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回家，刚出大厦的裴瑾书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接了一个快递电话，送货上门的。

恰好，她哥裴瑾文的电话打了进来，她言简意赅，“你好，快递放在603门口就行。”挂了。

又接通电话。

“喂，哥，怎么了？”

裴瑾文语气里带着客气的笑意，“喂，小妹，你下班了吧？”

裴瑾书一听就没好事，浑身还起了鸡皮疙瘩，一手插兜，往停车场走去，“说，何事？”

裴瑾文：“你去学校接一下一一吧。”

裴瑾书皱眉，“以前不都是她自己打车回家吗？”

裴瑾文轻咳一声，“她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她私自带手机去学校，这带手机还好，关键她还......”

裴一一自上六年级开始手机就形影不离身，一来是方便联系家里人，二来是学习，查资料要方便。

虽然成绩次次倒数第一，可在绘画方面堪称天赋异禀，也乐此不疲。7岁就能将房子里的立体物体画出大概，12岁就能轻轻松松地画出人的肖像画，大到整张脸，小到人物细微的表情，都画得栩栩如生。

作为裴家这么大户人家唯一一个小公主，从小娇生惯养的，久而久之，调皮捣蛋，惹是生非都是家常便饭。

也天不怕地不怕的。

唯独在裴瑾书跟前似小猫，乖乖的，不敢造次。

毕竟，裴瑾书确实对小孩子无感，更不用说喜爱，疼惜了。

裴瑾书眉头紧皱，追问：“还什么？”

裴瑾文有些许尬尴：“还拉着一群小朋友一起躲在厕所偷偷看漫画，被她班主任发现了，说是需要家长去一趟，你看，我和你嫂子都在国外，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赶不回去，就只能麻烦你了。”

裴瑾书：“......”还真是一天都不能闲。

她无可奈何，“行吧，我去。”

车子停在学校停车场，言初意刚好拉着言可准备回家，看见不远处刚刚熄火的豪车，心咯噔一下。

嘶......

这车怎么这么眼熟？

不会是......

车里的人下来了，女人齐膝盖的大衣，欣长的背影，犀利的眼神环顾四周。言初意来不及收回视线，不小心和她四目相对，瞬息间，她倒吸一口凉气，急忙点头微笑以示礼貌，手上不停推着女儿上车，“可可，快，我们回家。”尴尬一阵一阵的。

裴瑾书眸子遽然眯起，条件反射性浅浅点头，赶时间扬起大衣进了校门。

言初意帮女儿系好安全带，踩油门，打着方向盘出了停车场。

“可可，你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不懂的？和班上同学相处的怎么样？”开心这么久了，都没有好好问问女儿的学校生活。

言可抱着书包，“老师讲的都懂了。”她小小的手指攥紧书包带，有些许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同学都挺好的。”

“好就行。”言初意侧目看了副驾驶扎着高马尾的言可，嘴角欣慰地扬起了弧度。

女孩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秀挺的鼻梁骨和小巧的小嘴倒是和言初意有几分相似。

“对了，你们班那个裴一一是不是又犯事儿了？”

言可摇头：“不知道，不过今天班主任把她和其他两个女生都叫去办公室了。”

“哦，这样啊。”言初意直视前方，“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言可一听吃得，开心地坐直了身子，“我想吃排骨，我想长高。”

言初意闻言，几不可闻地挑了挑眉，“怎么突然想长高了？”

言可：“我想长高点，这样别人就不敢欺......”差点就说出来了。她突兀地咽会跑到嘴边的心事，急忙换话。

“这样就可以保护妈妈了，也可以保护我自己。”

言初意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笑了笑，“我们可可也不矮啊，都要160了，哪里矮了。”

言可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妈妈，你骗人，我明明就才155。”小脸撒娇地鼓了起来。“要裴一一那样的才有160。”

言初意笑得宛若桃花，“在妈妈心里，我的可可最高，最优秀。”

”好，我们晚上就炖排骨，再炒个青菜，吃了长高高。”

车子行驶在笔直的公路上，言可开心地晃了晃脚。

“妈妈，你多高啊。”

“我啊，我应该168左右吧，不过都是妈妈读大学的时候量的，现在不知道缩水没有。”

“那爸爸呢？”女孩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甜美的笑意。

言初意一时语顿，两秒后，笑了笑，“爸爸比妈妈高好多。”她急忙岔开话题，“所以我们可可以后肯定会长得很高的，会长成参天大树，妈妈还等可可保护妈妈呢。”

她也只有她可以保护她了。

一束白光扫过女人面颊，那双好看的眼眸里隐约闪过一丝黯然和酸涩。

言初意并不是家里的独生女，也并不是无家可归，她只是......无人心疼罢了。

她出生在一个极其传统的农村家庭，可怕的是，在这个家里，甚至于那整片区域，重男轻女的思想就像似祖辈传下来的，极端得很。

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女孩子读这么多书干嘛，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浪费钱。”

在家里有男子之前她还算过得饱腹的生活。可当那一声令全家人欣喜若狂的男孩啼哭声响彻房梁始，所有的一切都向更让人窒息的方向发展了。

因为算是老来得子，老人对小的男孩宠爱有加，捧着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

甚至于现在，那个“菟丝子”都25了，还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那一年，言初意初中刚毕业，家里人就逼着她嫁人。

她才15岁啊！

那一瞬间，也可能是有无数个那样的瞬间，她想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可她却无处可逃。

好在那时候，学校视她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帮她争取到了一个投资她学业的好心人。自那以后，她从未问家里要过拿一分钱，也更加刻苦学习，因为她别无选择，她必须和命运拼死斗争。

高中毕业后，考上了一个好的大学，白天学习，晚上周末到处兼职打工，自己挣学费，

可想而知，她的童年乃至过去的30几年过得多么难以想象。

好在她坚持过来了，也幸好在毕业那年遇到贵人，凭着自己的实力和学历，才磕磕绊绊地走到如今这个总监位置。

说来可笑，等她事业有成，家里人也总是厚颜无耻，借着“了不起”的养育之恩无休无止地问她拿钱。

她外表的坚强只是外表，心里是别人想不到的脆弱。

两人买完菜回到家里，看着门口的快递。言初意弯腰拾起来看了一眼，见地址是隔壁603的，正准备放回裴瑾书门口，身后就传来一声：

“你在干嘛？”

言初意吓得手一抖，快递重重摔落在地，走廊空荡荡的，刺耳的声音穿破耳膜。她张嘴欲解释，电梯门口的裴瑾书就直冲冲地走了过来。

“别碰我的东西！”弯腰捡起来，瞪着言初意，眼神发冷满是敌意和怒意，“你就这么喜欢我的东西吗？”

言初意被她接二连三的呵斥和误会震得心抖，委屈，眼眶不受控制地慢慢泛红，“裴瑾书！你脑子有病啊！”说着，气得面红耳赤地拉着言可进屋。

“嘭”门被重重地关了过去。

裴瑾书还在气头上，怒火在胸中翻腾，声音没收住，冲身后的裴一一吼道：“进去！”

这是在学校受气没地方发泄了吧。

裴一一被震得眼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蹑手蹑脚地进了冷冰冰的房子。

言初意回家，鞋都没脱，气冲冲地往茶几去，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扬头直灌。

“真的是，有毛病！”

越想越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骂骂咧咧的，“有病就去治啊，冲我发火算怎么一回事啊。有病！”

言可第一次见以前温温柔柔的妈妈这么生气，跑到她面前，“小大人”似的顺了顺言初意的后背，奶声奶气地哄着她，“妈妈，隔壁阿姨太可怕了，我们以后不和她们说话了。你别生气，生气容易变老。生气还长皱纹。”

言初意又喝一杯水，长长地吐了一口戾气，好受许多。

“嗯嗯，好，可可，我们大人大量，就不和她一般见识。”

她攥紧手里的杯子：

这人......

估计是在学校受气没地方发泄吧！

算了算了，做饭做饭。

她起身去玄关换鞋，“可可，你先回房间做作业，妈妈做好饭叫你。”

言可乖乖地点头，“好。”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回了卧室。

晚饭过后，出门扔垃圾。

路过隔壁603的门口时，一想到刚才裴瑾书那吃人的表情，后背不禁生起凉飕飕地惊寒，脚步都莫名变得轻盈小声。

扔完垃圾，脚底快地似要生风，刚要回家，身后传来声音，“言小姐！”

那声音不高，却冰冷刺骨，危险窒息。

言初意愣在原地，慢慢扭头看向声源。

看见，以前那个一身正装的女人，此时穿了一套黑色紧身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体。正款步靠近她，细看，不得不说，面前这女人除了脾气忽冷忽热，还莫名其妙外，身材，长相倒不错。

眉峰稍稍上挑，瞳仁深邃，挺翘鼻梁，薄唇轻抿。精致的五官没表情时，犀利又带着几分妩媚，倒是让人挺赏心悦目的。

再低头看看自己，宽松肥大t恤，阔腿裤，加上平平凡凡的外貌。怪不得这女人老是说自己是“大妈”，“大姐”。算是端倪出了原因了。

不过居家不应该轻松一些吗？

非得搞这么正式，妖……妖娆吗？

多累啊！

她礼貌性地问了一句，“裴小姐，有事吗？”

她这么怕她躲着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言初意清楚的知道——最大概率就是不想和她产生任何瓜葛。

裴瑾书拿着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一步一步逼近她，停在她面前。“给你。”

言初意彻底愣住了。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又整什么幺蛾子。

眼前这个精美的瓶子里装的就像是世界最毒的鹤顶红。经过刚才那样的事情，这般“无事献殷勤”，让人更生毛骨悚然的恐惧，言初意不自觉地往后退。

斩钉截铁拒绝着，“不用了。”

裴瑾书又伸了伸，“不会毒死你的。”态度里竟意外地认真又带着几分郑重。

言初意：“......”

她怎么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无功不受禄。”

裴瑾书见她死活不接，干净利落说了一句，“道歉的。”

言初意灵动的眼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什么歉？”

裴瑾书后槽牙轻轻咬了一下，一鼓作气，“刚才快递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了，抱......抱歉。”这话说出口，她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就在刚才，她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时，手机发来了家长入群邀请。加群后，扶着昏胀的额头有意无意地翻着信息，发现快递小哥发了一条服务星级评价。

“尊敬的用户您好，您的快递已放在604门口，请注意查收，服务星级链接：3/www,期待您的反馈。”

因为涉及**，又是国外寄过来的重要文件，快递单上没有真实名字，更没有写门牌号。

“......”

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听见隔壁冰块道歉。言初意嘴角上扬，“道歉我收了，这个太昂贵了，不用了。”

裴瑾书瞬间恢复冷淡，“我说过我不喜欢欠别人。”

“……”言初意见这女人还真是冷冰块，脾气怎么这么臭。同样拉下脸，声音清冷。“行！”接过，“那就一笔勾销。”

裴瑾书满意了，“好，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

晚来的新年祝福。

新年快乐！

愿来年万事顺遂，健康无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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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