吃,裴简只好亲自去给她送了一碗。
吃完饭之后,贺辞吃了药就想睡觉,裴简赶紧去把俩人昨天晚上弄乱的床收拾一下。
贺辞跟个地主一样坐在沙发上看他铺床单,忽然想起了什么,“诶,我昨天穿的裤子呢!”
“在脏衣篮里,还没洗。”裴简随口说道。
贺辞跳起来冲进浴室,在一堆脏衣服里翻出自己的牛仔裤,在兜里掏了两下,把九眼天珠拿去给裴简。
“这是什么啊,看着有点儿诡异的美。”裴简诚恳点评道。
“藏教的护身符好像是,我爸给我的,你不是想要我的东西吗,我特地从我的保险箱里翻出来的。”贺辞傲娇地仰着脑袋看他。
“护身符不能随便转赠给别人吧?”裴简问道。
“这个,我没用过啊,全新的。”
“你还是拿回去吧,我怕会影响到你。”裴简担忧地说。
“可以转赠,你放心,这是我对你的祝福,希望你平安幸福,万事如意。”贺辞捧着他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
裴简一把抱住他,脸埋在他颈间蹭了蹭,“你在我就平安。”
从大年初三到开学的正月十二,俩人都缩在屋里度过,算是弥补了匆忙分别的遗憾,贺辞的手机一直没开机,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好好跟裴简把这个年过完了。
至于在北京夜店打架的事,贺家把这事了了,贺辞继续待在江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许多学生都返校比较早,回学校一看,砂石操场在短短的一个寒假已经换成塑胶的了,听说是一个慈善家匿名捐赠的,他们无比感恩,终于不用大冬天跑操的时候吸进灰尘了。
而这个慈善家,不用说,裴简和孙柯都知道是贺辞。
在学校里上不了两天课就到元宵节了。
正月十四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三人一块往车站走,走到半路,孙柯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对贺辞说:“我大舅子在车站等你,说是有事要私下谈谈。”
“都快到车站了,直接回去说呗。”裴简随口说道。
“他的意思是分开走。”
贺辞和裴简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裴简问道:“有没有说是啥事?”
“他说是私事,谁让贺辞的手机一直不开机来着,”孙柯哼笑一声,意味深长地对裴简说:“知道你俩如胶似漆,但是对象的私事还是别掺和的好。”
“你还是把这话送给你自己吧,冉冉有几根头发丝你恨不得都知道,”贺辞立刻开始护犊子,他拍了下裴简的肩膀示意他安心,“没事,可能是关于我打人那回事吧,你们先回去,我晚上回去给手机开机,然后给你回电话。”
裴简还没说话,孙柯就啧啧两声,“整天黏在一块还不满足啊,自从你谈对象了,朋友几个出去玩都找不到你人。”
“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裴简白了他一眼,孙柯就是嫉妒他能跟自己的对象在一个学校。
快到车站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不远处停着一台豪车,席容双手抱胸跟车模似的站在车门口和不远处人堆里的沈寅大眼瞪小眼。
“你过去吧。”裴简对贺辞说。
贺辞点点头,和他们分开往席容那边去了。
虽然人多,裴简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贺辞身上,他看见贺辞走到席容身边跟他有说有笑,可就在后车门打开之后,贺辞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脸色瞬间垮下来了。
“你俩磨叽啥呢?”沈寅站在人堆里朝裴简招手。
孙柯摊开手表示不知情。
沈寅疑惑地走过来循着裴简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贺辞站在后车门口下意识想走,忽然,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从车里走下来急切地去拉贺辞的手,结果被他甩开了,可是她还是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他。
席容在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贺辞恼怒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和那女人一起上车了。
“这女的谁啊?”
孙柯话音刚落,衣领子被裴简一把揪住了,他眼睛都快喷火了,后槽牙都咬紧了,“你大舅子什么意思,特意把贺辞前女友从北京带回来让他们重修旧好吗?”
他怎么说自己的手机又没关机,怎么席容联系孙柯都不联系他呢。
沈寅惊讶地捂住嘴,“我就知道席容这王八蛋缺德,”这时,车开了,裴简一下就急了,正想冲上去,沈寅一把拉住他,“裴哥,冷静点,八字没一撇呢,别急啊。”
“就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诶,冉冉呢?”孙柯这才想起席冉。
“她就在车上啊,你个傻逼。”沈寅骂道。
“先回去吧要不,回去你问一下贺辞是什么情况呗,我先回家了。”孙柯尴尬地咳了两声。
“赶紧滚吧赶紧滚。”沈寅把裴简拽车上去了。
鉴于之前疑神疑鬼导致贺辞跟他小吵了一会,裴简已经竭力不去胡思乱想了,但是直到回家,贺辞一条信息都没给他发,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对面关机了。
裴简坐在椅子上抽烟,惆怅地看着沈寅在他面前打台球。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贺辞没跟他发一条信息。
沈寅知道他心里煎熬着呢,很识趣地没叫他,毕竟贺辞跟前女友一起回家了,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夜深人静的指不定要给裴简戴顶绿帽子呢。
别说,谈了恋爱的裴简还怪可爱的,以前从没见过的模样都出现了。
真好笑。
“席容没回我信息,”沈寅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这小子已经不怎么理我了,要不你问一下孙柯,他肯定知道内情。”
裴简失魂落魄地摇摇头,“问了,没结果,席容那王八蛋谁都没说。”
“搞什么,研究机密呢,保密措施搞这么好,”沈寅不悦地吐槽一句,“本来想劝你两句,但是想想,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要不咱们去网吧打两把游戏吧,这样就不会多想了。”
裴简站起身,将球杆丢在桌子上,“不玩,我妈要下班了,我回去了。”
回家做好饭,徐艺玲一边吃一边看苦情剧,裴简觉得无聊也跟着看了看。
以前觉得苦情剧里面的爱要死要活得很矫情,一点小误会都不愿意说开,直到酿成遗憾才悔之晚矣,而现在,裴简脸一抹,这特么讲的不就是自己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裴简跟着台词念出声。
徐艺玲跟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将手机拿回去,“果然小孩子不能看电视剧,容易被带坏,去把碗洗了。”
“哦。”
把家里收拾干净,裴简躺床上熬夜追没看完的苦情剧,里面的男主太傻逼了,大半夜看得他胃都开始痛了,凌晨四五点才睡着。
第二天是元宵节,不用去学校,家长也不用上班。
一大清早,才刚睡下没两个小时的裴简被他妈从睡梦中拖起来了。
“干嘛!”裴简欲哭无泪,他现在困得头疼。
“那孩子,在外面呢。”徐艺玲激动地说。
“谁啊?”裴简难受的躺了回去,再次把眼睛闭上。
“贺辞。”徐艺玲淡道。
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大约过了六七秒,裴简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瞬间清醒,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说谁?!”
“裴简醒了,你进来吧孩子。”徐艺玲朝门外喊了一声。
在裴简惊愕的目光中,贺辞在门外探出脑袋,灰色羊绒围巾上是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白色的羽绒服和廉价又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
“我一大早准备出门买早饭呢,就看见这孩子在楼下站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你怎么不给裴简打个电话呢,大冬天的多冷啊,”徐艺玲心疼地把贺辞拉进裴简小小的房间里,“你吃早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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