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府,书房。
“十三老帮真的聚集在平遥。”乔本业看着手里的名单喃喃道。
“根据飞蜈蚣在北郊富雅山庄撕下来的住客名册,他们应该暂时是住在那儿。”
“是大掌柜!”乔本业肯定道,“一定是他秘密召集十三老帮来这的。”
“一定是大掌柜误会先生你要提升二掌柜才召集十三老帮过来跟你抗衡。”清风不忿道。
“老帮的地位虽然举足轻重,但亦不致动摇鼎丰盛的根基啊?”老关不明白大掌柜在这个时候发难有什么用。
乔本业发解释给两人听。
大掌柜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定然是胜券在握。年关将至,京饷付运上京,如果京号霍老帮对他言听计从,阻扰京饷准时抵达朝廷,那就不堪设想了。
欺君乃是大罪,大掌柜这一步棋走得真是不留余地,你若不随我心意,我便会玉碎瓦不全。
大掌柜用十三老帮跟乔本业押注,现在的形势对他很是不利,当真是孤掌难鸣!
“十三老帮虽然是曹裕泰调教,但人心不同,各有其面,很可能有商量余地,先生不如一个个击破?”清风建议道。
“逐一击破,未尝不可。”乔本业对着清风点点头,又转向老关说道,“老关你替我做件事。”
“老爷,之前在店里,表少爷一直留意我的一举一动,若是要办事最好找他人。”
曹景贤本事跟着夫人回娘家了,只是不知不为何突然中途返回,这之后便没再去了,而是继续在票号工作。
“先生,不如我去吧。”清风毛遂自荐。
乔本业摇了摇头,“不行。你时常跟在我身边,他肯定也关注着你,你也不行。”
老关不行,她也不行,那到底谁行呢?
“老爷,我知道谁可以。”老关突然说道。
原来老关在去码头拿老帮名单时,正好碰到范子奇,当时老帮没拿稳名单,名单随着风直接刮到范子奇脸上,因此范子奇对这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既如此,乔本业当即写下十三封信,第二天亲手交给范子奇,让他帮忙送到十三位老帮手里。
想法是美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十三位老帮竟然没有一位选择当场看信,其中欧老帮倒是看了,因乔本业早年对他有救命之恩,曹裕泰又是培养他之人,因此他决定谁都不帮,退出二人的斗争。
乔本业的每逢入冬便咳嗽不止便是因为当年大雪之日为救治欧老帮导致寒入气门,才会留下旧疾。
而欧老帮也借此机会告诉乔本业十三位老帮之所以同仇敌忾,是因为曹裕泰告诉他们乔本业仅仅因为麦老板一次失职就辞退他,众人皆生出狡兔死走狗烹的危险之感,这才同意和曹裕泰一起对抗乔本业。
然而乔本业听到此,更觉不是滋味,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麦老帮辞职的事情。
因此去掉一个欧老帮,一个麦老板,现在和乔本业对抗的就是十一位老帮和曹裕泰。
这几日乔本业心里交瘁,竟不知有何办法能解决此困境,人也跟着消瘦了许多。
收到欧老帮的来信约相见,便冒着大雪前来相见,是以现在脚下滑的很。
“先生,你慢点。”清风扶着乔本业,眼中满是心疼。老关出去拿药了,因此只能清风陪着上山了。
哪知刚说完这句好,乔本业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整个人朝地上摔去,他们现在走的地方正是个斜坡,清风为了抓住乔本业,整个人身子不稳也倒了下去,就这样清风抱着乔本业滚下山坡,为了护住乔本业,清风将大部分力量移到自己身上,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旁边却有块大石头,清风因为惯性额头磕到上面顿时晕了过去。
“清风!”
大雪纷飞,乔本业背着清风艰难的下山,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乔本业心中生出一种天地之间只有他的孤寂之感,感受到喷洒在自己脖子上的温热呼吸,乔本业发自内心的欢愉,还好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
“老爷您出去了?这,清风怎么了?”老关看到清风额角干涸的血迹,惊呼道。
“刚刚去见了欧老帮。”乔本业简单介绍了一下前因后果,给清风包扎了伤口,才有空询问一起回乔府的老关和范子奇,“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替老爷拿药的时候被车撞了,正好子奇遇到我,将我送了回来。”老关解释道,并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老爷,大掌柜声称要养病避静搬离乔家,临走的时候给您留下一封信。”
乔本业打开信封,神色沉重。
“他约我初一那天在票业会管见面。”
“老爷,他此举有何目的?”
“他连同十三老帮,集合众人之力,向我逼宫。我之前去见了欧老帮,从他口中我知道曹裕泰断定老夫会将他赶走,所以暗地召集十三老帮,在众人面前抹黑我,说我故意辞掉麦老帮,众老帮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遂决定要从我手上夺取票号的控制权,将我架空。”
“有人说,创业难,其实守夜更难。乔家先祖开设票号,到老夫已是第三代,记得继承父业初期,举步困难,当年适逢太平天国之乱,人心惶惶,票号生意一落千丈,是大掌柜和老夫并肩作战,才能度过难关。”妹每每想到此,乔本业就觉得何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大掌柜和财东合作这么多年,何以会反目成仇呢?”范子奇问道。
“可能人性就是这样,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富贵。”
“子奇所知有限,但我见财东对大掌柜不薄,而且还是连襟。”
“人心岂会厌足?在利益面前,亲情和理智已经不记得。”
“利益当前,确实会蒙蔽理智。”
“万一大掌柜真的和剩下的十一位老帮连手,鼎丰盛必会大伤元气。”
“如果十三老帮真是请辞,财东大可以再找人接手。”
乔本业苦笑,“能够做到老帮非一朝一夕之事,何况十一间分号同时失去舵手,无人主持大局,票号就岌岌可危。老夫并非恋占财富,只是痛心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实在愧对列祖列宗。”
说着乔本业感觉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剧烈咳嗽起来,急忙用手帕去挡,手帕上赫然一片红色,乔本业竟咳出血来,可见心神震荡之巨。
“先生?关叔,范大哥?”
清风转醒就看到在自己的房间,想着必是乔本业把她弄了回来。
摸了摸发疼的额角,站起身去看乔本业有没有什么事。
进入大堂,就看到范子奇和老关两人搀扶着乔本业,满脸担忧。
“先生,你怎么了?”
乔本业不着痕迹的收起染血的手帕,温柔道,“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不好好在屋子里休息,额头疼不疼?”
同时示意二人不要多嘴。
“先生,我没事。”清风微笑,复又问道,“先生你们可是在讨论大掌柜的事情,可有解决办法了。”
乔本业苦笑着摇摇头,“从欧老帮口中我已知道这一仗老夫绝无胜算,敌众我寡,看来这一次鼎丰盛难逃劫数。”
“按财东说,大掌柜利用麦老帮这一话题,污蔑财东唯利是图,逼走麦老帮,既然是欲加之罪,财东何不叫麦老帮出来澄清一切,以正视听,还财东一个清白!”范子奇不由正直谏言。
“麦老帮离开票号之后已经避世归隐,不知去向。”乔本业无奈叹息。
“但票号现在危在旦夕,就算不情之请,亦不以为然。”范子奇激动道。
“可是去哪里找他呢?”乔本业自然也知道为今之计只要找到麦老帮,曹裕泰的阴谋就会不攻自破。
“会不会在吕梁山呢?他曾透露那儿风景秀丽,适合颐养天年。”老关猜测道。
“很有可能。不过就算找到他,他也未必愿意为老夫辩白。”
清风已在旁边听个大概,自荐道,“先生,未试过又岂能言败,只要有一线生机无论怎样都一定要试!干脆让我去找麦老帮好了。”
“不行!”乔本业和范子奇异口同声。
清风愣了一下,“为何?”
“你还受着伤。”两人再一次异口同声。
两人对望一眼,虽不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但都对彼此对清风的在意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先生,范大哥,我没事的,这只是小伤了。”
“我说不可就不可。”乔本业不容置疑的说道。
“先生,我……”
“老爷,不如我去吧。”老关怕乔本业又激动吐血,连忙抢着说道。
“可是你的脚……”乔本业有些迟疑。
“关师傅有脚伤,清风又有头伤,就让子奇代劳一切吧。”
“这……”乔本业面露迟疑。
“老爷,子奇做事谨慎,你应该可以放心。”
“子奇,下月初一我会去票业会馆,见大掌柜和十一位老帮,如果你找到麦老帮,马上带他来见我。”
“放心吧财东,子奇定不辱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