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一下,真的就一下!”

绿袖害怕的攥紧了衣领,“我们听到外间有婢女的脚步声,就决定将他丢到水里……”

但他实在太沉了,两个弱女子合力才将他翻出窗外。

丢下去的时候,悬梯的铁刺勾住了方玉节的袍子,看他整个人软绵绵的挂在梯子上,紫英道:“来不及了,先把屋中收拾妥帖,到时若有人问,就说他吃醉了酒,自己跌下去的!”

绿袖泪光涟涟:“都是我连累了姐姐,”她抬手试泪,“他如今已是杨家的座上宾,万一有人追查下来,不能叫你为我吃罪。”

紫英停下手中的动作,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绿袖抽泣道:“人是我杀得,姐姐今日帮我的事,我死也会咽到肚里……”

紫英一怔,啐道:“你把我当什么人,我黄子英虽大字不识几个,却还晓得仁义二字如何写,我若怕这等狼心狗肺之徒,方才就不会帮你!”

她双手捧住绿袖哭红的小脸,定定道:“来日就算官差问起,你也不要轻易认下,他们都是群酒囊饭袋,查不出什么的。”

绿袖哽咽着连连点头,心中仍然不安,又道:“姐姐,我攒了些银钱,不若你都带着,离了此处,远走高飞罢……”

武宁卫内牢,灯火劈啪作响,值守的护卫有序把在门边,个个目不斜视,面色冷肃。

他们身后的囚室内,绿袖抬手试去颊边的泪珠,“我们回去后等了一夜,也没听到有人传在池畔发现尸首,心中更是害怕。

“于是第二日天一亮,紫英姐便去黑市找了个人,照我们商量好的假冒商人替她赎身。当时姐姐说,她要回宁州老家去,带安顿好了再给我来信……”

秦艽听到此处,无声做了个手势,门边的护卫立刻会意,悄声快步离开。

薛灵玥翻了翻验尸格目,缓缓道:“若真如你所说,只敲了他一下,为何尸身上有两道钝物敲击的痕迹?”

绿袖似乎没听明白,迷茫地看着她。

薛灵玥站起身,俯身逼近,官服袖口的金线刺绣几乎擦过绿袖惨白的脸颊,“机会不多,想清楚了再说。”

再吓唬吓唬她,保不准就撂了。薛灵玥心里头算盘珠子打得噼啪直响。

绿袖声音低弱,面露凄惶,“……那许是掉进水里的时候磕到了头?”

薛灵玥失望地直起身。

示意护卫将绿袖带回囚室,她苦恼地抓抓脸蛋,“我瞧着不似撒谎,连杀人都认了,多打他一下又算什么?”

武师傅今日对方玉节剔去绾发,开膛再验。验尸结果上清清楚楚写着,后脑处存在二次击打的痕迹。

尤其是第二下,伤痕两侧凹陷,中间凸起,伴有多细小擦痕,显然不是寻常花瓶一类的器物。

秦艽一哂,“最说不通的还是方玉节尸体出现的位置,骊江池虽与洛水相连,但两处河道在上游交汇,他一条死鱼入水,还能往回游不成?”

两人正说着,成珏与林逸之回来了。他们率人去勘察骊江池畔,果然在屋中窗沿和悬梯上找到了证据。

成珏将包好的证物放到桌上,“铁索上勾连的丝绸与方玉节死时所穿的袍子一致,可以确定他那夜就是被绿袖扔下去的。”

“你们别忘了,他被扔下去的时候还有气呢,”林逸之双臂抱在胸前,笃定道:“池畔附近我都看了,并无那样的水草。”

先前漱玉阁的人作证,那夜紫英与绿袖是与众人一同回去的,后半夜也不曾外出。

秦艽手指摩挲着袖口,“所以,除了紫英,她肯定还有个帮手。”

骊江池水域开放,来往的小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若是有人撑船将方玉节挟走,扔到洛水上游再行溺死,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但我总觉得,绿袖对此似乎并不知情。”薛灵玥咬着下唇,莫名一阵心悸。

成珏忍不住提醒:“你有心查清是好事,但切记不可感情用事,因对人犯的同情而乱了阵脚。”

“……她怎得就同情了?”秦艽不满得嘟囔,果然成功收获几枚薛灵玥警告的眼风。

他撇撇嘴,听她道:“师姐放心,她若是真凶我自然绝不姑息。”

下晌的日头逐渐偏西,四人又在房中说了会儿话。门外忽然噔噔跑来一人,道:“宋大人请秦校尉与薛校尉去左卫内堂。”

定然是昨日从漱玉阁拉回来那几车东西有眉目了。秦艽尤其欣喜,师父已许久不让他再问铁器案的事情。

左卫内堂中宋钰端坐高位,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冰凉的铜制兽首扶手上。见人来得如此之快,他似乎并不惊讶,抬手挥退众人,示意二人落座。

而后指着旁侧的五口大箱子,“你们昨日总计带回三千六百两掺铅的银子,除开做了标记的二百两,剩下的不切开上称几乎难以辨别。”

以铅芯充银,表面包裹银皮是作伪的常见手段。但孟滨这伙人不同,他们是凿开银锭底部,灌入铅芯后重新封口,寻常人根本看不出马脚。

秦艽脸色不太好看,“漱玉阁一日的流水便有上千两,还真是拿来洗银子的宝地。”

“这案子牵扯极深,本不想让你们再掺和进来,但既然线索是你们找到的,再瞒着反倒不妥……”宋钰无奈而平静的视线缓缓扫视二人。

秦艽与薛灵玥一愣。

宋钰手指摩挲着青瓷杯壁,声线沉冷:“昨日你们带回那漱玉阁账房原是孟滨手下,听说元水村出了事便一直龟缩城中,这才躲过了咱们的搜寻。但是锻造铁器,收敛银钱,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猜到,孟滨背后之人必定身居高位,意图不轨。

“但麻烦的是,那日孟滨重伤后昏迷不醒,背后之人又未留下任何线索,虽说铁矿被我们封锁,他们丢了冀县,一定会蛰伏待机从其他铁矿想办法,但是就眼下的局势来看,咱们还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薛灵玥咬着唇皮,孟滨生性多疑,常与人单线联系,便是柳七娘也不晓得他许多秘辛。

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的线索都断在他身上。

“师父离所这么多日,是不是去查此案?”秦艽心里一直有所怀疑。

怎料宋钰摇了摇头,眼中透出寒光,声音却一如往日般温和:“我今日之所以将你二人叫来,不只是告知你们原委,更是想提醒你们这案子牵扯过深,对方身居高位来者不善,今后不能放在明面上查,你们照常办差,不要叫人察觉,更不要执着于铁器案,反被绊住手脚。”

“师兄……”秦艽眉头蹙起,不甘心地站起身。

他对上宋钰那双不容置喙的眸子,喉间滚动几次,还是生生将话咽了回去。从小到大,师兄决定的事,哪里容得他任性。

宋钰移开视线,缓声道:“灵玥,你性子沉静,要千万记得我今日所说。”

他是怕秦艽沉不住气,才有心提点她。

薛灵玥会意,双眸含光,起身恭敬道:“是,宋大人。”

这俩人都拿他当不懂事的孩子呢。秦艽双臂环抱在胸前,左右看看,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好了,再有消息我自然知会你们。怎么样,听说浮尸案办得不错,差不多可以结案了?”宋钰又起了个话头,面色也不似方才那般严肃。

秦艽兴致缺缺,学着宋钰的口气,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差不多罢,再有消息小的再来知会师兄!”

话音未落,他一把拉住薛灵玥的手腕,飞快蹿出门外。

“你!”宋钰一愣,向来眉目温和的人也被这小子气笑。

不见师兄发作,秦艽行到门外,还不忘回头做个欠揍至极的鬼脸。

薛灵玥无奈地拽了他一下,两人打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宋钰才轻笑着收回视线。

可他笑着笑着,神色却渐渐沉了下来,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铜兽首,深吸了口气,低声呢喃:“这薛灵玥,也不知是福是祸……”

另一边,二人行至堂外,天色将暗,云霞缱在天边,勾出一抹烈焰的赤红。

忙活一天,浑身疲累,薛灵玥心里挂念着胡记酒肆的汤饼,上次忙着抓人没吃成,心里痒痒挠似的直馋得慌。

秦艽没什么意见,两人脚步轻快,一边互相嘟囔案子,一边朝卫所大门走去。

有一玄衣军士从左卫参谋房中走出,恰好行在二人身前,他脊背僵直,步伐稍快,待到一出大门,薛灵玥与秦艽往东朝街上去,他则鬼鬼祟祟往西边巷子走。

行过几个街口,他四处张望几下,闪身躲入转角的墙后,从怀中套出一封密信,置于提前布置好的砖缝内。

而后又从墙下拖了几个破箩筐,掩饰一二,见周围无人,才起身离开。

不过几息,这寂静的巷口便走来一家丁模样的人,他轻车熟路的扒开伪装,两指一伸,动作飞快从那极窄的缝隙中夹出密信,揣在怀中。

这封信被人藏在怀里,颠簸几刻,进了一道朱漆大门,那门上的鎏金兽首铜环光亮异常,做工不俗。

家丁弓着身子一路小跑,走到书房外几步,才停下整整衣领,怀中密信紧贴着里衣,被湿热的汗意烘得发潮。

再往前走,便看清堂内奢靡的布置,屏风上镶的南海珍珠,颗颗都有龙眼大,晃得人眼晕。

家丁抬眼见主人歪在紫檀榻上,一袭云锦寝衣松松垮垮,手里中的书皮上明晃晃写着《玉屏春》三个大字。

他连忙垂下头去,双手上呈,“公爷,东西取回来了。”

主人这才掀了掀眼皮,随手讲书掷进脚边的翠玉盘上,书页大敞,正是□□夜会书生的桥段。

“路上没遇到尾巴?”主人一边问,一边勾起小指划开信封。

家丁忙道:“那地方僻静得很,绝无人注意。”

主人嗯了一声,待展开密信,他嘴角渐渐扬起:“哦,好得很呐……武宁卫竟在查这事……”

信纸一抖,他缓缓站起,虚松的肥肉在矮胖的身子上颤了两下,眼中精光毕现:“去备笔墨,这热闹本公爷凑定了!”

薛呦呦(无意间变成拴狗绳版):他确实不懂事

秦小九: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 35 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